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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夜行

  不知道跪了多久,哭到最后已经没了声音。天渐渐亮了起来,东方渐露鱼肚白。我吸了吸鼻子,动了动酸麻的脚,于阳台上抬起头看去,外面开始下起小雨,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是悲凉的前奏曲。

  唱的真叫人绝望。

  我将T恤叠好,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许静侧着身子,似乎还在睡。我走到厨房淘米,煮粥。望着微微冒着热气的电饭煲出神。

  思绪又随着我沉下的眼眸飘扬了十万八千里,一阵电话铃声将我拉了回来,我一看,许安。

  “恩恩,”许安那边有些吵,似乎在大街上,他喊了我两声,急急的道,“阿静还好吗?”

  “还好,她还在睡。”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握紧电话问道,“罗峰的父母到了吗?”

  “嗯,”许安应了一声,声音有些许疲惫和无奈,“他妈妈哭昏过去了。”

  我垂下眼眸,心中的滋味不言而喻。失去亲人的疼痛我已经深深的体会过,也许哭昏过去,比醒着受折磨要好的多吧。

  刚挂了电话又响了起来,我一看名字急忙接起,“磊?你起来了?”

  “许静家住几栋几号?”邱磊的声音参杂着风声,在我听来却是满满的关切,“你吃早饭了吗?我去买些带上去。”

  “不用了,我煮了粥。”我报了门牌号便挂了。不一会儿邱磊就便上来了,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脸,那张我日夜牵挂的熟悉脸庞,所有的思念和悲伤刹那爆发,我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眼泪簌簌而下。

  “恩恩,”邱磊伸出环住我,低头在我头顶吻了一吻,轻声哄道:“别哭,我来了。”

  我来了。

  这一句话,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让绝望的人看见了一潭清澈的泉。

  “罗峰死了……”我抱紧他精瘦的腰,仿佛要把自己揉进去一般,声音嗡嗡的,带着深深的悲伤,“他死了……在我面前……就在我面前……我还听见他说话……一转眼……他就走了……”

  邱磊只是紧紧环着我,轻拍着我的背,没有说话。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安慰已经没用了,不是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薄荷味裹满鼻腔。我放开邱磊,这么些天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一点。每次一段时间不见,我都觉得他瘦了,难道是因为太过关心了,所以产生的错觉吗?

  “许静在哪儿?”邱磊走到客厅随意看了看,皱着眉问道,“她有身孕了,这样的打击,很难扛过来。”

  “她还在睡觉,不知道醒了没有。”我拉着邱磊朝房间走去,回过头说道,“我会照顾她的。”

  罗峰临死前,托付我要好好照顾许静。这种托付,我可以看做亲人最后的一个愿望吗?

  推开门走进去,我不禁一愣。许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脸色依旧苍白一片,目光呆滞的靠在床头,双眼毫无聚焦的睁着。我对门外的邱磊说了一声,他走进来的一瞬间,我发现许静猛地浑身一震,偏了偏头,从昨晚开始就空洞的眼眸缓缓眯起,嘴唇依旧紧紧抿着。

  “怎么了?”我蹙起眉头,走过去扶着许静的肩,探了探她的额头,一片冰凉,并没有发热,“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静依旧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眸看着邱磊,眼里浮动着幽暗阴冷的光。

  这种眼神……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我朝邱磊看去,他皱着眉站在床边,一身深棕色的西装,笔挺俊朗,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冷漠。

  “许静,”邱磊轻咳一声,放软了声音,“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别太难过了,身体最重要。恩恩会留下来照顾你的。”

  没有预想中的静默,许静闻言突然笑了一声,伸出手指着门外,“出去。”

  我和邱磊对视一眼,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也不宜多说。我扶她躺下,拉着邱磊走了出去。

  坐在沙发上,我将那天晚上的情况讲给邱磊听,他眉头一直皱着,我叹了一口气,心里郁结难解,“不知道许静看到了什么。从回来到现在,我一直问,她就是不肯说。”

  “也许是看到了肇事者吧。”邱磊捏了捏鼻梁,眉宇间透着些许不解,“你说你们吃完饭出来,许安早早的就走了,他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

  后来他回来的时候,满身的酒味,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去哪儿了?

  可怕的念头蹿入脑海,我蓦地站了起来,惊的一身冷汗,退后两步才稳住了身体,瞬间脱口而出,“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邱磊冷冷的眯起眼眸,似乎在搜寻着什么,“那么许静死都不肯说看见了什么,是为什么?”

  是为什么?

  我愣愣的立在原地,脑海中回放着那天的画面,其实我早已来来回回倒带过好多遍了,可是什么都想不到。一切就和平常一样,难道越平常越不正常吗?

  如果真的能让我想到,罗峰是不是就不会死?是不是?那场车祸果然不是意外,是不是?是有人蓄意所为,是不是?

  没有人能够回答我。

  邱磊站了起来,伸手将我搂进怀里,力道大的我都有些疼了,他俯下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冰凉的双唇就像是开启内心的钥匙,那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感觉。他伸出手,在我眉心处缓缓揉着,轻声开口道,“恩恩,别再折磨自己去想了。”

  我靠在他怀里,轻轻的嗯了一声,“这段时间我可能都要住在这里了,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

  邱磊点点头,轻声说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好了。”

  静静相拥了很久,却感觉比说上三天三夜都要有意义,很多话不需要说,只需要放在心里,对方就都能知道。

  邱磊接了几个工作上的电话,我便让他先去忙了。刚转过身准备去盛粥,却发现许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房门口,就像之前我打电话的时候一样,微微歪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许静,”我走上前,并不碰她,沉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哭了。”许静抬起眼眸,神情让人无法看透。我觉得她似乎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在巨大的悲痛中一夜好像长大了许多,她神色如冰霜,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苏恩,你哭了?”

  我还没开口,许静突然大笑,笑着笑着突然走上前抓住我的肩,用力的摇了一下,“你居然哭了?你居然哭了!”

  我没有动,任由她摇着。我知道她心里有恨,我也能够明白她的恨。

  因为很久以前的曾经,我也深深的恨过她。

  ———————

  下午的时候我喂许静喝了粥,她并不抗拒,张着嘴机械的吃着。看着她空洞的神情,我心里就想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久久无法忘记。

  我收拾好碗筷洗了个澡,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多了。我换了一身邱磊带过来的睡衣,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

  我相信,今夜,谁都无法入睡吧。

  一切真的就像一场梦一样,在眼前一晃而过,在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悄然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而我们能做的,只有咬牙接受。

  我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突然听见房门外传来一阵微小的声音,我从小耳力就很好,加上夜晚小区里也很是安静,我缓缓坐了起来,细细听去,是一个人走动的脚步声。

  我瞬间神经绷紧,恐怖的气息从四周环绕上来,我不由得抱紧了被子,不敢呼气。

  难道是……罗峰的灵魂回来了?

  我心下一惊,披了一件床头上的外套,下床将耳朵贴在门上,外面的人要么很轻要么踮着脚尖,走路声音很小我仿佛听见钢铁碰撞的声音,接着响起细碎的摸索声,最后,大门被打开,关上。

  我稍微等了一会,确定客厅没有走动的声音,轻轻的拧开了门把,轻手轻脚的走到客厅,在暗中蹲了一会儿。

  没有动静。

  我心下奇怪,鼓起勇气开了灯,发现许静的房门开着,我走进去一开,床上空空如也。

  不好!

  我急忙跑到厨房,果然,架子上的水果刀不见了。

  我顾不上许多,急忙拿了手机和车钥匙便冲了下去。

  许静,你绝不能出事!

  ——————

  我一路小跑下楼,微弱的灯下,许静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依旧是那身白色的睡裙,头发披在肩上,背影挺直的朝小区门口走去。我心里暗暗道,许静这样不像去自杀,倒是像去做什么事情,比如说……

  复仇。

  又比如说……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环绕着我,我甩了甩脑袋,急忙到车库将车从后门开了出来,停在小区门口不远处的树荫下。从车上看去,许静站在小区门口招着手,不一会儿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握紧方向盘,一踩油门,稳稳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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