慕千雪没有想到，会从宋天杨的嘴里听到这样的答应。

　　忘了，竟然是忘了。

　　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向来是大男人主义的楷模，万事都是以他自己为中心，是那种天生自负的人，可是，就这么样一个人，他居然会因为要给自己买碗粥而忘了吃东西。

　　这个忘了对慕千雪来说，简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抬眸，清丽的大眼静静落在他脸上：“你是不是没有吃饱！”

　　这不是疑问句，这是肯定句。

　　慕千雪是见识过宋天杨的大胃实力的，不说方才的粥也没剩下多少，就算是满满一大碗的粥，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也是不够吃的，更何况，宋天杨的食量一个人快赶上两个人了。

　　“嗯！”

　　他当然没吃饱，何止是没饱，简直是塞牙缝都不够啊！而且，他最讨厌喝粥了，要不是看在她吃得那么香，他才不屑多吃一口。

　　“那你再去吃点吧！”

　　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钟，时间不早不晚，昨晚饭又太晚了，吃宵夜又太早了。可是，不管吃什么，总比饿着强，如果是自己倒也无所谓，可偏偏宋天杨是因为自己而挨的饿，他要是不去吃，自己会有罪恶感的。

　　“算了，就当减肥好了。”宋天杨饿着肚子，可还是不太想离开，慕千雪的脸色不好，虽然喝了粥但还是看着有些苍白。他一个大男人，不吃一顿也死不了，可是，他看着这样单薄的她，突然觉得不舍得留她一个人。

　　“你身材挺好的，不用减肥了。”

　　闻声，男人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耸，笑得意味深长：“喔？你觉得我身材挺好吗？”

　　一听他这口气，慕千雪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马上便涨红了脸：“我是说………饿得难受，而且，你是因为要替我买粥才挨饿的，我良心难安，你还是去吃点吧！”

　　逗她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宋天杨不肯走：“可我不放心你和小雨怎么办？还是不要去了。”

　　“唉呀！别不放心了，就当是为了我晚上能睡个好觉，你还是去吃吧！”

　　闻声，宋天杨心里就跟吃了蜜一般的甜。

　　这女人素来不喜欢说软话，可是，她说，为了让她晚上能睡个好觉，他要再听不出来她的关心，他就是真的榆木疙瘩了。很想再逗逗她，至少，她红着脸的样子比起方才的苍白要让人顺眼得多，可是，正如她所讲，为了不让她睡不好觉，他还真得去弄点吃的。

　　“既然你这么强烈的要求，那我就勉为其难再去吃点吧！”

　　宋天杨的口气很装逼，听得慕千雪直想冲他翻白眼，可是，越来越了解他的性格后，慕千雪也明白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学着妥协。

　　所以，她抬起眼冲他一笑：“嗯！那谢谢你了。”

　　“不谢！”

　　“………”

　　慕千雪无言，这男人，就是这么臭屁！

　　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

　　宋天杨离开后，慕千雪又靠了一会儿，直到胃部彻底暖和了不再发涨发疼，她才又重新回了小雨的病房。

　　小雨已经睡着了，阿兰在病chuang前恭恭敬敬地守着，看到慕千雪进来，吓得赶紧站了起来：“三少奶奶，您怎么没回去？”

　　“今晚我不回去了，就在这里陪小雨。”

　　以前因为没有钱，所以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就算是周末，她也基本上都是带着书在陪小雨。可现在，她们的环境明明都改善了那么多，衣食无忧，工作也顺心顺意，可她陪着小雨的时间，反倒是越来越少了。

　　好像是习惯了，又好像是因为她们的生活改变了她的心态，所以，才会有这一次这么大的教训，她居然连小雨生病了也没有发现，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感觉自己太失职，慕千雪急切地想要弥补，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她想好好地陪陪妹妹，像以前一样，相依为命地陪着。

　　闻声，阿兰连连摆手：“那怎么行，这里怎么睡得舒服？”

　　“有什么不行的，以前我都是这样陪着小雨一边打点滴，一边温书准备考试。”

　　“三少奶奶，您真厉害。”

　　阿兰只是个佣人，读书也少，不会用什么华丽的词语来形容慕千雪，只觉得，宋家的人都是很好的，二少奶奶待下人就好，三少奶奶待下人就更好了，她们都是没架子的人，而且，都特别特别的独立，可以不靠男人就活得很好。对阿兰来说，这样就已经是很厉害了。

　　“我？厉害？”

　　厉害吗？以前她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可踏入社会后，太多现实让人不得不低头，她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厉害这个词，她很早就敢往自己身上安了，不过，那个人的身上，这两个词的体现感却反倒越来越强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厉害，要不然，小雨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感慨间，慕千雪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妹妹的小脸，烧已经退了，小雨身上还发了些汗，额头的发丝粘着汗水，贴在她的小脸上。

　　这样睡着会不舒服的，慕千雪很快打了温水过来，动作熟练地替妹妹擦脸擦手，还在手背上给她垫了一块汗巾。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都很小心，小雨一点也没有被惊醒的迹象，阿兰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三少奶奶更厉害了。

　　“三少奶奶，今天我听小雨小姐说了很多话，才知道你们以前过得那样苦。”

　　阿兰虽然是个下人，都觉得慕千雪姐妹的经历太苦太累，所以，小雨说给她听的时候，她还以为孩子是故意夸大其词，可现在看着三少奶姐熟练的动作，她知道，那不是装得出来的。就像自己做家务做惯了一样，三少奶奶也是做习惯了，才会如此麻利。

　　闻声，慕千雪拿着毛巾的手一顿：“小雨说什么了？”

　　“小雨小姐说………”

　　“别吞吞吐吐的。”

　　阿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道：“那时候小雨小姐烧的很厉害，她很害怕，就说，要是她死掉了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

　　心，猛地一缩，慕千雪的眼泪又来了。

　　她的小雨，她从来不知道她有过这样的想法，才六岁多的孩子，她居然就想到用死来让自己解脱么？可是，她不怕累，也不怕苦，只要小雨好好的，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阿兰看慕千雪脸都吓白了，也知道自己的话是吓人了些，连忙又道：“三少奶奶你别怕，小雨小姐后来又说了，要是她死了你就会很难过，比起难过累一点也没关系，所以她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听话，这样就不会生病了，你也不会累了，她也不用死掉了。”

　　闻声，慕千雪怔怔愣了很久，突然低低在叹了一声：“这孩子………”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阿兰却什么都似看懂了一般，又小声地安慰道：“三少奶奶，您真的很厉害了，把小雨小姐教导的很好，又有礼貌又懂事，也很会逗人开心。”

　　“是小雨比较乖，她很好带的。”说着，慕千雪鼻头一酸，略带一丝哽咽道：“她小时候，我没有钱买奶粉，就给她吃米糊，她也不哭，还吃得很开心。后来，我要上学，我要工作，就把她放到幼托班里，她明明不想去，可从来不哭不闹。再后来，她生病了都不敢告诉我，怕我担心，怕我难过，怕我………请假会耽误工作………”

　　这些事情，她很少跟别人提起。

　　可是，阿兰刚才跟她说了那样的话，她触动很大，突然就想说一说。原以为说出来了心里能好受些，结果，越说越难受，越说越辛酸…………

　　宋天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恰是这样一幅悲伤的画面。

　　小的在睡，大的在哭。

　　他明明看不到她脸上的泪，但他就是觉得她在哭，甚至觉得，那些没有流出来的眼泪，都流进了慕千雪的心。

　　病房里的灯调的极暗，冷冷的暗影打在慕千雪精致的侧颜上，有细碎的光点在闪烁。衬得她眼中的那些朦胧更觉凄凉，她原本就生得极美，沉默的时候更有一股子让人说不出来的温婉恬静。

　　宋天杨以前最看不得女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怎么看怎么别扭地，怎么看怎么装逼。可慕千雪给他的感觉分明不同，那是一种自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伴着淡淡的忧伤，氤氲在她的周身，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不喜欢这样的她，会让他心口刺刺的疼………

　　慕千雪已保持一个姿势很久了，阿兰心头一动，想劝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话。焦急中一回头，却发现病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人。一声三少爷差点叫出口，宋天杨却伸出食指竖在嘴边制止了她。

　　对阿兰做了个有多远滚多远的动作，阿兰便识趣地‘滚’了，她一滚，宋天杨长腿一迈进了病房。才要开口，却听慕千雪又叹道：“其实，我好像真的不是个好姐姐，当年要是用了那些钱就好了，小雨不会这么可怜，我，也不会这么辛苦。我怎么就那样倔呢？还堵气，呵呵！真傻………”

　　慕千雪没料到身后的阿兰已经换成了‘阿杨’，所以，她说这些的时候，口气很矛盾，很纠结，似乎到了现在，她还没有下定决心一般。她这些话阿兰肯定是听不懂的，但‘阿杨’却不可能听不懂。

　　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他突然双臂一展，自身后将她紧紧圈入了怀中。

　　被吓了一大跳，慕千雪连忙回头，看到是他的时候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姿势抱着她。

　　很奇怪的是，两个人紧紧相拥的时候，心却在不同的方向跳动，可从背后紧紧抱着对方时，心，却在同一个方向，用着同样的频率跳跃着。这应该叫心与心相贴，心与心相近吧！他静静地圈着她，将头压在她单薄的肩上，突然沉沉一叹：“对不起！如果我知道当年我那么做会让你们………我想，我会换另一种方式。”

　　闻声，慕千雪一惊，他听到了？

　　他的呼吸温热，就喷洒在她的耳边，她痒得缩了一下，心里想的却是：换另一种方式，也就是说还是要退婚？

　　不过，如果他当年不是一开始就提退婚，而是慢慢的给她点时间，让她自己退出的话。她一定不会那样极端地反对宋家给予自己的帮助。可是，如果当初宋天杨过来找她的时候，不是要退婚而是要帮她………

　　或者，她就不是极端了，而是彻底沉沦无法自拨。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就是致命的吸引力，任凭她如何挣扎，她也始终困在自己织给他的那张网里，永远都无法摆脱，永远都无法拒绝，就好像他明明伤了她的心，可她，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对了，那种心痛中带着撕裂的感觉，可不就是爱么？

　　只是，他不懂罢了！

　　“怎么不说话？嗯？”

　　他整个头都压在她的肩头，她被迫只能侧着颈。柔滑的颈项处他下巴上微微突起的小胡渣刺得她发痒，她却僵着脖子不敢动，也不敢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这个男人最讨厌别人不听他的话，既然想没有恶意，她又何必惹他不痛快？

　　“今晚上我想留下来陪小雨。”

　　留下来陪小雨？那他呢？谁陪他？

　　听到这句话，宋天杨脑子里浮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他什么时候这么‘矫情’过，又什么时候缺过人陪，可是，自从慕千雪出现，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的身边，似乎很少再出现别的女人。

　　他不希望慕千雪留下来，至少，他目前的想法是这样。可是，她对小雨的担心与歉疚他看在眼里，这时候如果拒绝，会不会有些太不尽人情？宋三少是那种我行我素从不理别人想法的人，但慕千雪的想法，他在意………

　　所以，他努了努嘴：“好吧！我们今晚住这里。”

　　“嗯！”

　　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慕千雪心头一喜，可欢喜过后又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什么叫我们今晚住这里？

　　“你也要住这里？”

　　“嗯！陪你。”

　　最后的两个字，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垂吐出，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敏感的嫩肉上，她紧张得身子一颤：“不用了，医院里环境这么差，怎么睡得好？”

　　“你睡得好，我就睡得好。”

　　“可是………”

　　她还要说，他却不肯让她再开口：“还是说你想阻止我留下来？”

　　“我………”

　　慕千雪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男人却突然嘟嚷道：“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为了陪你，我是担心小雨，我的小姨子病成这样了，我也该为她做点事，就从陪chuang开始吧！”

　　“………”

　　看吧！人家都这样理直气壮了，她还怎么好阻止？

　　说是陪chuang，可到了休息的时间，宋天杨却死皮赖脸地挤到了慕千雪的chuang上，还美其名曰：医院里chuang位不够了。

　　靠！什么叫chuang位不够了？

　　特么这可是宋家的医院，只要他开口，就算是代理院长在这里也不敢告诉他没有chuang位吧？可无耻的宋天杨，不要脸的宋天杨，人家就敢这么霸气嚣张地告诉你，没有chuang位了。医院是他们家开的，他说没有chuang位，就是没有chuang位，有chuang位人家也只敢说没有chuang位…………

　　其实，也不是没有在一起睡过，慕千雪也没有太多矫情的想法，只是，原以为宋天杨会要求留下来是因为有些什么其它的‘不良’想法，可那天晚上，他竟真的只是抱着她睡了一晚，仅此而已。

　　临天亮的时候，慕千雪被他不小心吵醒，看着他突然一身机师服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慕千雪的瞌睡彻底被吓没了。

　　“你，你要飞哪里？”

　　宋天杨对飞行有一定的执着与热情，所以，就算是兼任着凌云航空总经理的职务，他每个月也总还会让公司安排他飞一趟，长飞短飞都可以，但他每个月都会飞。

　　只是，昨晚上她都没听说他有飞行任务啊？

　　怎么突然就…………

　　“嗯！有两个机师可能是食物中毒了，我临时顶一下，飞墨西哥。”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慕千雪也没有别的话，只道：“那你昨晚上有没有休息好，飞那么远……受得了吗？”

　　“没事，我睡得很好。”

　　医院的chuang不大，两个人睡有些挤，他原也以为自己会睡不好。可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虽然会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可她的气息对他来说，似乎比安眠药还管用。才抱着她一小会儿，他竟就那般沉沉睡了过去，而且一睡觉到大天亮。

　　直到公司那边紧急通知他去救场。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下，应该调其它班次的机长出来顶班，不过，凌云最近在同行的不当竞争之下，被挖走了几名资深的老机长，要不然，也不会这般‘捉襟见肘’了。

　　“那，你要注意安全。”

　　闻声，宋天杨也不说话，只是笑。

　　他一双眼睛原本极冷，可此时却弯得像月亮。慕千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低下头去，可他却抢在她低头之前，凑过来在她的小嘴上轻啄了一口：“乖！等我回来。”

　　“…………”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对自己要求，慕千雪的心又要化了，一点点融在他微亮的眸光里，然后，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沉沦…………

　　她的反应男人完全满意，微笑之余，宋天杨帅气地转身，临出门之前，又骚包地对她飞了一个吻。

　　慕千雪神思一动，心口，紧了又紧！

　　----------

　　小雨在医院里住了几天，慕千雪就请了几天的假照顾她。直到小雨顺利出院，慕千雪才重新回到事务所上班。

　　原本她还要跟凌云航空的那个案子的，可是，也不知道那天宋天杨和聂云帆谈了什么，之后，那个案子就一顺到底。甚至，连法院都将开庭的日期提早了好几天。

　　结果当然是不言而喻的，凌云反败为胜，CG彻底输了官司，而且，还不允许CG上诉。

　　这样的结果，几乎是慕千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可胜利就这么突然地来了。甚至连郭白明和周天赐都为此狠狠意外了一把，一个劲儿地夸慕千雪嫁了个好男人。

　　“小雪，你是个有福的，以后有三少罩着你，前途一片光明。”

　　周天赐的话一说完，便惹来郭白明一阵鄙夷：“就你那点出息，小雪现在是宋家的三少奶奶，早就前途光明了好不？还以后呢？”

　　闻声，周天赐一笑：“那是，那是，三少对小雪真不错。”

　　“他哪有你们夸的那么好？这个案子也关乎凌云的，他当然要多费心了？”虽然，她最近对宋天杨也有些改观，可是，郭大和师傅对他的评价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见她似乎还不认可，郭白明马上主动跳出来替宋天杨声辩：“小雪，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就算这个案子不是三少的功劳，那你上回差点吊销执照的事总得算三少的苦劳吧？”

　　初听到这话，慕千雪愣了一半，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什么？上回的事情是宋天杨帮的我？”

　　这种事情，细节肯定也不可能泄露出来，不过，郭白明在律政界混了这么久，总还有些路子的，一打听就知道是宋天杨出了力。不过，慕千雪和宋天杨毕竟是夫妻，他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慕千雪找的宋天杨，哪知现在一看，似乎完全不是这回事啊！

　　“怎么？三少没跟你说吗？听说他给了司法厅厅长很大的甜头，人家才高抬贵手的。”

　　“我还以为………”她还以为是赵奕辰帮的忙，怎么会变成宋天杨？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是我运气好。”

　　她和赵奕辰的关系知道的人不多，但不知道的也就更没必要让别人知道，所以，郭白明问她的时候，她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岂料，她一说完，郭白明又大叹道：

　　“你运气是好啊！能嫁给三少，这就已经是弥天大运了！”

　　“………”

　　弥天大运！

　　要不要这么夸张？可是，真的是宋天杨么？那赵奕辰那边其实是根本就没有帮她的忙？

　　---------

　　从郭白明的办公室里出来，慕千雪就一直很忐忑，想给赵奕辰打个电话，又不想给他打电话。想给宋天杨打个电话问问，可想到那天自己‘理所当然’的态度，她又觉得脸上发烧。

　　如果是宋天杨做的，当时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犹豫不绝，可这通电话她要是不打也实在心里难安，忍了忍，还是偷偷跑到洗手间给赵奕辰拨了过去。

　　“小雪。”

　　“赵师兄，你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不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是想谢谢你。”说着，慕千雪微微一顿，鼓起勇气道：“就是我没有被吊销执照的事情，那天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赵奕辰的声音沉稳地传来：“虽然我确实去了司法厅找我叔叔，不过，我还没开口前，有人先开口了。”

　　“谁？”

　　“宋天杨。”

　　“………”

　　本是意料之中的答应，却还是让慕千雪难过了。

　　挂了电话，慕千雪捧着自己的头，郁闷，纠结，无地自容。那天自己说了什么来着？对了，她说：不是赵师兄又是谁？

　　当时宋天杨脸色就不好，她还以为他是在生杜宏宇的气，她怎么能这么粗心呢？最近她是越来越离谱了啊！这种乌龙的错误她怎么能犯呢？

　　很想打个电话给宋天杨，告诉他自己错了，自己对不起他。

　　可是，这要怎么开口？

　　很丢人呐！

　　-------------

　　打赢了凌云航空的官司，郭白明的律师事务所几乎是一夜成名，水涨船高，郭白明和周天赐春光满面的同时，身倍也在一夜之间翻了十倍。

　　人逢喜事精神爽，事务所里所有人也因此而加了薪，这等好事，如何能不庆幸一番？所以，在大家强烈要求之下，郭白明一拍胸脯，决定带着大家一起去‘流光’庆祝。

　　慕千雪心里有事，根本就不想过去，可怎么说自己也是宋家的三少奶奶，凌云的官司胜了，还是自己的老板和师傅打赢的，自己不去也实在不合适，所以，犹豫了一番后，她还是和‘家里’打了声招呼便便去了。

　　到了地方，大家吃吃喝喝玩玩，好不开心。

　　唯有慕千雪一直心事重重，捏着手里重新换过的手机，怎么样也定不下心来。

　　路晶晶今晚嗨翻了，可再嗨的时候她也没忘记自己的好姐妹，刚和郭大他们拼过一轮酒，她便凑到了慕千雪的身边，有意无意地撞了她一下：“咦！又换了手机？上次那个不是挺好的吗？”

　　“掉水里了。”

　　“噗！你嫁入豪门后这出手也开始变得‘大方’了啊！半个月换了仨手机，土豪啊！”

　　慕千雪无语地翻了她一白眼：“土你妹啊！这些手机都是宋天杨用剩下的，我也没花钱买。”

　　闻声，路晶晶撇着嘴笑，一脸的不相信：“用剩下的都这么好，更土豪了。”

　　“是是是，我土豪，我土豪行了吧？”

　　“不行，除非你更土豪一把，也拿个剩下的给我用用才行。”路晶晶挤眉弄眼，一脸小人得志的嘴脸，慕千雪又翻了她一下，口气也故意‘土豪’起来。

　　“那有什么问题，他房间里还有四五个，可都是男用的商务机，怕你不喜欢罢了。”

　　一听这话，路晶晶喷了：“噗！原来你没有开玩笑，你的手机真是他用剩下的？”

　　“不然呢？我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手机？”

　　“你傻了吧！怎么能你买呢？你手机可是三少…………”话到这里，路晶晶意识到这里还有外人，又压低了声音道：“你手机是三少弄坏的，他不得赔个新的你么？不是说是情场高手么？买个手机哄老婆也不会？”

　　“我没要他买，家里还有那么多，还买什么？”

　　她是穷惯了的人，反倒不喜欢宋天杨用那样的方法哄自己，钱多了烧得慌的感觉，她看了就不舒服，没理由还让宋天杨故意招自己嫌吧？

　　不过！路晶晶有一点说的倒是对的，手机是他弄坏的，他竟也一声没有吭过，就连这些旧手机也是自己拿来用的，不是他给的，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弄坏了自己的手机没所谓啊？虽然，她那手机也确实半边身子都进了棺材。

　　“哟！行啊你？都学着替三少省钱了呀？”

　　慕千雪没有心情开玩知，只郁闷道：“只是不想欠他更多罢了。”

　　“唉呀！刚才还好好的，这怎么说着说着就变味儿了呢？你们现在不是处得还不错么？”看她脸色变得太快，路晶晶有些懵，暗道自己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呀！平时不都这么胡说八道的，怎么今天这么敏感？

　　“唉！”

　　心里有事，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慕千雪长长地一叹，越来越郁闷。

　　“怎么了这是？我是瞧着你这一晚上都有些不对劲儿，咋了？又吵架了？”

　　闻声，慕千雪摇了摇头，一脸苦相：“晶晶，我好像干了件蠢事，怎么办啊？”

　　“你还能干蠢事呢？快，快说来让我开心开心。”

　　听这没心没肺的口吻，慕千雪又好气又好笑：“讨厌，你还是我闺蜜么？人家都这么郁闷了，你还要拿我的郁闷来开心呀？”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吧！咋回事儿？”

　　慕千雪其实早就想跟路晶晶说说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现在虽然人多，不过，大家都玩得很疯应该也没人会注意她们俩，所以，她便拉了路晶晶的手：“走！陪我去个洗手间。”

　　这也算是暗号了，路晶晶自然一听就懂，马上起身跟着她出了包厢的门。

　　倚在女洗手间的门上，路晶晶认真地听完慕千雪的烦恼，当下鄙夷道：“就这啊？打个电话道个歉，撒撒娇不就完了？”

　　“你当我是你啊？撒娇那么高大上的事儿，我又不会。”

　　她素来就是个冷性子的，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冰美人之称，多少人想追她都被她的冰刀子眼给冻出了病，也就赵奕辰当年本事好，愣是将她那一块冰给捂化了些，可是，后来赵奕辰又闹了那么一出，慕千雪的心也就更淡了，对人对事也就更加不热情了。

　　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做律师的，性子也要相对刚硬一些，所以行事语气都很凌厉，撒娇这种事，18岁以前她还会一点，18岁以后么，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不过你这样也不行的，毕竟是你错了，还是得有个认错的态度的嘛！”

　　“那你说怎么办？”

　　“打电话给他呗！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然后………给他来个surprise，男人其实也挺好哄的，特别是你这种………”说话间，路晶晶学着男人的样子比划了一下慕千雪那魔鬼般的身材，嘻嘻笑道：“相信我，只要你勾勾小指头，三少立马手到擒来。”

　　“………”

　　慕千雪无言了，她又不是要泡他？要手到擒来做什么？

　　可是，晶晶的意思也很明确，错是一定要认的，电话是一定要打的，想了想，她还是鼓起勇气又拿出了手机。

　　看她动了‘撒娇’的心思，路晶晶一脸会意，对她比了个好运的手势，便笑眯眯地离开了女洗手间，将地方留给慕千雪好好酝酿情绪去了。

　　---------

　　慕千雪那一通酝酿很久，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才整理好心情打了过去。

　　那一头，宋天杨接电话的速度比他预计中要快得多，几乎只响了两声就通了：“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我可等了你几天。”

　　“我……对不起！最近太忙了。”

　　对不起这样说出来倒是容易的，只是，不知道真的要说到重点的时候，自己还能不能说得这么自如，这么坦然淡定。

　　男人的声线微扬，却并没有平时傲漫：“喔？那现在是忙完了，所以才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小雨出院了。”

　　没话找话，慕千雪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宋老四跟我说了。”

　　“官司赢了。”

　　继续没话找话，慕千雪一直在心底里跟自己打气，让自己鼓起勇气，对他坦白。可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容易，面对自己的错误不容易，她是真的想跟他道歉的，可就是说不出口。

　　“程力也跟我说了。”

　　声落，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里的热情渐渐低了下去：“你打电话给我，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不是。”

　　“那是什么？”

　　“宋天杨………”

　　垂在一侧的左手微微握紧，小拳头捏着，她重重地做起了深呼吸。

　　“嗯？”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失败了，还是失败了，明明她想说的是谢谢！谢谢他肯帮她，谢谢他没有见死不救，还要谢谢他没有因为自己不知道是他帮她而生气，可话到嘴边她真的说不出口啊！

　　怎么办？她怎么这么没用？

　　“明天。”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轻松，可那一声明天出口，慕千雪也重重地吁出了一口气：“喔！那你今晚要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开飞机………”

　　好了，他明天就回来了，也好，既然现在说不出口，那就明天说，当着他的面，自己应该就没办法再逃避了吧？

　　正这般小心翼翼地想着，电话那头突然又传来男人xing感而磁性的嗓音：“老婆，等我回来！”

　　“好。”

　　哆哆嗦嗦地挂了电话，慕千雪倚在女洗手间的门上，用力捶了好几下胸口，才将堵在那里的一口气捶了出来。

　　天！他刚才说了什么？

　　老婆，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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