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医院被绑架的那一天,唐队长在海夏失去了与城北派出所的联系。刚开始的时候,梁所长还不以为意,唐队长做事比较个人英雄主义,大家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到了傍晚,却接到连墨的电话,说我被一伙人绑走了。
只有梁所长最清楚有关我和黄德安之间的纠纷——显然,这也是唐队长上报的。梁所长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立刻联络了海夏有关警方。当晚,海夏派出所就接到了杀人报案,而报案的单位,赫然就是黄德安药厂。
梁所长带着任妍连墨一行人赶去的时候,唐队长的尸体已经殓收。
任妍陪着家属被带去认领尸体,回来的时候满面泪痕。
城北派出所唐顺手下的所有警察,悲愤于心,都坚持要负责此案。但为了不影响工作,案件还是交给了海夏有关单位。于情于理,在城北派出所的要求下,所有警员包括连墨在内,还是知道了杀人凶手的具体资料。
而连墨在十分担心我安危的情况下,竟然无比震惊的发现,杀人凶手正是我的兄弟——房军军。
之后,在海夏公安的积极配合下。调查到在海夏某废弃工厂内有藏毒贩毒的嫌疑,连墨这才能够及时出现并救下我。可惜他们晚了一步,赶到的时候,黄德安已经提前接到消息逃跑。
而伍建国为了救我,也死于非命。
这一切,都是在从海夏回苑江的路上连墨告诉我的。
说话的时候任妍就在旁边,一直看着我,眼里都是恨意。
是了,她以为是我的兄弟杀了唐队长,我还抢了她的爱人。
然而实际上,给我一千一万个理由我也不会相信房军军杀了唐顺。
没人知道,唐顺是我委托去找房军军的,既然如此,唐顺在见到房军军的时候一定就会告诉他。即使有再大的误会,只要知道是我让唐顺去的,又怎会杀了他。
连墨一直握着我的手,我不愿意跟他解释。事实上,我根本不相信黄德安能自己预料到公安的到来。非常明显,如果不是公安内部有奸细,就是连逸之有通天本领,提前告知于他。
“你去海夏执行任务的时候,给你叔叔打电话了吗?”我有意这样问,眼下的情况,我谁也不能相信。
连墨摇摇头,“我们有规定,执行任务不能通知任何亲友,你为什么这样问我?”
“哦……我怕你叔叔担心你。”
连墨面上带着宽慰的笑,“富贵,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你兄弟,可你还花心思为我着想,我真的很感激。”
忽然间,我开始发自内心的羡慕他的单纯。他这样的人,又岂懂世间人情复杂。倘若不是出生在大家庭,又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孙,不知他与连逸之换个位置后,又将成为怎样的人。
可偏偏又是这样的他,一点点,一分分,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将我原本寒如铁石的心击碎。我多么想放下一切,只与他相爱,做最简单的恋人。
然而伍建国死了,边真病入膏肓,房军军却成了杀人犯。
天旋地转。
莫大的压力向我袭来,我能怎么办,除了依附于连逸之,暂时求得他的庇护,让我不要再失去更多,我还能怎么办?
我根本不相信连墨能顺利同我结婚,我根本不相信我的未来可以由他承担。
车子,在一路的思绪翻飞中终于到达苑江。
我恳求连墨,托关系让我见一见房军军。
他磨不过我,只好硬着头皮去同任妍商量。
任妍是唐顺一手提拔的,平日里关系又是最好,一听见连墨为我求情,脸一下子就青了:“连墨,我知道你在跟伍富贵谈恋爱,可你要知道,未判决犯是不可以同亲属见面的。”
我拉过连墨,自己上前,“任姐,能不能,您托位相熟的狱警,就帮我带几句话?”
任妍毫不让步,“不行。”
连墨在我身后拽着我的衣服,“算了,富贵,房军军自己都承认了。”
我不管不顾,“求你了,任妍,你要我给你跪下吗,我现在就跪,只要您肯帮我带几句话。你不知道房军军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是冤枉的,你们都错了。”
任妍先是咬着唇,接而冷笑出声:“伍富贵,这是派出所,不是玩人情往来的地方。我不知道你要带什么话,别说我不能,就算是我能我也不会带。”
连墨觉得这话有点过了,语气里颇有责怪的意思,“任妍,你也不能这么说话……”
“我为什不能!”任妍甩开连墨伸过来的手,眼里忽然就涌出泪来,“你知道什么?唐队长死了,苑江拜你兄弟所赐,少了一个最好的警察!然而苑江有什么变化呢,犯罪的继续犯罪生活的继续生活,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唐队长死了。如果他是执行任务牺牲了,好歹能为他妻子争下来一个烈士。他的儿子甚至一岁都不到,可他是为了你,被你的兄弟,莫名其妙的杀死了。你说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你兄弟死了你就活不成了,可那些被唐队长曾经救过的人呢,唐队长死了,你知道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连墨被任妍吼的懵了。
我也没了反驳的话语。
唐队长,确实是因我而死。如果我没有拜托他去找房军军,他不会死在黄德安药厂。不管中间有什么猫腻,他终究是因我而死。
“富贵,你这是!”连墨亲眼看着我跪在地上,惊呼起来。
任妍的脸上还有泪水,她用袖子一擦而净,但看着跪下的我,也有些惊讶。
“我欠唐队长一句对不起。”默默说完这句,我朝唐队长办公室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有路过的行人和公安,都对着我指指点点。
但我该做的,做了,剩下的,及时拼尽生命,我也要挽救回来。
我扶着连墨站起身,想要转身离开。任妍却忽然叫住我,停了半晌,也未见有什么话要说,我冲她笑了笑,她却说:“你……想要带什么话。”
看见我和连墨诧异的表情,她又自己加了句,“因为你,刚才对唐队长还算恭敬……我有一个表哥确实在苑江监狱工作,或许他可以带话。但丑话说前头,不一定带的到。”
我感激的看着她,“请你帮我转告房军军,我相信他是无辜的,还有,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也要救他出来,所以,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交代完任妍我要给房军军的话后,本来我想立即去中心医院看看边真情况如何,但还没来得及出城北派出所大门,却又被一个警察拦下,“这次的事,伍富贵还没有做笔录,先不能走。”
于是我只好拜托连墨先替我去医院,自己随那警察到做笔录的地方。
走廊里,又看到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带我做笔录的警察叫他:“梁所长。”
梁所长上下看了我一遍,微微点点头:“你就是伍富贵吧,唐顺的死,相信你也知道了。希望你配合警方工作,这样才好更快的找出真凶。”
“您也相信我兄弟不是杀人犯?”我欣喜的问他。
梁所长一滞,嘴角带了微笑:“再没有进行判决前,我们什么也不能肯定,我希望你兄弟是清白的,这样……至少唐顺也不枉替你做了那么多事。”
我明白他指的是,唐队长帮我去找房军军,却又被他所杀。梁所长知道所有事情,自然也觉得其中荒唐。
我们都还有事,便在走廊里分了手。警察带我去做了笔录,主要就绑架我的歹徒与黄德安的谈话又细细问了一些。做好登记,通知我短时间内不要出苑江去别的城市,我才得以离开派出所。
出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彻底。
三月的大风,将我从头到脚吹个通透。
夜晚的街头,只有星星点点的路灯还能依稀让我看清楚路。可我不知道该去向哪里,又归往哪里。有那么多的沉重,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这世上仅剩的唯一的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就在今天离开了我。
这世上仅剩的唯一的肯将我视做血脉相连亲人的人,或许就在明天,也将离开我。
到那时,我还剩下什么?还有谁,能接纳并且爱护我?
路口转角处,有个身影淡淡的,匆匆向我跑来,看见我,使劲挥了挥手,“富贵,你别动,我过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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