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她不是她

　　第二天，林立翔在PSTV拍完电视剧，收工的时候已经傍晚六点。

　　十二月的时节，天黑的特别早。太阳早早的就掉落了下去，灰色的浓暮笼罩着大地，鳞次栉比的路灯与霓虹灯，争先恐后的闪烁着光芒，绚烂了大都市的夜。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就给方若绮打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当他敲响她家门时，她已经梳妆打扮好了。

　　房门一开，里面站着的美人儿又是一身黑。

　　从高领羊绒衫，到羊毛呢鱼尾摆小短裙，到中式手工盘扣的短棉袄，皆是深灰炭色至黑色系。黑色小羊皮高跟长靴与黑色天鹅绒钩花袜，包裹着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

　　她好美，美得每次出现都让人眼前一亮。

　　与她出去约会，甚至哪怕只是与她站在一起，都能极大程度的满足林立翔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不过，当他的眼光下移，到美人儿只覆盖了镂空钩花黑丝的膝盖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哪怕是厚厚的天鹅绒，也不挡风呀！他语带关切的建议道，“曼妙，还是换条长裤吧？外面太冷了，我们又不开车。”

　　方若绮略微一怔，这几年，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想和她约会的男孩子多不胜数，实际上出去吃顿饭、逛逛街的对象也不算太少。只不过，他们只大多关心她打扮得好不好看，几乎没有人会问一句冷暖。

　　就算有个别男人嘘寒问暖，也只是象征性程式化的关心罢了。

　　比如王瑞恩，唯有在拉着她的手，觉察到冰凉之时，才说要多穿点。而在她生病住院了十几天，与他的工作相冲突时，他的选择是留在西川市拍戏。等到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的那一天，王瑞恩回江滨市出席颁奖仪式，才顺便去医院看了她一眼。

　　“嗯，你等我一会儿。”方若绮利索的脱下了长靴，踩着棉拖鞋，转身就上了楼梯，去二楼的卧室里换衣服。

　　只留下林立翔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门口的玄关处。

　　方若绮并没有招呼他进来坐，他也不好意思换拖鞋走进来，只得站在原地，四下环视着屋子里的装修陈设。

　　林立翔的家装是极简的北欧风格，低调大气，算是硬装中造价不低的了。

　　然而，方若绮的家中则是昂贵至极、高雅大方的新中式装修！

　　从大果檀木的地板，到全套的家具，上至沙发，餐桌，椅子，斗柜，茶几等大件；下至门框，窗棱，隔断等细部，都是百分之百的红木打造。

　　客厅的墙上，悬挂着几帧传统的绘画配书法的作品，虽然林立翔不认识龙飞凤舞的狂草书，但粗略扫一眼，便知是每一帧都出自名家的手笔。

　　这样整体的装修费用，就算认识厂家可以打折，也得两百万了吧？再加上名家的手笔，件件都价值连城！

　　不得不说，钟曼妙的娘家条件还真富庶，怪不得她支支吾吾不肯透露家中的境况，大抵是怕露了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相比较之下，他家的装修简直就是贫民窟嘛！

　　五分钟之后，方若绮沿着木质楼梯款款而下，腿上已经套了一条小脚牛仔裤，手里攥着一只LV老花款METIS手袋。

　　腿长就是有优势，不管穿裙子还是穿裤子都漂亮！

　　门口的男人，凝望着美人儿渐渐走近的倩影，目光牢牢锁定，完全不愿意移开，哪怕只是移开半秒钟都不愿意。

　　“怎么？不好看吗？已经听你的换过裤子了呀！”

　　“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后半句只是在林立翔的脑子里飞速的过了一遍，就算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说出口。男人就是这样，见到漂亮的女孩子，路都走不动了，何况她对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亲近。

　　“真的吗？”方若绮对自身外貌的优势从来都一清二楚，漆黑的眸子里却故意泄露了一星半点儿美貌而不自知的迷惘。

　　这一份刻意而为的迷惘，使得美眸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朦胧，连带着整张小脸儿都显得愈加可爱。

　　林立翔丝毫没有觉察到美人儿是在刻意引诱，反而觉得十分受用，唇边不由自主的浮上了一丝浅笑。

　　趁着他愣神的工夫，方若绮已经走到了玄关处的鞋柜跟前，把软羊皮的靴子收进了鞋柜，换了一双靴筒稍微宽松的胎牛皮长筒靴，套在线条优美的小腿上。

　　手袋的细背带挂在了香肩上，樱桃红色的长发亦柔顺的披散在肩头，淡淡的清香从美人儿的细弱的颈间散发出来，分不清是身体本身的香气，抑或香水的味道。

　　林立翔近距离的看，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化妆，至多擦了一层轻薄若无的隔离霜罢了！

　　樱桃小口不点而朱，水润润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他居然有些后悔，昨晚没有趁着她在车里睡着的空隙，偷偷的咬上一口，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那么，这几天就好好把握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吧！

　　漂亮的女孩子很多，天生丽质的不多，就算遇到了，也未必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型。

　　比如，他喜欢瓜子脸和圆脸的女孩子，就是不喜欢鹅蛋脸和方脸，以前谈过的女朋友都是瓜子脸或者圆脸的女孩子。

　　又比如，他喜欢身材惹火的女孩子，不喜欢太胖或者太瘦的，不过……当初怎么会喜欢上温珊珊的，她明明瘦得骇人听闻、没前没后的了！呃，大概是因为温珊珊楚楚可怜的眼泪，以及在床上技巧过人吧。

　　咳咳，所以说，男人的喜欢与否，虽然建立在外表上，却更大程度建立在床上！

　　为什么突然会想起温珊珊？法克！难道是因为他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做了吗？

　　……

　　两个人在小区门口的餐饮一条街上，闲闲的散了一小会儿步，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才随便挑了一家餐厅“东海食府”。

　　进了餐厅，两人找了靠里的位子，面对面入了座。

　　方若绮点了响油鳝糊和双菇菜心这两道东海市的传统家常菜，就去洗手了。

　　林立翔加点了妃子醉虾，扁尖笋冬瓜汤。

　　点完之后，他用筷子捅破了一次性餐具的塑封，以免费茶水来涮洗一遍两人的餐具。

　　脑子里忽然划过了一道白晃晃的闪电，他一时兴起，把对面美人儿的那套餐具的筷子，摆在了她的左手边。

　　他清楚的记得，两年多以前，方若绮在他家里吃饭，是左手执著！人的容貌或许可以改变，与生俱来的习惯确实很难改变！

　　不一会儿，方若绮回了座位，见眼前的餐具已经被贴心的洗涮完毕，颊畔不由绽开了一朵甜笑。

　　点墨般的明眸含着淡淡的温柔，眸光微微一落，却见筷子被放在了左手边，心中暗暗一惊！

　　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莫不是觉察到了什么，在试探她吗？

　　方若绮只愣了一秒钟，便若无其事的以右手娴熟的拿起了筷子，放到了餐盘的右边。

　　林立翔偷偷的打量着对面美人儿的小巧脸庞，只见她笑容依旧，眸底波澜不惊。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不是她！钟曼妙不是方若绮，从来就不是！

　　这两个月以来，一直是他在YY，在臆想，在自欺欺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自欺欺人的产生了无数的幻想，难道只是为了验证下落不明的方若绮，到底还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这一刻，他最后的试探也被钟曼妙轻巧的击破了，钟曼妙就是钟曼妙，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她只是她自己，一位家境富庶的美籍华裔。

　　巨大的失落，排山倒海般袭上了他的心头，深邃的眸子像是覆上了一层暮色，倏的一下就暗了，唇角缓缓的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

　　算了，不是就不是吧！或许上天是特意安排钟曼妙出现在眼前，来慰藉他的吧？

　　你看，男人就是如此薄情，只要女孩子长得漂亮，管她叫方若绮还是叫钟曼妙，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漂亮！

　　唯有漂亮的外表，能在第一时间内就吸引男人的注视与爱慕。

　　不光是林立翔，在心底这样安慰着自己；对面的方若绮亦是如此想法，眼底泛起了一抹心知肚明的了然。

　　两人就这样各怀着心思，随便找一些轻松有趣的话题，边吃边聊，维系着面子上的热络。

　　笑笑闹闹，谈论着明天去哪一家餐馆，或者圈子里的一些趣闻轶事……大部分时候，都是林立翔在说，方若绮在听。

　　她不是个多事、多话的人，脸上总是带着得体的微笑，静静的聆听。

　　接下来，一连十天，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吃晚餐。两根人沿着饮食一条街的门牌号码，一家一家的走过去，吃过去。

　　餐桌上的谈话一如既往的融洽热烈，绕来绕去却始终只是题外话。

　　方若绮从不谈及自己，林立翔亦然，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无从了解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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