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对卓冉也只不过有些感兴趣，他纵然是漂亮，但也不是什么世间所稀的绝色。随后常常去单行喝酒，趁着闲暇与卓冉搭几句话，后来慢慢变成每日必到。卓冉还是有点羞涩的样子，乖巧的当着服务生不惹什么事非。

　　瘦瘦高高的少年，眉目细致面颊白晳，在这个喧闹的环境里出现，总是散发着特别的清新气息，再加上是生面孔，不管是不是同志，甚至小姑娘都乐意和他搭讪。可他都客套礼貌的回过去，脸上淡淡的挂着歉意的笑。只有自己可以和他聊上一会，所以罗辰感觉他对自己是特别的。

　　不过卓冉总是匆匆忙忙的，九点差一刻准时来，十一点一到就离开。如此短暂的相处时间难免让人不满足，某天罗辰问他为什么这么忙，他说前面代的有家教，走是因为十一点半宿舍楼就锁门了。卓冉回答他的时候，纠结起修长整齐的眉毛，稍稍遗憾的神色。

　　没聊几句卓冉又走了，留下罗辰一个人对着杯子发呆，骆尘过来搭了他的肩膀并排坐下。

　　“看来这小孩没白招呀，罗地主天天来关照小店生意。”

　　罗辰笑，“想让我夸你生财有道……”

　　骆尘煞有其事的抱拳拱手，“不敢不敢，在您面前哪里敢称财字，您这一夸还不得长租子了……”

　　有些无力，轻轻在他肩膀捶了一下，罗辰这会儿没心情调侃，闷头喝了口酒。

　　见那他郁闷模样，骆尘正色，“唉……说真的，你眼光不错，冉冉在我们这儿挺吃香的，别说来喝酒的，就连新请的调酒师都缠他。”

　　挑高了眉毛，罗尘看他一眼，“冉冉？混得挺熟的啊。”

　　“哎哟……大人，我冤枉哪，我这人天生自来熟，再说我怎么着也是他老板。还有你，该防的不防，看我到是看贼似的，我挡下多少事您有所不知啊，不过，我可挡不了多久，您老可抓紧点。”骆尘整个儿就一男版窦娥。

　　见罗辰懒得接话，骆尘拍拍他，“慢琢磨着吧，我先忙去了。”

　　骆尘走后罗辰一个人坐着，眼神追着那个有些单薄的身影四处转。没多久看见卓冉拐进员工通道，摸出手机，十一点整。去吧台签了会员卡结账，就靠在那等着。

　　换好衣服卓冉边往外走着边搭上双肩包，见到罗辰靠在吧台边，点头笑笑接着往外走。“卓冉等下，我刚好也要走，送送你吧。”罗辰叫住他。

　　走到门口的卓冉停住，愣了一下，罗辰的声音低低的，单行内正是喧嚣的时候，有些不确定，缓缓转过身，对上他温和有礼的笑容。“那，一起走吧。”

　　几天前就已下过夏末的第一场雨，夜里的空气有些初秋的寒意。忽然没了酒吧内的燥热，穿着长袖竟觉得有点凉，身侧略低着头的少年颈上露出一小片光洁的皮肤。罗辰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去取车子。

　　卓冉停下来，站在那儿偏了头脑看着他，“走走吧。”

　　有点惊喜，罗辰思维暂停数秒，终于他笑，“当然好啊。”当时他不知道，这数秒钟让面前两手插在口袋里的少年，汗湿了手心。

　　凉薄的月光下并不长的路程，刻意放慢了的脚步，清新的风略过让人心情愉悦。

　　“卓冉，你知道单行是GAY吧吗？”难免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现在当然知道了。”卓冉笑。

　　情绪被那个淡然的笑舒缓，“感觉不别扭？”罗辰继续问。

　　“不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毫不迟疑的回答，而且坦诚。

　　“那你，你有女朋友了没？怎么没见她来玩过？”一向不喜迂回，但罗辰想了想，还是不能太直接。

　　伸手拨了拨额前几缕乱发，“没呀……你愿意交这么忙的男朋友吗。”语气里全然的无奈。

　　愿意，差点脱口而出。罗辰讪笑，不过他是笑自己。

　　卓冉当然不明白，问他，“这是件高兴的事？”看似不解，却也不气不恼。

　　想了想，似乎的确值得高兴，“莫非你想交男朋友？”罗辰语带调侃，希望自己问得很随意。

　　愣了一下，卓冉停下脚步，侧了身用那黑的散发潮湿气息的眼睛盯着他看。

　　被纯净如此刻月色的目光逼视，心脏猛然重重一跳，罗辰难免有点心虚。

　　“我，不知道……”卓冉低下头看看手腕上的表。

　　罗辰还没反映过来。“呀！……还有七分钟就十一点半了！……”卓冉说着便转身赶路，跑了几步过头对着发呆的他喊，“快点……”

　　不再多想什么，匆忙追了几步与他并肩急行。

　　路旁的蔷薇趁着还能赶得上这盛放的末季而大片绽开，夏末的凉爽空气随着越来越紧的脚步拥挤进肺里，不经意碰到卓冉在风里吹的冰冰的手，想也没想就紧紧握住，手心里满是美好的感触。心情愉悦，情不自禁的奔跑，真的希望一直一直那样跑下去。

　　到楼前停下来的时候，全身心的血液都沸腾着。卓冉一手按在胸口上大口喘着气，一手抬起来看时间。他孩子气的笑，“还有两分钟。”

　　罗辰也气喘得很急，拍拍他的肩膀，“嗯，那你快进去吧。”

　　点点头，气息尚未平复的卓冉轻声说了句谢谢，才转身。

　　事隔多年，罗辰依然认为那是生命里最幸福的一场奔跑。指腹上还依稀残存着那凉凉的触感，只不过是转身回头间，那少年眉目都还是当年模样，却已经局促的站在电梯外客套着对自己说再见。他甚至和小夕在一起。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动也懒得动，想起小夕伸手护着卓冉的样子，说没点心酸是骗人的。

　　正想着一会罗娟打电话来怎么交待，手机就忽然响了，罗辰一惊，马上又发现不是罗娟打来的。看看了来电号码，心思变得柔软起来，刚按下接通键，就传来一声“Dad……”孩子刚呓呀学语，口齿不清却甜蜜的让人微笑。

　　“嗯，宝宝乖……”明知道才一岁多的小孩子不会明白，罗辰也乐得和他说话。

　　但电话很快就被孩子的奶奶接过去，变成千篇一律的问话。最后多添上陈夕的事，千叮咛万嘱咐的让罗辰一定把他劝回头。提不起什么精神，也不敢惹老太太生气，拖着时间对付几句就挂电话了。

　　想想自己都是有儿子的人了，罗辰感觉真不好接受，孩子从没在自己身边带过，出生不久就跟着爷爷奶奶移民美国了，匆忙短暂的婚姻换来现在这样无人约束的生活，一切按照当时的约定进行，甚至比想像中更顺利，一直认为是很值得的。但现在慢慢想不清了，特别是再次遇见卓冉之后。

　　明明都是过往事，没什么理由在这儿感慨事过境迁，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事都有些意外吧，叹口气，罗辰带着这样繁复的心境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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