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墓园在城市的郊区，那里僻静无人。

　　骆泽把车停好，拿出鲜花和糕点。朝白鹭墓园深处走去，在一处看起来非常干净的墓碑前停下，看得出来，这块墓经常有人来，石面上很多干枯的鲜花。

　　骆泽放下鲜花，摘下眼镜，笑了笑，“晴天，我来看你了。”

　　安娜开了车，在宽阔的公路上奔驰。“苑婉，你回去看过你妈妈吗？”

　　把头抵在玻璃上的苑婉回过神来，“没有，只是在墓园停留了一会儿，那天下着大雨，便没有下去。”

　　安娜便没有再说话，车厢内有点沉闷。安娜空出一只手在储物箱里面翻出一张光碟，放起了歌，歌声缓缓响起，很温暖的声音，外面有点淡淡的阳光投射进来。

　　“苑婉。”安娜转过弯，“你知道吗？周文斯变了很多，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周文斯了，他总是静静地望着玻璃外的天空。”

　　那是他该承受的，她害死了姐姐，还好意思在坦然的活下去吗？“安娜，他与我无关。”

　　安娜看了看苑婉，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抵达的时候，天气突然就变了，暮霭沉沉的，就像是彼此的心情，安娜从后备箱拿出一大束的百合。“今天很早地时候去花店买的。”她笑着解释。

　　苑婉笑了笑，带着她穿梭在冰冷的各种墓碑之间。

　　在一处墓碑前停下，“这就是我姐姐的墓。”

　　安娜凑近瞧了瞧，被风雨腐蚀的照片里依稀可以辨别出那是和苑婉长的一样的女孩。

　　苑婉从包里掏出一盒甜点放在石面上，“姐姐，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慕斯。”安娜把百合放在甜点旁边，“婉莹啊，记得几年前我们一起去电影院看《大话西游》，你还说你那么喜欢紫霞仙子，我们一起去排队买唱片，如今，你却长眠于地下再也不能和我见面，当初我就不应该离开你，不应该离开这个城市，是我自私，我想到我就难过……”安娜的声音呜咽着。

　　“我记得，你说过那么喜欢百合，静静开放，香味馥郁。一直没有机会送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今天还是第一次送你百合呢，久违啦，婉莹……”到最后安娜哭的说不出话来。

　　苑婉走过去拍拍安娜的肩膀，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岁月无声安静的可怕。

　　“安娜。走吧，天快下雨了。”两个人在墓园里站了一会，苑婉看了看天。

　　刚刚上车，便下起了雨，天空也在悲泣。

　　“苑婉，婉莹是怎么死的？”安娜拿过车上的纸巾大声的抽着鼻涕眼泪问道。

　　这是很不愿意回想的往事，每一次想都是如此痛彻心扉，就像是鬼门关经历一番。“姐姐，死于车祸，那是一场很惨烈的交通事故，这一切的肇事者是周文斯。”苑婉微微侧头靠在玻璃上无力的说着这个让人不想承认的事实。

　　三年前的某一天，在学校的苑婉接到医院电话，说是在死者手机上看见的通信录里有她的联系方式。她当时根本没有想到会是姐姐，赶紧打了车就来到医院，很快找到医生，医生一脸见惯生死的表情，他无情的宣布：“人已经判定死亡，你是死者什么人？”

　　无法相信事实的她，摇着医生的肩膀，“你是不是弄错了？她是我姐姐，她好好地怎么会死掉！”医生被苑婉摇的眼镜掉了下来，他说，“这是发生在高速路上的意外车祸。”

　　“在这一场交通事故里，死去了两个人。我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我去现场的时候，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有那殷红凝固在黑色路面上，证明这里发生了惨烈的事故。”

　　“我问过目击的人，两辆车逆向以高速相撞，一辆车跨越了绿化带，冲向逆流行驶的相反车道。”

　　“只有周文斯活了下来，他受了重创，在医院昏迷了两天，而姐姐在这两天里，是我送着她进了火场，端着她的骨灰埋进深土，只有我和爸爸知道姐姐在这个地方。”

　　“安娜，后来他醒了，他爸爸什么都没说扇了我一巴掌，说如果他的儿子没有遇见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不是我的错，是周文斯，是周文斯！”苑婉眼泪鼻涕一起流在安娜的风衣上。

　　苑婉擦干泪水，“我对他说，我恨你，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可是，为什么他又回来了？”安娜看着她。

　　苑婉苦笑着，“他为什么回来，他来报复我了。”

　　“在那之前，他去了哪里？”安娜继续问。

　　“他爸爸带他离开了上海，去了美国。”

　　“苑婉，我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对不起你，这么久也没有联系过你，抱歉。”安娜拉住苑婉的手。

　　“安娜，你能再回来，我就已经很开心呢了。”苑婉对她笑，“走吧。”

　　车窗外仍然下着雨，姐姐，如果你活着你还爱着他吗？我知道，你一定还深深爱着他。

　　安娜把苑婉送到她住的小区便离开，苑婉举起脚步向小区深处走去。

　　已经接近黑夜，苑婉在她住的单元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惊慌，那是，周文斯？

　　苑婉快步转身向另个方向走去，坐在树木深处一个长椅上。还能看见，远处，他孤独地站在橘黄色灯光下，穿了格子衬衫，背靠着墙，孤独的烟，飘然袅绕。

　　过了好久，苑婉冷的不行，转过身，心里希望他还在，又希望他已经离去。在纠结中，她看见灯下已经没有他的身影。这样被他知道住处，总有一天会碰见他，干脆搬家吧，这样就会避免像今天的情况。

　　苑婉慢慢爬上楼梯，到自己的家门前，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跌坐在门口，嚎啕大哭。

　　四楼的灯光被苑婉的哭声惊醒，全部亮起来，在橘红色的灯下面，她知道，她再也不能回去，她再也不是曾经的她。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明明强迫自己赶紧忘记，但是还是清醒无比，苑婉又想起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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