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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那些字迹清晰又模糊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们可以放心了。”

  这一句话浅浅的回荡在耳边,我蓦地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许安起身扶住我,问道:“恩恩,觉得怎么样?”

  “邱磊呢?”我抓住他,手心有些发麻,“他怎么样了?已经醒了吗?人在哪里?”

  许安垂了垂眼眸,道:“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伤口感染了,情况有些严重……所以还在昏迷。”

  我不由得一颤,鞋也不顾不得穿,便朝楼上的病房跑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在医院照顾邱磊,医生说拖了太久导致伤口感染了,高烧不退,导致昏迷不醒,好几次都和死神擦肩而过。许安请了护工来,我却坚持要照顾他。

  我相信邱磊能感受到我和宝宝在他身边,能感受到我手指和吻传递给他的温度,也能够听见我在他耳边说的每一句话。

  那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端了皮蛋瘦肉粥上来,清晨的阳光淡淡洒下,男人苍白的脸庞近乎透明,我微微一笑,刚拉过凳子,突然床上传来一声轻哼,我手一抖,蓦地起身看去,金色的光线下,男人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我感觉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而后,日子似乎平静了下来,不见丝毫惊涛骇浪。宋宁的孩子也平安无事,只是些许惊吓。我的肚子也一天一天大了起来,邱磊也出了院。

  还记得生璟儿的那天,是凌晨三点,邱磊也不知道为什么睡得不安稳,我翻来覆去的也睡不深。起身准备上厕所,突然感觉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腿流了下来,我微微一愣,离预产期还有两周多,正皱眉,邱磊突然走了过来,见我傻愣着,问道:“怎么了?”

  而后,男人的目光扫过地上一小摊水,神色震惊,“恩恩,你这是……”

  我还未开口,男人皱眉,又继续问道:“……失禁了?这也是正常的反应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下?”

  “磊,”我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上臂,心里一阵紧张,下腹缓缓的开始疼了起来,我略微迟疑了一下,“是羊水破了。”

  “那你还不快说!傻站着做什么!”

  因为顾及我,邱磊也不敢开得太快,只得开一段看我一眼,嘴里不停的问着,我缓缓平静的呼吸着,仰卧在座椅上,看着急的满头是汗的男人,心里一阵暖意。

  到了医院,我躺在床上,感觉阵痛越来越厉害,就像是有人伸手抓住了腹部,不停的扭着,我死死咬着唇,止不住的大喊出声,医生过来帮我看了看,扬声道:“送产房!”

  “啊——”我双手抓紧床边的护栏,骨节已经泛白,感觉嘴唇已经咬破了,邱磊焦急的站在门外,见我被推了出来,急忙迎上来,“恩恩,怎么样?很痛吗?你别咬嘴唇,来,咬我的手……”

  护士也不知道怎么了,看他这番温柔关切的模样似乎很是不爽,不耐烦的挥手道:“请让开好吗?这里男士止步!”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邱磊眉头一皱,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清俊的脸庞滴下,衬着头顶的白炽灯,竟是一副极其动人的画面,他罕见的跟人争论了起来,“她是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我说让一让就让一让!”护士伸手拉住他向外推去,我于阵痛中微微抬起头,看见门外身影越来越小的男人,突然有了莫大的勇气。

  也不知道疼了多久,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耗尽了,我紧紧闭着眼,抑制不住的叫喊出声:“我不生了,我要剖,我不要生了,好疼……”

  痛苦煎熬之时,感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脱离出来,如释重负。

  “是个带把的。”

  “哇——”

  我疲惫的闭上眼睛,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邱磊,你看,我给你生了个儿子了。

  &

  一年后。

  春寒料峭的二月,我坐在茶楼的雅间里,打了个喷嚏,拉了拉身上的呢绒大衣,起身关上了窗户。

  这种天气,就算开着暖气都觉得冷。

  我喝了一口茶,望了望墙上的钟,已经下午三点了。

  “来的这么早?”正拿起手机,男人便叼着烟走了进来,不知何时将头发烫成了酒红色,一身白色的西装,越发显得邪魅,他伸出手指将烟从嘴边接下,笑道:“我发现你总是穿着一身黑来找我?怎么,奔丧?”

  我抬起头,眼眸眯着,没有半点心情开玩笑,“我问你,小诗现在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商澈勾唇一笑,眼神像是浓雾,让人看不真切,“还是老样子吧。”

  “你这个话的意思,是打算不管了?”我皱起眉,手紧握着茶杯,轻笑一声开口道:“小诗以前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现在她变成这样了,你就不管了?”

  话音未落,我看向商澈,补充道:“何况她是因为你,才变成那样的。”

  “苏恩,”商澈将烟按进玻璃的烟灰缸里拧灭,低头间看了看我握着茶杯的手,许是看到了戒指,颇带玩味的瞥了瞥我,“哦不对,现在应该叫邱太太了。”

  我不自觉的抽回桌上的手,他直起身体,翘起腿,又道:“啧,当年清纯可人的苏小姐现在为人妻为人母了,说话都带着一番贤妻良母的味道。”

  我无奈,“商澈,我说你能不扯吗?”

  “当然能,”男人扬了扬眉,却依旧还在扯,“你说说看,领了证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一年多的时间,我怎么觉得你已经彻底变成个阔太太了,啧,那股子楚楚可怜的劲儿不见了啊,难不成被邱磊给吃干净了?”

  我抿了一口茶,其实商澈说的对,这一年多,随着孩子的出生,随着生活的继续,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似乎真的变了一些。也许是那股青涩不见了,也许是那股退缩不见了,也许是那股悲伤不见了,又或许,是真正懂得珍惜了吧。

  刚要开口,男人却突然起身凑到我脸上,嘴唇就贴在我脸颊边,并没有亲到,一手轻扶住我的肩,而另一手却飞快的掏出手机,对着就连拍了几张,手指随意的按了两下,将手机扔在桌上。

  我垂眸看去,诺大的屏幕上显示彩信发送完毕,收件人是邱磊。

  “这算是我的见面礼,别的不实际的我就不买了。”

  “商澈!”我微愠,沉声说道:“你把小诗接回来吧。”

  “要是她肯跟我回来,还需要你说?”商澈突然沉下脸,酒红色的短发像是漫天的红叶,遮住了原有的朝霞,“我真弄不懂你们女人,这种事情我都不介意,为什么你们非要耿耿于怀?”

  我抿着唇,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小诗几个月前来C市看我,回去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被几个人绑了遭到欺辱,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地,她拿着威胁她的刀刺入小腹自尽,被人送到医院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医生说她可能终生无法再怀孕。

  等到我赶到医院通知了商澈,小诗已经做完了手术,曾经那般勇敢乐观的女子,躺在清冷的病房里,脸白如纸,再无朝气。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恰恰可怕的就是这点,我陪了她三天三夜,她却不曾看过我一眼。身体稍稍恢复了之后,商澈来接她回了V市,可是没过多久,她却趁商澈不在家,独自一人的跑到山上的一个庙里,找了好几个礼拜才找到她,可是无论怎么劝,她也不肯走,最后连我们都避而不见。

  老天爷,这就是你给一个人的考验吗,可是这些对于小诗来说,你难道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我查过了,”思绪飞扬间,商澈又点起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细细看去,他似乎瘦了一些,“是我的仇家干的。别的不说,单凭事后寄来的那一封信,就能说明一切了。”

  小诗住院没多久,一封信便神神秘秘的寄到了商澈家,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还你。

  还你,还你……

  我轻轻晃了晃头,过了一年多平淡甜蜜的日子,真是越平淡越怕波澜。

  就好像有些东西,沉淀久了,不管是厚积薄发,还是波涛暗涌,都叫人不安。

  “苏恩,你放心,我绝不会就这样放着她不管。”

  扔下这句话,商澈利落的起身离开。

  门被关上,震的紫砂壶里淡色的茶水微微晃着,荡起轻又浅的波纹。

  我盯着壶口出神良久,起身走到停车位,男人居然还没走,叼着烟靠在我的车边,挑眉打量了一番,摇头道:“我真弄不懂你这女人到底哪里好了啊,居然值得邱磊给你下这么大的手笔,就因为你生了个大胖儿子?”

  “你就没句好话吗?”

  “对了,”商澈踩灭了烟,酒红色短发在寒风中有着别样的冷冽,“有空的话,去看看那二傻娘们,你要是劝动了她,想要什么开口。”

  “好。”

  我定定的看着商澈,突然伸出手,说道:“那么我劝动了她,你就和她结婚,怎么样?”

  “我这种人是不会结婚的。”商澈突然眯起眼睛,眸光深沉,“我可以养她一辈子,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除了爱情。”

  “商澈……”

  “我先走了,你有空去看看她。”

  看着他红色的路虎消失在街道尽头,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寒风呼呼的吹在脸上,我扶了扶帽子,到星巴克买了一杯热巧克力,还没喝一会儿电话就响了,我笑眯眯的按掉了电话,开车回家。

  “你到哪去了?”

  刚进门,男人俊脸微沉,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慵懒的倚在沙发上,不悦的瞥了我一眼,“野到现在才回来?”

  “没去哪,”我把大衣和帽子脱下挂好,屋内暖气很足,我倒了一杯水,急急的喝下,往沙发上一靠,“累死我了。”

  背部刚刚抵住柔软的沙发,我舒服的松了口气,下一瞬,后腰被一只大掌托起,男人的吻毫无征兆的覆了上来,唇齿交缠,男人的喘息声越来越浓重,一吻终了,我混混沌沌的靠在邱磊怀里,他舔了舔薄唇,眼睛一眯:“谁送的巧克力?”

  我无辜的睁着眼睛,“自己买的。”

  “哦?”邱磊眼睛眯的更甚,清俊的脸上渐渐浮起危险的气息,大手伸进我的线衫里,握住胸开始搓揉着,低声问道:“商澈送的?”

  “嗯……”我偏了偏头,邱磊搂紧了我,声音像是寻找猎物的狼,带着闻不见的醋意:“商澈干嘛总来找你?”

  “是我找他的。因为,他说——”我拖长了尾音,突然一把推开邱磊,向后跳了几步,“他说他真正爱的人是你!”

  “苏恩!”

  我一个旋身的朝楼梯口冲了上去,还没冲到三楼房间门口,身子便被一股大力拽住,男人将我搂起扔到大床上,快速的脱掉身上的T恤,满眼火热的压了下来。

  “哇呜——”

  “璟儿——”

  我怒瞪了一眼身上欲火燃烧的男人,翻身下床,将一旁婴儿床里的小男孩抱在怀里,温声哄着,埋怨道:“你就不能轻点吗?又把璟儿吵醒了。”

  “苏恩,”男人喘着气坐在床边,不悦的拧起眉:“你已经很多天都没陪我了,就知道哄他。”

  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难道这不是你儿子?

  见我低头继续哄儿子,男人气呼呼的起身去了浴室。

  “靠!”

  ……

  隔天下午,快到晚边上了,我将璟儿哄睡着了,到餐厅准备煮点粥,刚系好围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我打开门,不由得一愣,“张……张妈?”

  “您在家啊?”张妈笑嘻嘻的拿着行李走了进来,我刚想开口,她又继续说道:“太太您吃饭了吗?我现在就去做。”

  我瞬间一脸黑线,听她叫我太太,就知道是邱磊叫她回来的了。

  果然,晚上八点不到,张妈便把璟儿抱下了楼,我一脸警惕的站在床边,男人洗了个澡,只围着一条浴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嘴角噙着一抹寓意不明的笑。

  “恩恩,你看,你总算是有空了。”

  “邱磊!”

  男人应也不应,颀长的身形衬着月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美。他几步冲过来,一个翻身压着我,黑色的大床就像是媚夜的前奏曲,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身上,我闭着眼睛热烈的回应着,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在这张床上吻我,第一次在这张床上和我相拥而眠,第一次在这张床上对我说,恩恩,我们结婚吧。

  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可是当初那种悸动的感觉,却依旧不变。

  走神间,邱磊已经按耐不住,他将我的双腿折在胸前……

  落地窗外,天已经黑了,而我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潜伏着的猫头鹰,也才刚刚开始活动。

  &

  周六下午,天气似乎稍稍暖了一些,我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大衣,开车带着璟儿,陪张妈去买东西。一连逛了四五家店,我才挑中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上下比划了一下,“张妈,您觉得这件怎么样?”

  “先生那么帅,穿什么都合适。”张妈笑眯眯的站在一旁,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宝宝,不由的感叹道:“太太,您可以真有福气,先生这么好的男人可不多了。”

  我微微一笑,随口问道:“他哪里好了?”

  “一般像先生这样的男人,在外面都是有好多女人的,但是先生这么顾家,每天都回来,还会帮着带璟儿——”张妈越说越滔滔不绝,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正了神色,“太太,我觉得您可得看牢先生了,像先生这样的男人,好多女人会抢的。”

  我忙点点头,正挑选着,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神色不安,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从一旁大娘水饺买了几份外卖,急匆匆的朝楼下走去。

  “张妈,你带着璟儿先回去,我去见个朋友。”

  我在璟儿头上吻了一吻,将围巾裹住小半张脸,拉了拉袖口,举步跟了上去。

  小诗的事情彻底打破了这么久以来的宁静,过了这一年多,也许相貌没变,也许脾气没变,也许声音没变,也许我身上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但是,我再也不会是原来那个畏畏缩缩的苏恩。

  那人消失了那么久,我不相信他就此隐姓埋名。只要许家人还在,只要我还活着,我相信,他一定会再出现。

  那些清晰又模糊的字迹,总有一天能够被揭开。

  这一回,我绝不会让你再伤害我身边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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