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到警察局的时候, 罗冰他们正关在里面被审问。据说这次在网上流传的那个病毒很可怕, 大面积的感染, 给很多企业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 罪魁祸首就是T大软件工程专业的学生——罗冰和戎紫, 两人作为头号嫌疑人被拘留。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黑森林还是不肯先回去, 在警察局外面焦急地等着。
叶敬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拍了拍黑森林的肩膀。
“律师进去了,别担心。”
“嗯……谢谢学长, 你先回去吧, 我在这里等。”
“我当然要先回去,我才不会陪你等他。”叶敬文耸耸肩, 从口袋里拿出纸笔, “我帮你一个忙, 你也帮我一个忙, 咱们互不相欠,可好?”
“嗯……学长尽管说。”
“你论坛ID借我一用,用完后你拿回去再改密码。”
黑森林一愣,本来还以为他要自己帮什么可怕的忙呢, 原来只是要个论坛的ID啊……
“啊, 学长喜欢的话那个ID送你好了, 我平时都是拿来灌水的, 没什么用。”
“不用送我。”叶敬文皱了皱眉, “过了今晚就还你。”
“哦, 好吧。”
黑森林觉得有些莫名,在纸上写下了名字及密码。
只是论坛的一个ID而已,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坏事吧?
晚上,林微收拾完碗筷之后,坐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总觉得看不进去。打开电脑,去玩游戏,也是连续输了十几局,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
叹了口气打开论坛,或许叶敬文看到那个帖子后,会给他站内信息也说不定。
果然,一登陆论坛,就有提示收到新的消息。
打开一看,发送者“好吃的蛋糕”,一股失望涌上心头。
“学长,你爱的人跟你和好了吗?”
林微愣了愣,森林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不是不八卦的吗?
“没有,或许他已经不爱我了。”
“怎么这么想?你跟他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我不太适应他的独占欲,他又觉得我不爱他,所以关系越来越糟糕。”
“不如从过去中解脱,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呢?你就那么放不下他吗?”
“他是我唯一爱过的人,那段感情把我的热情都耗尽了,我已经没有心思再重新开始。”
“就算有人一直在等你回头,你也不愿给他机会?”
林微皱了皱眉,总觉得黑森林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是不会退而求其次的,这对我对他都是种侮辱。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爱那一个人,认定了就没办法。”
“感情那么深,很多年了?”
“呵呵,不怕你笑话,我跟他认识没多久就在一起了,一点也不矜持吧?”
“你的回帖里感触那么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在下面?”
为什么问得这么直接?林微忍不住有些尴尬。
“我对那个人很有兴趣,学长讲讲听吧,当面说不出口,就这样聊,你会觉得轻松些对吧?”
林微忍住那种诡异的不适感。
森林跟林杰差不多大,自己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待,而且跟他聊天像是知心朋友一般。反正已经说了那么多,干脆把心里压抑的故事都说出来,这样或许真的会轻松些。
“好吧,那学长就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危险度太高,不可模仿。”
“嗯,洗耳恭听。”
林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认真地打字:“他那个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效率,喜欢上我之后就想以最快的速度占有我,逼得我快喘不过气来。起初我想方设法远离他,其实是害怕自己会陷进去而已。跟他玩你追我躲的游戏,没想到那么快就输了,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可是,他的独占欲特别强,想要知道我的一切,而且总是想跟我更加亲密一些。我刚开始很反感,当时又忙着跟教务处谈出国的事情,于是就故意躲着他,把他给惹恼了。后来被他哥给插了一脚,反正是关系改善了一些,他也满意了,我干脆就搬过去跟他住。”
“你说的人……是……叶敬文?”
一条消息让林微愣了很久。
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黑森林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就好像那个人一般,独特而熟悉的语气……是自己想多了吧?或许……真的是他在作乱?
“因为把你当知心朋友看,所以才告诉你的,你别多想,我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没怪过他,也没恨过他。要怪就怪我自己不懂怎么跟他相处,还嘴硬不肯跟他解释,原则又特别多,他受不了我也是正常的。”
“你说的没错,那个人就是叶敬文。我一直都爱着他,可惜他不相信,你说我是不是该揍他一顿解气?把我拉下水却拍拍屁股走人,忘了我不会游泳吗?”
——叶敬文,是你吗?是你在用森林的号登陆吧?你说话的语气我能感觉到。
林微轻轻地笑了,是不是他还在乎自己,又放不下面子当面来问,所以才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套话?
“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的话,今晚来我这里,我给你讲清楚。”
然而,后面的消息一直没有回音。
好吃的蛋糕,早就下线了。
***
“你说的……是……叶敬文?”叶敬文的手指有些颤抖,把那条消息发了过去,等待答复的时候,却没来由的心慌。
难道是误会了?
难道两人相互折磨了这么多年,他爱的人居然是我,而不是……周放吗?
他在论坛上说的那些“等待多年、等到绝望”的话,难道他等的不是周放吗?
那为什么在我快死的时候还陪着周放?为什么又用宝丁的笔名写那样暧昧不清的小说?为什么在我误会的时候又一句都不肯解释呢?
叶敬文握紧手指等待着对方的回复,觉得全身都有些僵硬。
没想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原本以为与他断绝掉一切联系是因为自己恨他。其实,是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放下叶敬文的骄傲,去卑微地求他回头,更害怕他推开自己的情景会再次重演。
用黑森林的ID跟他聊,居然真的从他口中套出了一些真相。
如果自己不主动问他,那个笨蛋是不是打算瞒一辈子?
叶敬文盯着电脑屏幕,那边迟迟没有回音,是他在犹豫,还是打字打太多了?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叶敬辉叫他马上过去,还一再强调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叶敬文黑着脸关了电脑,到了哥哥所说的酒吧。
地下的灯光很暗,周围的墙壁上涂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花纹。叶敬文很反感这样的场合,一路目不斜视走到哥哥所在的包厢。
叶敬辉坐在沙发上一副慵懒的姿态,旁边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给他喂酒喝。
叶敬文皱了皱眉:“你叫我来干什么?看你演戏?”
叶敬辉笑着坐了起来:“小弟,你说你都二十了,还这么单纯,今晚就陪哥哥玩玩……”
叶敬文转身要走,却被叶敬辉拉住:“喂,别让哥对你用强制手段。”
“你敢用试试?”叶敬文挑眉。
“呵,为了我作为哥哥的尊严,看来,今天不得不教训教训我这个不听话的弟弟。”说完,走过来捏住叶敬文的手,使劲往后拧。
“跟我打,你似乎过于自信了。”叶敬文冷哼一声,膝盖往上一顶。
“啊!”一声惨叫,叶敬辉抱着肚子,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要死了要死了,以下犯上,叶家的家训去哪儿了,啊……”
叶敬文冷冷地看着他。
叶敬辉厚着脸皮,笑着说:“呵,我也是一片好心,这不,男人嘛,适当纾解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你这么憋着,我怕你憋出毛病来。”
“你废话真是太多了。”叶敬文冷哼一声,手伸过去撕叶敬辉的衣服,却意外的在他脖颈处发现了两条银质的项链。
叶敬文皱着眉头把项链拿下来:“这是什么?”
“唉,这么快就发现,真没让我失望。”叶敬辉笑着起身,摆了摆手让那些人都出去,语气也严肃下来,“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把这链子还给你。刚才只是玩笑罢了,哥哥怎么忍心把我纯洁的弟弟拉进淤泥里呢。”
叶敬文白了他一眼,开了灯,仔细看着手心里的两条项链。
一模一样的款式,简单大方,银质的链子也很轻巧。两个长方的牌子,外围刻着漂亮的花纹。中间,刻了两个字。一个叶,一个林。
叶敬文,林微,两个人的姓。
叶敬文指尖一颤,锐利的目光射向叶敬辉。
“别这样看我,我可是你哥,没大没小的。”叶敬辉冲弟弟笑了笑,举杯悠闲地喝着啤酒,“我就是试着戴了戴,你干嘛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我需要解释这个链子的来历。”叶敬文一字一句地说着,咬牙切齿。
“唔,来历嘛,就是你十八岁生日的那个晚上,我绑了林微,从他牛仔裤的口袋里掉出来的,我觉得好看,就留着了,后来忘了,然后现在又想起来了。”
“你……”叶敬文很想掐死这个笑得一脸无辜的男人,“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
“没有,我怎么会故意捉弄弟弟,我从小那么疼你。”叶敬辉笑得很无辜,“我是真的忘了,真的。”
叶敬文冷着脸。
“真的……”
叶敬文拿起旁边一个瓶子,直接扔到他怀里,哼了一声。
“小弟,作为男人,你呢,还不够成熟。”叶敬辉突然敛住笑容,很严肃地说道。
叶敬文点了点头,握紧那两条项链,起身往外走。
“小弟,哥帮你忙,你得回报。”刚要出门,又被叶敬辉叫住。果然叶家的人一点也不肯吃亏,哪怕对亲兄弟都要讨价还价的。
叶敬文点了点头:“说,怎么回报?”
“何芸来中国了对吧?那天我看到她挽着你胳膊。那个女人,交给你搞定。”
“放心。”叶敬文微微一笑,转身出门。
手心里的项链,从脖子上拿下来,感觉暖暖的。
心里也是暖的。
但是,真的很想把林微那个家伙揪出来狠狠打一顿,再让他狠狠把自己打一顿——林微,为什么把爱全藏在心里呢?你这个笨蛋!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门铃又一次响了,林微拖着腿去开门,叶敬文冷着脸站在门外,复杂的目光直直射进林微的心里。
“敬文……”林微开了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白痴吗?”叶敬文瞪了他一眼,突然伸手,狠狠把他抱进怀里。
林微本来腿就受了伤站不稳,被他这么一抱,整个身体都挂在他的身上。
叶敬文直接把林微打横抱了起来,进了卧室,然后把他扔到床上。
“先解释,解释完再揍我,我不还手。”叶敬文的眼睛直直盯着对方,声音冷冷的,脸色也很难看。
林微沉默片刻,低头叹了口气:“你会信吗?”
“只要你说,我就信。”叶敬文的神色格外认真。
良久的沉默后,林微终于低声说了出来——
“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宝丁。”
“但是,我从来没有爱过周放。”
“自始至终,我只爱一个叫叶敬文的人。”
又是良久的沉默,空气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渐渐变成了一样的频率。
叶敬文始终不说话,安静地听着,林微垂下双眸,略显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敬文很霸道,也不把我当学长看,一点都不像那些师弟师妹一样尊敬我。但是他对我很用心,跟他在一起压力很大,却也非常愉快。”
“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想一直跟他在一起,相伴到老……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某些做法,总是不断地伤害到他。看到他难过,我心里很不好受,却找不到原因。我的坚持,我的原则和自尊,在他的眼里,变成了幼稚和可笑。我不想为了爱情而失去自己,可是我更不想失去这段来之不易的爱情。”
“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微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
睁大了眼睛,里面满溢的液体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却没有哭。
他微笑着在深爱的人面前撕开自己的伤口。自尊?骄傲?只是把彼此折磨得心力交瘁的东西。比起这两年多来无时无刻缠绕着自己的痛苦,自己所坚持的原则又算什么呢?
叶敬文叹了口气,凑过去把林微搂进怀里,心疼地说:“林微,你这个人,总爱钻牛角尖,又骄傲,原则还特别多。平时挺冷静挺聪明,关键时刻又笨得像猪。架子大,嘴巴紧得就像螃蟹钳子,爱上你会很辛苦。可是……”微微一顿,坚定地,“我愿意继续。”
叶敬文动作迅速地脱掉衣物上床,和林微并肩靠在床头。
“敬文……”林微抬起头,有些湿润的眼睛,跟叶敬文的目光直直相对。
“说吧,听着呢。”
“我爱你。”
“嗯。”叶敬文平淡地答应了一声。
拜托,自己鼓足勇气才说出口,他居然是这不咸不淡的反应?林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叶敬文紧跟着凑过来,亲了亲林微的鼻子。
“你干嘛?”
“你不是引导我亲你吗?要不然干嘛摸了摸那里,还冲我勾了勾手指?”
林微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
摸鼻子不勾指头,难道直指过去?又不是做体格检查。这个叶敬文,这么久没有接触,怎么越来越过分了。
“那我的解释你到底要不要听?”林微严肃地问道。
“随便,反正知道你不爱周放,爱的是我叶敬文,就足够了。你要是有什么苦衷不想解释就算了,你是大作家对我又没坏处,再说我已经收到你的爱心项链了,更加确定你心里只有我。”叶敬文说完,凑过来又亲了林微一口。
林微再次愣住。
什么爱人?什么项链?为什么越来越跟不上他的思路了?是他思维跳跃太快还是我太迟钝?或者是许久不见两人之间的隔阂更深了?
叶敬文似乎看出林微的迷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条项链来。银质的项链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中间那个叶字看上去有些刺眼。
“这项链怎么在你那儿?我还以为丢了……”林微有些疑惑地看着叶敬文。
“打算什么时候送我的?”叶敬文问道。
林微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说:“我去外地参加演讲比赛的时候,看到很多人买这种项链,据说把心爱的人名字刻上去,两人就会幸福长久,我一时兴起,就把叶和林刻了上去。结果我生日那天,晚上到你那里跟你闹了点矛盾,于是就……没拿出手。”
“我被你推开的那个晚上?”
林微有些歉意地点了点头:“后来打算你生日的时候给你的,结果被你哥拉去,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现在找回来了,来,替我戴上。”叶敬文笑得很灿烂,把刻了“林”字的项链递到林微手心。
“错了,叶是那个。”
“拜托,我认识汉字。”叶敬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换过来戴,你戴着‘叶’字,就像打上了叶的标记一样,对你有想法你一接近,马上被我克死,明白吗?”
林微有些好笑地把项链给叶敬文戴上,然后又低下头,让他给自己也戴上。
“我哥说,作为林微的男人,我还不够成熟。”叶敬文的眼睛又黑又亮,认真盯着林微看。林微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两人安静地对视着。
“所以,我决定。”
叶敬文顿了顿,把身体舒展开来靠在林微的肩膀上。
林微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轻笑着:“你决定什么?为了我变得成熟起来?”
“我决定,你来当我的男人好了,反正你已经够成熟了。”
林微:“……”
这家伙能稍微要点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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