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古井般无波无澜,他的心在这一刻突然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良久,他才哑着嗓子恨声开口:“看来要让你失望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她蓦地抬起头,目光中隐藏着些许的恨意。
他被这样的目光给刺痛,刚想说话,莫若便拿着他的行动电话咋咋呼呼的跑了过来。
“少谦少谦,你的电话……”
他回身,冰冷的视线扫向莫若,后者立时委屈的闭上嘴,他还不是怕他们吵架吵的太僵,不好收拾场面嘛,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一边嘟嘟哝哝的说着,一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递过了电话。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他的面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莫若看的奇怪,连忙凑过去,“说了什么?”
他不语,神色不明的看向身前依旧倔强的小女人,他该怎么和她说?
“语晨……”带些艰涩的语调开口。
她依旧是冷冰冰的看着他。
“你父亲……去了。”
他说了什么?
乔语晨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连四周的景物都开始变得模糊,唐少谦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身旁似乎有莫若的叽喳声,眼睛闭上的那一刻,她只看见面前那个男人瞬间惊恐的眼。
真好啊,她又把他吓住了。
她笑了,而后安心的闭上了眼。
可是,梦里的她并不安心,爸爸带着老花镜,躺在稍微有些破旧的沙发里,手上是今早的晨报,他看的很专心,一字一句的读着。
乔语晨从房间里走出来,爸爸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她笑:“宝贝女儿起床了?你谷姨给你做了玉米粥,快去吃吧。”
她欢快的应了一声,然后走向餐桌,看着那简单的早餐抿唇笑了笑。
突然,爸爸在沙发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她连忙放下筷子,疾步走了过去。
“爸爸,您没事吧?”她焦急的唤他,一下一下的轻拍着他的背。
这时,爸爸突然抬起了头,嘴角开始溢出鲜血,一滴一滴,染上他灰色的毛衣,一片濡湿。
她惊恐的睁大了眼,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动不了了,无论她怎样挣扎,全身都仿佛失去了力气,让人无力。
爸爸还在那里咳嗽,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直到父亲不怎么高大的身躯倒在她眼前。
“爸爸……”
“语晨。”
她从梦中醒来,喃喃着这两个字,唐少谦坐在床边,双目赤红,满盛担忧。
此时见她醒来,一抹欣喜不自觉的从眸间划过。
一旁的莫若早已识趣的去叫了医生,他却只是怔怔的,带着些许迷惑看着她。
“我爸爸呢?爸爸怎么了?”她蓦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脸上的惶惑尚未来得及褪去。
唐少谦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一阵一阵的抽疼。
他沉默的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句道:“语晨,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怎么冷静?”她一把甩开他的手,眸中怒意渐深。
“是你吧,唐少谦……”她冷冷的看着他,有眼泪在眸中积聚,“是你害死我爸爸的。”
他哑然,良久才颓废的闭上了眼,他说她没有,她会信么?
乔语晨又要挣扎着下床,他猛地睁眼,双臂往前一伸,用力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乔语晨,是不是把我逼疯了你就满意了?”
他难得失控,如今更是难得发这么大的脾气。
乔语晨有些怔愣,可反应过来以后却又执拗的开始挣扎,男女的力气本就悬殊,她挣脱不开,想着梦中的点点滴滴,终于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
乔父安静的躺在床上,白色的幕布隔绝了两个世界。
乔语晨赶到的时候,谷姨已经哭的晕厥了过去,芊芊也是两眼通红,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涩涩的唤了声‘姐姐’。
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梦境。
从来没觉得病房的门有一天会变得那么的沉重,沉重到她连推开的勇气都没有。
‘吱呀’一声,仿佛又回到了那条小巷,父亲微白的双鬓被阳光染成了温暖的金色,她满身的疲惫也在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彻底放松下来。
手指有些颤抖,她突然觉得曾经最喜欢的白色现如今却是那么的刺眼,伸出的手蓦地顿住,她垂下视线,眼神逐渐被一股热气蒸腾成一片远山的雾。
门外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动,她稍有些不悦,他们影响到爸爸休息了,刚想转头叫黄秘书,一阵风却蓦地吹进来,直直的吹开了那白色的幕布。
父亲的脸,这下真的是连丝毫血色都没有了,紧闭的双眼再没有了矍铄的光芒闪烁,眉间的川字也似乎在这一刻被抹平了,她怔怔的看着这张脸,陌生而又熟悉,而后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了上去。
“爸爸……”
有眼泪从眼角滑落,一滴一滴,“语晨来看你了。”
闭上眼,任眼泪肆意的浸湿自己的脸。
当低声的呜咽在房间里响起的时候,门外那个高大的身影也蓦地僵住了,他好想在这个时候走进去,可,他突然觉得害怕。
害怕她冷冽的带着恨意的目光,也害怕她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眸。
语晨,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场游戏,似乎就要到头了,可是他却没有一点赢家的欢喜。
莫若在一旁忙着安排乔振宇的后事,他只是颓然的立在一旁,高大的身影再不复原先的英挺,莫若叹了口气,而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他没说话,只觉得喉间如同火烧,涩然的说不出一个字。
莫若了然的看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
葬礼安排在了两天后,这两天里,谷姨每次都是醒了便又哭晕过去,芊芊在一旁照顾她。
而乔语晨,竟然已经两天不曾进食,谁劝都没有用。
她只是守在床前,看着那空旷的病床,静静的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连她自己,似乎也只是在现实和幻梦中过度。
唐少谦用了很多种方法都不管用,再加上她是孕妇,左右照顾的便更加小心翼翼了。
短短两天时间里,原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唐大总裁已经成功的变成了一个胡子拉碴,毫无形象可言的暴躁狂人。
莫若这两天过的最是胆战心惊,这两个当事人都快疯了,葬礼的事便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知道莫老爷子在天之灵会不会气的从地上跳起来,他的儿子,竟然给别人的老子准备葬礼,而且还那么的费心费力。
莫若没事的时候便对着天空发呆,然后默念,臭老头,谁让你当年抛弃我妈的。
A市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没有停歇。
夹在这些连绵的雨雾里,乔语晨一身黑衣,神色肃穆的立在一座新坟面前。
照片上的老者不过五十的样子,除了眼角的皱纹,皮肤都保养的很好。
乔语晨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喜欢捏他的脸,然后开心的看他龇牙咧嘴的模样,谁能想到在商场上叱诧风云的乔总也会有这样孩童的一面呢?
乔语晨有些想笑,那些回忆那么美,直直的撞击着她心里的最深处。
可嘴角弯出来却带着丝丝的苦涩。
芊芊瘦弱的身子依偎在她的身边,紧紧的贴着她,不时啜泣两声,她没有力气来安慰她,只能伸出手,环住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来祭奠的人很多,她不无嘲讽的想,这些曾经的合作伙伴,其实大多都是冲着唐少谦来的吧。
那个男人在被记者围住询问死讯是否属实时,面上表情恰到好处的表达了忧伤和难过,乔语晨看的冷笑,丝毫不理会他此时也同她站在雨里,接受着大自然的冲洗。
有风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紧了紧衣领,一件温暖的大衣披上她的肩背,她没抬头也知道是谁。
“风大,身子要紧。”
她冷笑一声,“虚伪。”
他的话就此打住,却还是不动神色的替她将脖颈上的围巾仔细的理了理,有闪光灯在远处不停的闪烁着,她冷着脸,幽幽的扫了他一眼,“怎么?现在满意了吧?”
他的手僵住,而后,一声叹息响在她头顶。
“语晨……”男人的声音无奈而又深情。
她突然有点作呕,而且也当真当着他的面吐了个昏天黑地,他的表情又开始紧张了,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手中握着纸巾和水杯。
吐完以后似乎舒服了很多,她强撑着身体推开他的手,“不需要。”于是,他的表情再度变得隐忍。
她突然很爱看他这样的表情,隐忍着怒气却不敢发,她冷笑,真是难得啊,没想到她有一天竟然也让高高在上的唐少爷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葬礼结束后,她最后看了眼那墓碑上的照片,然后牵着芊芊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走去。
他跟在身后,手下的人忙不迭的撑开一把黑色的伞,她厌恶的看了那人一眼,拉着芊芊走的更快了。
他眼中的怒意更甚,大步跨上去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臂,“乔语晨,你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一点。”
她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又恍然大悟般的笑了,“看来,这个孩子还是有用的。”
他愣住,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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