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坐在沙发上抽烟，并不是半夜里醒了，而是一直没睡。卓冉想，不知道罗辰现在在做什么，地球的另一端，应是白天吧，或是傍晚。他在做什么呢？带着孩子玩耍还是陪着老人散步，总之是在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世界。

　　那日隔天便回家，打算收拾点东西来宁川这里小住几日。在这个城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如鱼一样穿梭不停，可与自己有点关联，让自己挂心的人，又能有几个。

　　朋友这个词，在这样一个速食爱情的年代，比情人更加难能可贵。或许宁川对自己太过暧昧了，却终究放不下他，可能是因为，对他那样执意又直接的感情态度本身是很向往的。自己做不到，所以对于之相反的人，会有莫明的好感。

　　因为答应了陈夕要见到他们才走，所以做了晚饭等在家里，把卧室里的东西一一收拾好，床被也都晒一下再叠起来，然后用被单蒙上，那样强烈的阳光的味道，也没能完全洗去那个人的气息。卓冉看看收拾妥当的房间，和那张空落落的床铺，三年，三个月，或是三天，结局都好似没有什么改变。

　　等待在持续，无望或是无期，他不知道。

　　陈夕还是像往常一样闹腾，反而是小他一岁的夏晔比他沉稳许多，又给收拾了一点感冒消炎类的常用药。临别前小夕才老实下来，电梯前拉了卓冉的袖子，“冉冉，你要早点回来哇……”

　　卓冉笑，“又不是去多远，就在一个城市里，而且就几天，他病好了我就回来。”

　　“哪……”陈夕低了头，不知道怎么说，卓冉必竟是个大人，有他的私事，自己不方便问太多，“那罗辰打电话过来怎么说……”有点为难的神色。

　　想不到这么个性子直爽的孩子也有为难的时候，卓冉还是笑，“没事，你直接让他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心里搁不住事的孩子，有点心事释然了，马上就又嘻笑起来，对着进了电梯里的卓冉挥手，“冉冉，偶会想你滴……”卓冉也挥挥手。

　　今天上午接到罗辰的电话，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卓冉愣了片刻才接通，却并没先开口。

　　罗辰也沉默半晌，两个人，隔了遥远的空间，在电话线路轻微躁杂的声音里，静静分辨聆听彼此的呼吸声。

　　“卓冉。”他终于说话，传递过来久违的声音。

　　“嗯。”卓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好像一直是这样，所以很逃避即时的对话。

　　罗辰甚至能想象得出他低垂着眼睑的样子，“你没在家？”低低的声音，问的却也随意。

　　“是，宁川生病了，我想在这边照顾他几天。”

　　就知道是那臭小孩，可是卓冉和他呆在一起，或许比在自己身边更开心放松不是吗，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嗯，他怎么了？”适时的表示关心一下是应该的，不管他是卓冉的朋友，还是……想到这儿心口抽痛的一下。

　　“喝酒喝多了，胃出血，我去单行时骆尘告诉我的，小孩子没轻没重的。”卓冉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收了声等他的回应。

　　“那好吧，正好我这边的事还没完，可能还再需要点时间。”

　　罗辰很无奈，老太太因为小禾上次的事急的，血压时不时的不稳定，自己坚持让她去医院做全面检查，但她却说让家庭医生来看看就可以了，幸而罗娟也打电话过来声援他，才让老太太乖乖的去医院，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像个孩子一样，每天出门挎着儿子的手臂就幸福的不行。实在不忍，也不能让她太失望，若是来去都太匆匆的，怕是会闪得她再生出什么毛病。

　　不过和孩子不同的是，大人会对很多事上心，说是别有用心，太过尖刻了，但的确没有孩童那样目的纯然的行为。老俩口都坚持不让找全职家庭保姆，再加上杨欣一见小家伙也挺亲的，必竟母子连心，每天带小禾带得不亦乐乎。老太太就琢磨着，他们是不是还能再一起。其实罗辰明白，且不说自己，看杨欣那个样子就知道没可能，她每天带着小孩子东逛西串的大购物，时不时的也买点东西送给老人开开心，压根对自己一眼也不多看。

　　有些人，注定只能是在一起喝酒的朋友，这反而让罗辰省去不少心。

　　罗辰想着这些事，如果能毫无隔阂的都说给卓冉听那多好，可终归是开不了口。卓冉在电话另一端同样是沉默，许久后问候一声，“哦，他们都挺好的吧。”

　　他的语气一如继往的淡淡，只是礼貌上的客气，听到罗辰耳里却是委屈的，不是为自己，是为卓冉，总感觉亏欠了他很多，事实上，只会更多。“嗯，都挺好的，就是老太太的血压不太稳定，所以我打算在这多陪陪他们。”

　　“哦。”双亲都不在的卓冉，此刻已更明白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在，不希望罗辰会有这样的遗憾，“那你多呆段时间吧，等回来再联系。”

　　接下来，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明明都是满腹要说的话，却都只能匆匆挂了电话。

　　只能是这样了，成年人都有必须要去担待的事，那怕是安逸如罗辰，放不下放不开的亦然有许多事，但那样人或事里，并不包括自己。

　　所谓的爱情，即是人一生中最重却又能最轻的事。

　　卓冉看着从指间散落的烟灰，隐约觉得生命里有些许东西像它们一样片片的碎掉，然后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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