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先前的化妆、自我介绍及选手分组环节的拍摄其实已经占用了大半时间,大家开始讨论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一组六个作者、两个中文系学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谁都没能说服谁。
谢青很少看综艺,但依旧可以脑补,讨论过程中大家克制情绪的争辩、负气的叹息,一定都会被放到荧幕上了。
五点拍摄结束时, 谢青这一组搞出了四个备选方案。
其他组的情况也差不多,大家一起走出各自进行讨论的房间,谢青就听到陶然在跟同组的作者争:“校园不行,校园题材的开篇太难有冲击力了, 我觉得蜜瓜大大哪个方案好。”
然后节目组请大家吃了个饭,吃饭过程中拍摄了一些日常镜头。
这部分是没有谢青的, 因为吃饭的时候不能戴着面具。
晚上回到酒店, 摄影师还会对每个人跟拍一阵子。
酒店也是节目组安排的,离演播室不远。
谢青觉得继续进行扯皮时的讨论没有意义, 就给横店那边的拨了个视频。
她要求通过视频多看看各种布景, 也看一下各位演员。这是合理范围内的要求,节目组答应了。
谢青:“所以这一场是有五个古代场景、五个现代场景可以用?”
视频那边的助理点头:“对。”
谢青:“我再看一下那位穿粉色T恤的女演员可以吗?”
助理扭头边找人边问:“樊小夕是吗?”
谢青:“不是不是,是那个长得比较妩媚的。”
助理:“哦你说顾雯……”说着找到了人, 跑过去把镜头转向对方。
顾雯反应很快, 立刻跟谢青招手打招呼。
这一切都被谢青身边的摄影师拍下, 等谢青挂断视频, 摄影师问:“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对。”谢青点点头, 隔着面具也能看到她眼里的笑意。
然后她在微信群里给组员们发微信:“大家来我房间一下吧!”
十分钟后,大家就聚到了一起。摄影师继续拍摄着,不过这种细节讨论过程,大概只会放几分钟在正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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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几乎所有人都早睡晚起。
除却完成节目需要的小说,他们还要和横店那边磨合。即便拍摄成品要和小说内容对得上,也有各种细节可以进行微调,提升整体观感。
作者们对此都没有经验,只能在嘉宾的指点下摸索着来,一时都非常苦逼。
两位本职工作是编剧的选手倒对此十分享受。
他们对着镜头说:“太爽了好吗?我们编剧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话语权!”
在欧美影视圈,编剧的地位是很可观的;韩国更加明显,常能看到一部影片获得成功,主演在接受采访时公开向编剧致谢。
但在国内,编剧在很多时候连真正的“创作空间”都没有,制片人、导演、资方、演员会对剧本进行多方撕逼,编剧最终只能记录他们谈妥的结果。
不仅如此,还得挨观众的骂。尤其是IP改编的作品:失败了,全是编剧改崩了的错;成功了,那是原著写得好!
两位编剧心里苦,两位编剧巨委屈。
所以两位编剧对这档节目热情满满。
“哎我觉得演员情绪要再丰沛一点……”
两位编剧愉快地体会着指点江山的乐趣。
镜头转到陶然那边,一屋子无线文作者和谢青他们的焦头烂额程度差不多。
“我觉得这个不成啊!!!女配太浮夸了!!!”
“但我觉得不是演员演技的事……”
“对……用文字表述好像没这么夸张,演出来就不对劲了。”
“得改,得赶紧改!”
一连几天都这样兵荒马乱,每天晚上,大家都是一脸疲色地回到酒店。
摄影师偶然抓拍到邹小盈嚎哭“我还要写九千字才能睡啊啊啊啊!!!”
谢青在旁边搂搂她:“不哭不哭,我也还得写三千呢!”
摄影师好奇发问:“不写不行吗?”
邹小盈哭丧着脸:“是啊,职业作者嘛,不写当然不行。”
摄影师:“哇哦,我还以为你们这种自由职业都很轻松。”
丁一帆啧声而笑,调侃说:“拉倒吧。网上早就讨论过,我圈日常就是在机场候机都得码字、生病在医院输液也得码字。”
摄影师:“这回让观众认识真实的你们了。”
其实丁一帆说得也还不完全,对职业作者来说,除却必须日更的自控力外,还需要强大的情绪控制力。
也许现实生活正低落,刚和男朋友吵完架,扭头就要写笔下主角欢天喜地去旅游;也许现实生活中自己正欢天喜地去旅游,扭头就要酝酿主角面对家破人亡的深沉。
曾经有人在微博上说过:“什么叫职业?职业就是我一个朋友的父亲早上离世了,她晚上擦干净眼泪就写了一章主角婚礼的更新。”
多少作者都是这样过来的。但凡“职业”,哪一行轻松啊。
导演组觉得这个Point很好,打算在节目中深入挖掘一下。
后来发现根本不用挖掘,每天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他们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一群累到反应迟钝的作者在镜头前研究各种情绪极度丰沛的情节。
看着困到连表情和语气都提不起来的脸说“我觉得这里要改成一句咆哮,表达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情绪”,摄影师有种镜头前这个人被魂穿了的错觉。
“这个心理戏要简化一下。”另一位哈欠连天,“太多了,演的时候没法表述。”
摄影师不懂为什么他们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把握行文。
但其实这几乎是一种技能型的条件反射了。
1月26日,是最后的录制。
这一场录制和最初的自我介绍和分组一样,完全在演播室里进行。录制过程中会放各组的成片,由嘉宾进行点评,就是常见的那种综艺环节。
录制之前各组通过抽签进行上场顺序,大家都希望能先上,因为先上的组更容易拿高分,放到后面嘉宾看多了疲软了,打分会变得更加严格。
谢青让年纪最小的沐子楠去抽签,没想到沐子楠非酋本酋,抽到了4号,也就是倒数第二组。
回到后台,沐子楠抱住谢青哭天抢地:“呜呜呜呜呜呜组长我对不起你!!!”
谢青僵硬地抱住她:“没事啊,没事……”
然后大家一起紧张地准备看其他组的表现。
最先上场的一组由一位男频小神带领,其他人谢青不太认识,但这位小神她知道,好像和一生书还挺熟。
除了他,这组还有一位重磅人物,就是选手中仅有的两个编剧里的一个,好像是专写惊悚悬疑题材的,暂时还没有过上院线的作品,但自制的几个惊悚微电影在微博上的反响都不错。
他们这次呈现的作品也是恐怖题材,那位编剧找了外援了来做音效。短片一开头就是黑白镜头晃晃悠悠地对着一间空教室,明明很普通的教室在肃杀呜咽的音效中变得十分诡异。
教室半开的窗上贴着圣诞节的装饰,大概时间比较久了,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接着,一缕浓稠的血迹从上方溅落,抵在窗户上,在圣诞老人的脸上氤氲开来。
谢青没骨气地捂住了眼睛。
然后再也没敢看。
即便没敢看,在接下来的14分钟里,音效和BGM也令她毛骨悚然。短片结束时她挪开手,通过后台的屏幕看到演播室里的三位嘉宾都一副吓得不轻又意犹未尽的样子。
“……吓死我了。”女制片抚着胸口,点评说,“我觉得这个很好,各个方面都很专业,我喜欢。”
另外两位嘉宾的评价也差不多。
坐在谢青身边的邹小盈蔫头耷脑:“这种综艺找专业编剧来,属于开挂吧!”
第二组搞了个玄幻,在做介绍的时候,他们提到想给观众带来视觉冲击力,和丁一帆最初的打算不谋而合。
但是短片一开始,就印证了沐子楠当时的担忧,五毛特效让三位嘉宾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十五分钟的短片因为特效的不到位显得冗长难熬,短片结束后,还是那位女制片先发的言。
她说:“这个特效吧……”
男制片递了个台阶:“我觉得特效不是他们的错。”
“对,特效不是他们的错。”女制片首先对这个说法表示了赞同,接着又道,“但我觉得作为成熟的作者,在以影视改编为主要目的进行创作的时候,什么样的作品好操作、什么样的作品不好操作,你们至少应该有一个大方向上的了解。”
男制片思索着点头:“也对。”
“就比如说弄个古装剧,但是现在有份额限制,这种政策变动经常是我们圈内得到的消息比较全,你们不知道很正常。”女制片继续道,“但是像玄幻的特效要靠钱和技术来堆、军队题材经常需要得到军队方面支持才能拍……我觉得这属于常识范畴,作为作者你们做大纲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这类题材想搬上荧幕是有很大难度的。”
另外两位嘉宾深表赞同。
点评到了这个地步,不难想象,这组的评分不会太高。
第三组在上台前心态已经崩了,因为他们把故事背景搞得太大。
自己读小说的时候脑补得不错,交给横店那边,发现根本无法用十五分钟拍出来,成品几经修改还是不成样子,拿到台上的最终版看起来更像个景区介绍。
三位嘉宾看完之后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你们是打算讲个什么故事?”
然后,就是谢青这一组了。
在一整日的争执未果之后,谢青摆事实讲道理,让组员们接受了一个经久不衰的传统题材——宫斗。
第一轮竞赛并不要求他们考虑政策问题,也就是说不用在意限古令。拍一个古装,搞得好看能抓人,成绩应该就会不错。
但题目里有明确要求,就是所有人都要参与创作。
宫斗题材对男作者来说是短板,丁一帆等几人当即就都表示:“这别说写了,我们平常看都不看。”
但谢青早已想好了怎么让他们“参与”——人设交给他们来,写作部分交给她们女作者。
这样做有一个优点,就是宠妃塑造会更符合“男性帝王”的逻辑。在审美这件事上,男女之间真的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女作者塑造出来的宠妃让男人去看,会觉得完全没有说服力。
不过谢青也考虑到了男作者对女性人物的塑造经常很奇怪的问题,在人设环节上,让沐子楠去做最后把关。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太出格的设定,就让沐子楠改掉。
最后出来的人设让同组的另一位女作者米乔酱慨叹了一下:“男人啊……果然都有一颗追求纯情妹子的心。”
人设里的几位宠妃,个顶个都是清汤寡水的贤惠淑女,说是古代版的学生妹也不过分。
米乔酱:“我算是理解为什么《美人鱼》热映的时候,女性观众都夸张雨绮A爆觉得男主喜欢美人鱼没品位,男性观众大多觉得美人鱼最美了……”
但这个设定,正符合谢青的预期。
因为在宫斗宅斗文里,女作者其实也更爱搞贤惠淑女的人设。因为这个人设有反转空间,从无欲无求到后期黑化是一个成长过程。
可是15分钟太短了,根本不够出现反转,让演员演15分钟的佛系女主,他们组就出局预定了。
所以她想反套路而行,直接搞一个美艳的、已经完成黑化的女主。
网上有人说“当女主画上烟熏妆的时候男主就要注意了,她要放大招了”,她就让女主一出场便化着烟熏妆。
故事发生在秋天。在最初的一分多钟里,镜头里只有灵堂和哭丧的人群。
厚重的棺材摆在灵堂正中,枯黄的叶子落在门槛上。四处都是白色的,白色衣服、白色布景,混合着真真假假的呜咽声,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难过。
然后,镜头转到人脸上。
一位年轻嫔妃的素白之下,依稀能看到一点点红色的衣缘。
谢青原文里写的是:但怎么会真的人人都难过呢?有些人面上哭着丧,心里办着喜宴。
镜头又转到衣袖中给特写。
另一位嫔妃,手中紧捏着一个孩童的平安锁,用力到手指发颤,手背上青筋暴起。
对应原文里的:也有些人,只觉大仇得报。这一哭不是为棺中的贵妃,是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镜头再转,直接拉到几里之外的一方深宅大院里,投入祠堂之中。
镜头只拍到女主的侧颊,但足以看出那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红衣红唇,跪在一方方灵位之前。
有小厮低着头入内,她没有回头,平淡的声音里,依稀有几分狠厉的杀意:“成了么?”
小厮在她背后躬身:“宫里敲丧钟了。”
一切声响一齐收住,画面内安静得像开了静音。
几秒后,女主蔑笑:“真不中用,才三个时辰,就没命了?”
下一句话,恨意更甚:“可见那些稀世罕见的补品尽数落在她肚子里,也没半分作用。”
特写转到小厮脸上,这理论上只是龙套的角色竟然用了个清俊小生来演。
小厮欲言又止,几番反复,最后还是说了:“小姐……”
从背影能看出,女主微微偏了下头。
“这贵妃没了,采选之事恐怕……”小厮多到这里止住,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是多事之秋,您还是走了的好。反正大仇已报,您又何必……”
“这算什么大仇得报。”女主轻然而笑。
终于,她站起身,料子厚重的大红衣裙绣着繁复的花纹,镜头前一片绚烂。
女主静静看着眼前的灵位,镜头给其中一块投了个特写,但没有任何字幕或者台词来解释这是谁的灵位。
镜头转回去,拍的依旧只是女主的侧脸:“区区一个贵妃而已,你当皇上会为她停了采选么?”
抑扬顿挫的语气,带着不恭不敬的玩味。
场景再转,切到宫内的内官监。
果然,如女主所料,采选的准备还在进行。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一摞摞漂亮的衣裙与首饰被端出,看不到半分宫里正有丧事的样子。
一个单看服饰便可知官位不低的宦官执着拂尘站在廊下,不知在想什么。一小宦官从镜头远处疾步行来,向他作揖:“公公,贵妃娘娘身边的王常兴来了。”
大宦官一声嗤笑。
镜头拍到一片金黄的梧桐叶落下,落在红墙边,颜色反差分明。
大宦官长声叹息:“人走茶凉。如今,也轮到他王大公公主动来见咱了。可有说是什么事?”
小宦官躬着身,看不到脸,但语中有遮掩不住的快意:“还能是什么事,左不过就是不想去给贵妃娘娘守陵,想请您帮帮忙呗。”
大宦官又是嗤笑,笑音让人瘆得慌。
一样拂尘,他向院门走去:“走吧,也是老交情了,会会他。”
而后秋去,冬过,春又来。
画面始终在一棵红墙前的树上,树枝被积雪覆盖、雪又融去,最后抽出新芽。
宫门中的一条长巷里热热闹闹,待选的家人子们三三两两地说着话,悄悄地品评一番同在待选的其他人。
一方小轿在此时进入宫门。
镜头拉到轿中,第一次出现了女主的全脸。
女主由顾雯饰演。谢青第一次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就觉得她很有妖妃范儿。
而后切入回忆杀,还是那方祠堂,女主转身向外走去。
画面瞬间拉回,祠堂中女主的脚步与现下抬她进宫的轿夫的脚步相重合,节奏感很强的热血BGM响起。
回忆杀内,小厮拦住女主说:“小姐,这一入宫门,来日弑君之罪……”
女主神情清冷:“弑君之罪?”一声冷笑。
回忆杀外,一众家人子纷纷扭头,看向夕阳下遥遥而至的那顶小轿。
窃窃私语传入画面:“那是谁啊?”
“好像是夏家小姐?”
轿中女主宝相庄严,珠钗上的流苏在耳边轻轻摇曳。
祠堂里,她淡泊地看向小厮:“他要先有本事治我得罪。”
小厮有片刻的怔忪,接着更加焦急:“今上已有数位儿子,纵使没有,也还有数位宗亲……”
轿中,女主微微侧首,看向天边斜映的夕阳。
镜头拍过她暗含凄意的美眸,旋又切回祠堂之中。
她的神情淡泊坚定:“那我若让他天下易主呢?”
小厮怔然。
祠堂中的回忆杀至此终了,小轿落稳,女主下轿。
最先拍到的是她精致的绣鞋,在夕阳映照下,泛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下一个镜头从下往上拍摄,拍得女主盛气凌人。背后是宫阙九重,上方是云淡天高。
一众家人子下意识地安静下来,一切目光都落在女主身上。
女主向人群走去,最后一个镜头,是那抹傲然挺立的背影。
没有任何过渡,短片戛然而止。
台下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几秒后,嘉宾们才意识到这是结束了,相互交换了一番神色。
女制片拿过话筒,轻声一咳:“那个……我能先好奇一下这个设定么?”
台上,话筒在丁一帆手里,他直接道:“您说。”
女制片:“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开头贵妃没了,女主挺高兴,说明贵妃和女主有仇,这个我基本get到了。后面女主能进宫,说明她家世背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然肯定不会允许她进宫的,但她又想搞死皇帝……?”
丁一帆一哂:“那看来我们成功引起您的好奇心了。”
女制片浅怔,接着,三位嘉宾都笑起来。
北影教授到:“对,确实好奇,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能讲一下吗?”
丁一帆反应迅速:“给您讲了,您能给我们打高分吗?”
“哈哈哈哈哈!”男制片乐了,“这就要挟上嘉宾了吗?”顿了顿,又道,“我还注意到一点细节啊……女主身边的那个小厮,是不是对女主的感情不一般?”
这个设定不是丁一帆做的,他立刻识趣地把话筒递给谢青。
谢青道:“对,如果故事继续写下去的话,这个小厮会对主线有重要影响。”
女制片:“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把完整的故事大纲都规划完了吗?”
谢青点头:“是的。”
北影教授欣然:“这个做法是对的。”
后来在这一期节目播出的时候,后期在此处插入了一段事后对北影教授进行的采访。
教授点评说:“故事放到观众眼前,肯定都是一步步来、一点点讲,但是对于创作者来说,开始讲一个故事的时候心里必须已经有了完整的把握才行,这个故事在你自己心里得是活的。不能说我讲十五分钟的内容就先构思十五分钟,那说明你自己都没想好,自己都对这个故事没信念,那怎么给别人讲?所以我觉得这个组在这一点上的态度特别对。”
但这是后话,在台上的谢青此时此刻不知道这个做法能获得多少认可。在分数牌亮起来之前,她一直紧张得头皮发麻。
前三组里,得分最高的是第一组,平均分到了90。喜欢悬疑题材的女制片给他们的分数高到了95。
玄幻那组亏在了特效上,但因为故事讲得还不错,拿的分也还看得过眼,82.5。
目前为止最惨的是第三组,将将及格,只有63分。
主持人等了一等,在三位嘉宾都放下笔后,掷地有声:“三位嘉宾,请、亮、分。”
三块打分板一起举起来,主持人“Wow”了一声,开了个玩笑:“好的,按照连连看的规则,这组0分。”
台上台下都笑了。
三个嘉宾给出的分一样,90。
平均分不用算,也是90。
选手们鞠躬退场,后台的一间小屋子里,紧盯屏幕的陆诚猛然松气。
“……”魏萍和吴敏无奈对视,吴敏道:“陆总,您真不用这么紧张……咱们投了那么多钱,想让谁赢都可以安排一下。”
陆诚仍自紧盯着屏幕,吐了两个字:“不行。”
吴敏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耸耸肩头,没再说话。
换做是她,她也不敢暗箱操作。
操作别人就算了,操作篱大,篱大知道之后肯定会翻脸。
她一看就是那种宁可在镜头前输,也不会愿意赢得不光彩的人。
还有最后一组,是写无线文一个月能赚几十万的作者们。
他们做出的片子完美体现了无线文的特质,各种经典酸爽梗层出不穷。
片子一开头,就是女主被胸大无脑的美艳女二扇耳光。
然后被继母欺负;
被同学欺负;
被保姆欺负。
最后被诬陷入狱。
男主长了一张霸道总裁文里标志性的冰山脸,在上述的很多剧情里,他都在某个地方高冷地漠视一切。
直至女主入狱,他那张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些不忍的神色。
然后镜头一转,狱里的女主瞎了!
再一转,女主被保释出狱了!
接着转,女主被送进了一间豪华的卧室,洗干净放床上。大腿白皙皮肤细腻,连女制片都说:“好好看哦……”
之后女主突然拥有了保镖和豪车,纵使瞎着,也不妨碍她四处打脸。
于是女二当众出丑;
继母当众吃瘪;
同学被开除;
保姆丢工作。
短片的最后是一个小高潮,女二设了一个大局要坑女主,情绪渲染十分到位,BGM也恰到好处。
所有人的心都紧悬起来,不知道女主要如何破局。
关键时刻,男主的豪车缓缓开来,霸气四射地停在众人面前。
男主下车,一把搂住惊慌失措的女主。
“我的女人,轮得到你们来欺负?”堪称标志性的台词从薄唇间低沉吐出。
短片结束。
其他房间里,另外四组组员的心都绷紧了。
谁都说不准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
这部片子和无线文一样,如果放到微博上,很容易被嘲讽狗血、恶俗、玛丽苏。
但,互联网的构成不止微博,观众的构成也不全是微博用户。
无线文市场份额之高,是很多只接触精品文的作者读者难以想象的。在专业编辑看来,无线文虽然经常缺乏逻辑和常识,但爽点密集,会受欢迎一点也不奇怪。
就像现在,虽然演播厅里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剧情如果详细分析,存在无数bug和雷点,但嘉宾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爽到我了……”
把阅读门槛压得极低的无线文,最善于用简单粗暴的“低谷——打脸——低谷——打脸”路线带给读者爽感。
这对逻辑严密走口碑路线的文而言,确实难以做到。
而且相较于口碑好的经典之作,无线文还有一大优势,就是读起来不累。
读无线文的时候,读者不需要思考那么多,不需要在意任何伏笔,只要跟着作者爽就行了。
连陆诚都紧张起来。
虽然微博首页投放的无线文推广常被吐槽,但他作为从业者,从来不敢拿无线文不当回事。
这回的比拼也一样,无论这部作品有多狗血,节奏处理确实不错,而且演员的演技也在线,看起来并不很尬。
男制片笑说:“你们这属于我在家看电视绝对不会看的类型,但确实……怎么说呢,用网上的话说,酸爽。”
北影教授则比较疑惑:“我看下来就一个问题啊,在我国,诬陷人入狱有这么容易吗?还有在监狱里弄瞎人,有这么容易吗?”
对网文市场比较熟悉的女制片笑起来,跟他解释:“郑老师您不能钻牛角尖,他们这种文就是这样的,爽最重要,您可以把它理解为平行时空的我国。”
“哦……”北影教授沉吟着接受了这个解释。
然后三位嘉宾开始交头接耳地商量打分的问题。
主持人静等,在后台各个房间看转播屏幕的其他选手们也在静等。
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结果。
三位嘉宾之间好像起了一些争执,僵持不下,依稀可以听见争吵声。
主持人按住耳麦听了一下导播的指点,及时发问:“怎么了?”
三位嘉宾一时没顾上他。
主持人:“三位老师,怎么了?”
三位嘉宾终于看过去,女制片翻翻手里的稿子,道:“我有个问题。”
男制片插话:“我觉得不是问题。”
“怎么就不是问题!”女制片呛回去,主持人及时插话:“杨老师,您有什么问题,您说。”
女制片看向台上:“我想先请问一下,你们组的组长是谁?”
谢青从转播屏上看到,陶然上前了半步:“是我。”
女制片问:“整个小说文本,你都有看过对吗?”
陶然点头:“对的。”
女制片点点头:“那你有没有觉得,你们的这个行文不太像小说?”
台上众人一滞,连带后台气氛也凝住。
女制片一字一顿地又道:“五个组的原著我都看了,你们组的行文是最不像小说的,看起来更像剧本。刚才的短片没有问题,但我作为读者来阅读小说的时候,感觉就不一样了。”
台上的八个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面面相觑。
男制片坚持自己的观点:“他们写这个东西就是为了拍摄,那我觉得拍摄效果好就可以了。”
女制片反驳道:“那不是的,他们不是编剧,《文采风流》这个节目考验的是小说作者有没有可能让自己的作品直接转化为影视作品,首先它的定义还得是小说。如果写出来的东西类似于剧本,那这个节目还有什么意义?”
两方争执不下,可以看出,两个人打得分也会走两个极端。
主持人意识到这是一个节目规则的漏洞,便提议:“两位老师,这样好不好,这是第一期节目,我们通过这个问题先把规则完善也好。”
说着他看向那位北影教授:“郑老师,我们少数服从多数,请问您对这个问题是什么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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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更新之后小修了一个设定bug,大家翻回去看太麻烦了,我直接在这里概括一下
关于这个综艺,原本的设定是女主戴面具+后期变声+用真名来掩盖身份,观众和绮文都可以继续猜测她是不是神秘人,但是没有办法坐实,绮文也不能瞎找茬添恶心。
这里的bug在于,绮文跟女主签过合同,知道她的真名叫谢青。
所以后来小修了一下,变成连名字也模糊掉,综艺上直接完全不提女主到底是谁也见不到声音和长相,给观众带来的效果会是“节目组故意搞悬念制造效果”,实际上就是为了继续藏着女主。
这个设定没有其他影响,之前作者年会女主直接用了真名也没关系。作者年会还是一个相对内部的活动,而且说真的,作者们根本记不清谁叫啥……
我们参加完晋江作者大会之后,除了一波本来很熟悉的人之外,其他人指着照片都只能说“哎这好像是那个谁”
所以非要模拟一下场景的话,顶多也就说绮文指着女主照片问:“这是神秘人吗?”其他人说:“应该是吧……没人能确定……”
绮文接着问:“那是叫谢青吗?”其他作者:“这特么谁记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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