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想见你想到忘记所有的叮嘱
她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回到了中国。
回到那个她答应妈妈,再也不回去的地方,去见一个,再也不想见的人。
(一)
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夏天,单单独自过完了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她给唐小天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显示着关机。单单挂了电话在屋子里坐了很久,屋子里静悄悄的,别墅显得特别大,他走后,整个家又开始一点点地落灰,变乱,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厨房里永远只有自来水和发硬的面包,房间里乱得不像样,只有唐小天住过的房间,依然保持着整洁干净,被子叠得和豆腐块一样,床单上一丝褶皱也没有。
记得生日那晚,单单趴在那张像是被熨斗熨过的床上,睁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种状态,她曾经经历过一次,就是妈妈离开之后,很多年她都是这样的状态,在外面笑逐颜开,回到房间就像个木头人,一丝表情也没有。
整个房子,就像是个坟墓,一个棺材,住着一个连声音都不愿意发出的人。
单单趴在那张床上睡着了,半夜家里客厅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个中国的手机号码,可待在二楼的她没听见,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那整洁的床被她趴出了痕迹,豆腐块被子也塌了下来。她坐在床边,努力地拆了叠,叠了拆,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叠了一上午,也没能把被子叠回原来那么方正的形状。
单单看着乱成一团的床,终于忍不住抱着被子哭了,连他最后留下的痕迹也没有了……
她好想他,好想每次回家的时候能看见他,好想吃他做的大锅炖菜,好想听他温和地和自己说话,揉她的头发,甚至连他深情地想念舒雅望的样子,都好想念。
这一刻单单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地喜欢他,那个叫唐小天的男人,就像是一道温暖无比的阳光,那样无声无息地照进她的心间,将已经全身冰冷的她暖得热热的,直到他离开了,她才发现,没有他的世界,这么冰冷,这么黑暗……
单单痛苦地捂住脸颊,哭泣地低咛着:“不行,不行,我不要喜欢上心有所属的人,我不要,不要……
“妈妈,怎么办,我好想他啊,好想见他……”
寂静的别墅里,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只能独自面对这场毫无回应的单恋。
生日过后,单单不再给唐小天打电话,也不再允许自己去想念他,一直独自生活的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她有分寸,知进退,她了解唐小天的性格,她清楚地知道他是个不能爱的人,他心里的那个女孩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一样,将根茎、树干、枝叶牢牢地插在他的心里,不管是谁,都无法撼动。
就这样,又过了整整一年,当大雪再次降临在这座城市的时候,她已经十九岁了,每年下雪的时候,就是她最想念他的时候。
今年的雪也如往年一般,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地往下飘落,地上的雪已经积到脚踝。单单穿着雪地靴,打着一把彩虹伞,小心地走在路上,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偶尔有几辆汽车缓慢地从身边开过。
单单走着走着,忽然到了一个路口,她呆呆地望着路口右边的巷子,每次经过这里,总能想起那个人。他满身风雪地从黑暗中冲出来,就像是冲破了重重束缚一般,跳落在她面前,漂亮的眉眼里像是装着这世上最清澈的海水,英俊的脸孔逼近你的时候,让你连呼吸都瞬间停滞了,修长的双腿从她身边跑过,扬起的风雪扑面而来,让她至今都记得那冰凉的温度。
看吧,即使过了这么久,那次的初遇,依然那样深刻地印在她的脑中。
单单抬手,使劲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不要想了,继续往前走!一转弯,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一个人站在车边,打着黑色的雨伞,单单魂不守舍地从他身边路过,连眼也没抬。
忽然,身后的男人沉声喊:“单(shàn)单。”
单单愣了一下,忍不住停住步伐,从小到大,几乎很少有人叫对她的名字,在国外,大家都叫她单(dān)单,就连华人也这么叫她,她也不纠正,任由大家这样叫,她并不愿意跟那个薄情的父亲姓“单”,她宁愿自己没有姓,只有名。
(二)
单单缓缓转过身去,抬头打量着面前俊俏的东方男人,叫男人似乎过早,他虽然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毛呢大衣,围着华贵的白色皮草围巾,西装裤,黑皮鞋,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整个人打扮得就像是商业精英一样,可也压不住他脸上的青涩。他的个子很高,也瘦得厉害,漂亮的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他眼里的戾气和可怕的野心,显得诚恳内秀。
单单疑惑地望着他,心里已经蹦出来一个名字,却不愿意叫出来。
那人依然像记忆中一样,对着她只有冷嘲和热讽:“怎么,不认识我了?”
单单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的脸说:“怎么会,这脸上不是写着吗?贱、人。”
单依安的表情一丝不变,似乎被她指着鼻子骂的人不是他一样,只是转过身,收起雨伞,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单单奇怪地看着,不一会儿,四周不知道从哪里围上来三个彪形大汉。单单吓得瞪大眼睛,尖声问:“你们想干什么!单依安!你敢!这里是美国!”
单单丢了手里的伞,慌慌张张地伸手进包里拿电击棒。可那些打手离她太近,她的电击棒还没摸出来,双手就被抓住,反绑在身后,被推上了车。车里的司机也配合得很默契,车门一关,车子就开动起来,前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干净利落到连一个人都没发现这边的状况。
单单被反绑着双手,坐在后座上,单依安叠着双手,跷着二郎腿坐在她旁边,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在看新闻。单单挣扎了一下,可双手被捆得很紧,完全没办法动。
“单依安!你到底想干什么?”单单望着他,厉声问!这个人,是她记忆中最恨的人之一,她一直用力让自己远离他,用力让自己不要去沾染那些不好的负面情绪。她不想见到他,不想和他说话,不想和他在同一个空间!连和他在一个国家都无法忍受!这样的单独相处,她真的忍受不了,她迫切地想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来,才能浇熄她想扑上去将他撕碎的冲动!
单依安似乎没听到她的问话一样,依然盯着电脑屏幕,似乎被那里的内容牢牢吸引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单单见他不回答,再也忍受不了,理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抬起能动的双脚,使劲儿朝他踹去,一边踹一边疯狂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干什么!”
单依安第一脚没躲过,手臂被踢中,手里的平板电脑也被踢到地上,后面几下又踢在了他的腿上和腰上,甚至有好几下都差点蹬到他脸上。单依安俊眉微皱,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他的字典里似乎没有不欺负女人这一说。他也不再客气,抬手挡开单单的攻击,双手抄起她的双腿,一下就拎了起来。单单被他一拎,整个人向后倒去,穿着短裙的她,因为这个动作连裙子都被掀了起来,下面穿着的白色打底袜露了出来。单单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又气又急,连眼睛都红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直扑而来,忍着鼻子的酸意,破口大骂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单依安冷哼一声,一只手压着她的双腿,一只手唰地拉开她小皮靴的拉链。
单单瞪大眼睛,尖叫着使劲儿蹬着双腿:“你干吗!你干吗!你变态啊!放开我!”
单依安皱着眉头,动作利落地脱了她一只鞋子,打开车窗丢了出去,又唰的一下拉开她另一只靴子,也拽了下来,随手也丢了出去。单单忽然想到那个被糟蹋了的舒雅望,顿时害怕得大哭了起来,吓得连忙缩起了双腿,整个人缩成一团,挤在车角,哭着威胁道:“单依安,你敢碰我一下试试,我马上就咬舌自尽!”
单依安特别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抬手,单单吓得又往后缩了一下。单依安弹了弹刚才被她踢脏的衣服说:“谁要碰你,脏死了。下次再敢把我衣服踢脏试试!”
说完,他转头瞪着她威胁道:“把你整个人都丢下去。”
单单愣了一下,这个浑蛋,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把他衣服踢脏了,才把她的鞋脱下来丢掉的吗?他的性格可以再可恶一点吗!
哦,他当然可以,单单一想到小时候他做出的那些事,就恨不得把臭袜子塞进他嘴巴里!
单单咬了咬嘴唇,歪着头,使劲儿地将脸上的眼泪用肩膀擦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弱势。她仰着头,倨傲地望着他问:“你到底抓我干什么!我们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三)
单依安往后靠着,单手托着下巴,转过头来望着她,用明明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带着让人不适的傲慢回答:“对啊。”
对啊?对啊?他好意思说对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他,多恨他,多不想见到他吗?他有什么脸对自己做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第一次来自己家的时候,不过是个卑微的小丑,连他母亲都说,他们无人可以依靠,无处可以安身,所以才给他取名叫依安!
就是这样一个像浮萍一样无根的人,抢走了她的父亲、她的家、她的地位,现在居然用这样一副高傲的语调和自己说话!
他有什么好对的?
单单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想一脚踹碎他那张傲慢的面具,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卑微的人生!
可这次,单依安反应极快,抄手抓住,动作利落地将她可爱的小白兔袜子也扒了,按下车窗,扔到车外。
回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一边擦着手一边说:“你再踢啊。”
单单又羞又恼,连忙将没穿袜子的脚埋在穿袜子的脚下面!虽然光脚在这个年代不算什么,可是被他脱下来,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为了保留最后一只袜子,单单终于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坐在车上。她真是太久没见到单依安了,忘记他是一个多么睚眦必报的小人!
他才不管你是小孩还是女人,只要你让他一时不爽了,他就让你一次哭个够。
“你到底想干什么!”单单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单依安捡起车垫上的平板电脑,刷着屏幕,看也不看她,依然是那副傲慢的调调:“本来呢,我是想和你好好说话的,结果你似乎和我的想法不一样,那我也只能动粗了,你知道的,我耐心一直很差。”
单单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忍辱负重地说:“好,我错了,我不该一见面就骂你贱人?”虽然我说的是事实!还有半句单单在心里默默说了一遍。
单依安抬头,脸上带着些吃惊:“现在道歉得挺快啊,没小时候有骨气了。”
单单自嘲道:“骨气算什么?又不能吃。”
单依安“啧”了一声,点头道:“那倒是。”
“快帮我解开,我手都被绑疼了。”单单催促道。
单依安微微歪头,嘴角轻轻扬起,轻声说:“好啊,跪下,道歉。”
(四)
单单扭来扭去的身体瞬间静止了,睁大眼睛瞪他,一言不发。
单依安也安静地看着她,两人似乎都记起了小时候,单依安将她丢在无人的山路上,也是这样对哭得发抖的她说的。
“跪下,道歉。”
轻飘飘的四个字,是单单记忆里记得最深的,每次想到单依安,总会先想到这四个字!总会想起,他有多么残忍!
小时候,她和很多人说过,单依安很坏,可从来没人相信她。那时候,他个子非常矮,都十四岁了,才刚刚一米六,喜欢低着头,装出很乖的样子,个子比他高的人根本看不清他真实的表情。可只有十岁的单单却将他像蛰伏的狼一般阴冷凶恶、野心勃勃的样子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而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连一分乖巧的样子都不愿意装了,整个人从动作、神态,再也不会给人一种弱小的感觉,全身散发着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强势傲气。
单单别过头,不看他,冷声问:“有意思吗?”
单依安说:“有意思。”
单单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单依安,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我跪在你脚下,我们两个人如果有一个要下跪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
单依安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眯着眼望她,眼里全是寒霜:“走着瞧。”
单单点头应战:“走着瞧。”
车厢里,静默了一阵,单单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单依安却主动开口道:“爸爸想见你。”
单单愣了一下,过了好久才忍不住冷笑道:“他想见我?你没说错吧?真难为他还想得起这世界上还有我这个人。”
单依安笑得很邪恶地说:“哦,你可别误会,他没有想你,想的只是你身上的一件东西。”
单单瞪着他,他真的太残忍了,残忍到连一个让她自作多情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她冷笑着问:“他要什么?”
单依安单手撑着下巴,斜着眼望着她说:“单氏集团10%的股权证书。”
单单紧抿着嘴唇,转过头,眼里露出恨意和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绝情:“他做梦,那是外公留给我和妈妈的,他死都别想得到!”
(五)
单依安叹了一口气,靠着椅背,单手托腮,满不在乎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单单看着他说:“知道就好,你绑着我好了,我就不信你能把我绑着带出境!”
单依安耸肩:“你不用这样,其实我们也不想和你打交道,只是最近一年有一家公司一直在恶意收购我们公司的股权,持有额已经超过了45%,在下个月的股东大会上,爸爸会被踢下董事长的位置,单氏也会易主。”
单单冷笑:“哦,那真是喜闻乐见啊。”
单依安一点也不生气:“爸爸说了,如果你这次愿意帮他,他可以把你外公和你妈妈当年在中国住过的房子和所有遗物给你;如果你不愿意要,他就一把火烧了。”
单单瞪着他:“你在威胁我?”
单依安笑:“我只是在转告你。说到底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我又不要你一分钱,只要你回去签一份股权代理协议就行了。如果单氏被别的公司收购,那你手里的股权证说不定就会变成一张废纸,你外公的基业全都会付之一炬。”
单单低着头不说话,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单依安笑着说:“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有什么矛盾内部解决,何必便宜了外人?”
单单立刻弹起来:“谁和你是一家人!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家人!”
单依安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望着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可怕的光芒:“单单,在我和你好好说的时候,你就听话吧。乖乖跟我回国,别自找苦头。”
单单刚想反弹,可回国两个字却打动了她……
回国,回国吗?
回国岂不是能见到他……
可是她答应了妈妈不去喜欢心有所属的人,答应了妈妈不回国,答应了妈妈不和单家的人搅和在一起!
她要是回国了,就破坏了和妈妈的每一个约定!
可是……
可是,她真的好想见他,哪怕只再见一次也好,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想知道他的前女友回到他身边没有,想要确认一下,他还记不记得曾经那个他说像天使的女孩。
单单内心挣扎着,脸上的表情也非常痛苦,可最后,思恋的心情打败了一切,那些对母亲的承诺似乎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是,她又能见到他了。
单单用力地吐出一口气道:“好,我跟你回去。”
单依安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能搞定,他点点头道:“明智的决定。”
“既然我答应你回去了,你还不赶快给我解开!”单单背过身去让他解绳。
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她转过身望着单依安,催促道:“你解不解?”
单依安剔着手指甲,斜着眼睛望着她,特别无辜地说:“那绳子太糙,弄伤我的手怎么办。”
单单深吸了一口气,冷着声说:“单依安,你就祈祷吧!千万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弄死你!”
单依安笑:“哎呀,我好怕啊。”
(六)
单单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鼓着嘴巴别过头不搭理他,望着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忽然想起自己没带护照:“喂,单依安,我没带护照,你让我回去拿一下。”
单依安从随身的包包里抽出一本护照:“刚在你家门口等你的时候,已经进去帮你拿过了。”
单单怒:“你那是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单依安无所谓地说:“那你叫警察来抓我呀。”
单单又一次深吸一口气,使劲儿地闭了闭眼睛,才让自己忍下暴怒的情绪。他真的很有本事,总是能用一句话就激怒她。
不行,她不要跟他计较,不要跟他斗,不要为他破坏了自己的人生轨道。
这时,轿车终于开进机场出境大厅门口,司机连忙走下车为单依安打开车门。他捡起地毯上刚刚被单单踢掉的眼镜,用手帕擦干净,然后戴上,变回一副勤恳上进的优秀社会精英形象,优雅地倾身出去,立在车边,接过司机拿给他的黑色小皮箱,回身看着单单,示意她赶快下车。
单单被绑着的双手,已经被司机解开,却还跪坐在车后座上不肯下来。
“你走不走?要误点了。”单依安催促道。
“你失忆啊?没鞋子叫我怎么走!”单单气冲冲地说。
单依安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说:“那你就别走了,再见!”
说完,他直接拉着行李箱,优雅地消失在自动门里。
单单急得大叫:“我的护照!把护照还我!”
单依安从玻璃门里摆摆手上的护照,头也不回地走了。
单单急了,如果她现在不跟上去,就要花好几个月时间补*,那样外公和妈妈的房子,可能真会被父亲一把火烧掉。
单单不再犹豫,刺溜一下从车里钻出来,在寒冷的冬天,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追了上去。大理石地板非常凉,每踩一步都感觉像是走在冰块上一样,冻得她想哭!可单单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望着前方优雅而去的单依安,再看看狼狈的自己,忍不住握紧双手,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全身打着哆嗦。
她忽然一咬牙,猛地追上单依安,扑过去,拉起他的胳膊,张大嘴,低下头,用力地咬上去!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一个光着脚丫、眉目清秀的女孩,低着头,死死地咬住另一个漂亮的少年。女孩的脸上带着愤怒、委屈,甚至有些伤心,侧着头的眼角带着一点点泪花,看着让人我见犹怜。男孩一声不吭地任她咬着,漂亮的眉目轻轻皱起,似乎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他抬手,想打她,却似乎下不了手一样,又放了下来。
男孩转头望了望四周好奇地向他们两人靠拢的人们,有些善心的人似乎想上来问问女孩是否遇到了麻烦。
男孩深吸一口气,忽然抬起没被咬住的一只手,一把将眼前的女孩揽进怀里,手臂揽着她的背脊,漂亮的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后脑上,手指随意地轻轻拨弄她的头发,微微弯腰,低下头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好了,小妹,不闹了,嗯?”
单单完全呆住了,整个人都呆住了,连嘴巴都呆到僵硬了,牙齿都呆到忘记使劲了。他被咬住的手臂从她的口中掉出来,她呆呆地抬头看他,单依安的皮肤很白,下巴尖尖的,眼镜底下的眼睛似乎真的带着一丝温柔。单单唰的一下,退后几步,从他怀里逃出来,震惊地望着他,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神经病啊?”
单依安低头,看了眼手背上的牙印,抬眼,眼神危险地望着她说:“下次再敢这样咬我,可就不是用这种方法让你松口了。”
单单眨了眨眼,看着他的背影,原来他抱抱她,只是为了让她震惊地松口啊……
这家伙,简直坏透了!
(七)
单单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也不再去挣扎了,光着脚,安静地跟在他后面,取票,过安检,双脚已经冻得又红又肿,踩在地上都快痛死了。
单单走得很慢,却一声不吭,机场候机楼里有很多商店,又走了三分钟才终于看见一家卖鞋子的店。单单连忙走进去,琳琅满目的鞋子没有一双入她的眼睛,只有一双又厚又软的雪地靴在她眼里无限放大。单单几乎是扑过去的,拿下鞋子,伸脚就想往里面穿。
服务员连忙拦住她:“小姐,您的脚太脏了,如果你想试的话,请先付钱。”
单单点头问:“多少钱?”
服务员笑容满面地回答:“三百美金。”
单单手一松,鞋子掉在地上,坑爹呢!她在外面三十美金就能买到一双一模一样的。
“小姐,您要吗?”服务员又问。
单单低下头,闭着眼睛摇头,她怎么可能买得起机场商店里的东西。
服务员立刻拿走了鞋子,生怕她弄脏了一样。
单单抿着嘴唇想,难道她要光着脚回中国吗?想到这儿,她的眼睛微微红了,她抬手,使劲儿用手背抵着鼻子,想把鼻子里的酸意抵回去。
耳边,她听见服务员又出声道:“谢谢先生,请拿好您的卡。”
那双看着就很暖和的雪地靴又出现在眼前,单单抬起头,只见单依安站在她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单单扭头,站起来,倔强地想走,她宁愿光着脚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手腕忽然被他抓住,单单用力地甩,却甩不开:“放手。”
单依安有些霸道地拉着她说:“穿上再走。”
单单一边使劲儿挣扎,一边倔强地道:“我不要用你的钱。”
单依安一点也不生气,笑着说:“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卡里的钱可都是你外公留下的。”
单单瞪着他,还是倔强的不动。单依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你外公真可怜啊,留下千万资产,就想女儿孙女能过得好一点,结果一个早世,一个连双鞋都买不起,估计他在地底下都得哭了。”
单依安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她穿不穿。
单单瞪着单衣安的背影,再看了眼地上的鞋子,旁边的服务员没有听懂两人的中文对话,以为他们是小情侣正在吵架,便用英文劝道:“小姐,您就穿上嘛,这么冷的天,光着脚会生病的。”
单单真的很想有骨气一把,可是因为脚冷冰冰的,就算在暖气充足的候机厅,还是全身冷得发抖。想了想也是啊,他单依安不过是个外来人,他用的钱还不都自己家的,她拿自己家的钱买鞋干吗不穿!
在心里转了一圈安慰了自己后,单单坐下了,套上软软的雪地靴,脚瞬间就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舒服极了。单单像是解开了绳索的小兔子一般,一下子就追上了已经快没影的单依安。
她快步跟着单依安走了几步,别扭地扬起头,高傲地说:“你说得对,你卡里的都是我的钱,就该给我花。”
单依安瞅了她一眼,一副不屑搭理她的样子。
十三个小时后,飞机缓缓降落在S市国际机场,廊桥停稳之后,头等舱的客人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拿起行李架上的行李,排着队,等候着空姐打开舱门下机。单依安坐在座位里面,单单坐在他边上,闭着眼睛,还在熟睡,这一路上她除了刚上飞机那会儿和他说了两句话之外,就没动过,一直在睡觉,连飞机上提供的晚餐和早餐都没吃。
单依安见她没有醒的架势,只得伸手推推她:“喂,起来了。”
单单依然闭着眼睛,因为他的打扰微微皱起眉头。单依安又稍稍用力了一些:“单单,起来了,到了。”
单单微微睁开眼睛,漂亮的小脸整个皱在一起,表情特别难受地说了什么,可是由于她长时间没有喝水,声音被堵在干涩的嗓子里,发出的只是破碎的哼哼声。
单依安见她面色潮红,有些不正常,像是发烧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的。可能是她在美国的时候,光着脚走了大半个小时,冻坏了,一上飞机就病了。
单依安用手指戳了一下单单的脑袋,单单的头歪了一下,靠到了另外一边,还是没有清醒。他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女生就是麻烦。”
不过,这倒是他第一次仔细看她的样子,她总是对自己张牙舞爪的,不是打就是骂,要不就是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其实她睡觉时,倒也挺像个女生的。
飞机上的人已经陆续下完的时候,单依安才站起来,从单单的身边挤过去,招手叫来了空姐,联系地面的医务人员,将单单用担架抬了下去。
就这样,她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回到了中国,回到那个她答应妈妈,再也不回去的地方,去见一个,再也不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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