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绮唇边勾起了一抹弧度恰好的舞台微笑，朱唇轻启，吐露了一两句自谦的客气话，“岳导演过奖了，我还是个新人，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要多多向岳导演和王导演讨教学习。”

　　“岳导，”王瑞恩五官刚毅的脸上堆满了歉然的笑容，“如果有对不住的地方……”

　　岳行空大抵是为了表示毫不介怀，嘴角微微一抽搐，挤出了一个笑容，“算啦，都过去了的事情，片子拍出来效果好就行了，你不必跟我太客气。”

　　“……”王瑞恩嚅了嚅唇，又补了一句，“总之，这个人情，我会还给你。”

　　“哈哈，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说着，岳行空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与王瑞恩和方若绮碰杯，“来，预祝你新片热映，票房破纪录！”

　　方若绮微微垂首，小巧的唇瓣碰了碰杯沿，却没有饮酒，只是在透明玻璃杯子的边缘留下了一抹殷红色的唇印，艳色可餐。

　　“谢谢！”王瑞恩把杯子放到唇边，押了一口酒，而后顺口提起了他刚才反复思量的那一件事，“对了，岳导，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协商，我们到那边……”

　　“就在这里说好了，我看钟小姐也不像是外人。”岳行空的眼光移到了方若绮的脸上，见她辞令谦逊，饮酒克制，一看就是圆滑世故的女孩子，加之演技精湛，怪不得能赢得了角色。自己的女儿古芊菁不仅技不如人还任性刁蛮，活该输给眼前的女孩子。

　　“事情是这样的，听说黎老走（指过世）之前，手上有一部还没有开拍的片子《一代歌后钟湘》，”王瑞恩鼓起了勇气，刻意压低了嗓门，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问一下，这部片子能不能够交给我来执导？”

　　“呵！”一声短促轻快的冷笑，自岳行空的嗓子眼里喷薄而出，他毫不留情面的驳回了、王瑞恩异想天开的要求，“小王啊，你可真会开玩笑，黎老是乔亚的人，他手上未完结的影片，为什么要交给彩虹影业的导演拍摄呢，难不成我们乔亚没人了吗？”

　　岳行空说的句句在理，毫无错处。

　　饶是如此，王瑞恩仍然想再争取一下，语气里却没了刚才的自信，呐呐道，“但是，黎老是我的……”

　　“哎~”岳行空急急的打断了王瑞恩的话，冲他摆了摆手，唇角浮上了一丝丝嘲弄戏谑的浅笑，“你和黎老的关系，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不过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不可混为一谈，小王你也是公私分明的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想不通吧？”

　　“我是非常诚恳的恳求岳导……”第三次开口，王瑞恩的语气里竟带了些低声下气的意味。

　　“哈哈哈！”岳行空唇角的笑意更浓，忽然转为清脆的朗声大笑，抬手拍了拍王瑞恩的肩膀，故作爽朗的续话道，“小王啊，这一次你换掉古芊菁，的确是芊菁的演技不如钟小姐，我们输的心服口服，不过，不论于公于私，黎老生前未拍完的影片，乔亚都不会拿给外人去拍，我不需要再对你解释第三遍吧？”

　　岳行空的嗓门儿不自觉的有些大声，周围三三两两交谈应酬着的人群，不由自主往这里多看了几眼。

　　王瑞恩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口微微张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喔，对了，我还想跟钟小姐聊两句。”岳行空亦是怀揣着心事前来打招呼，既然王瑞恩提起了这件事情，他就顺着打开了话匣子。

　　“嗯？”方若绮微微一怔，漂亮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宽度切割的恰到好处的双眼皮，在恢复了一年多之后显得极为自然。

　　岳行空微微一笑，脸上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些，“钟小姐，刚才看了你担纲主演的新片，我觉得你潜力无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盟、本人即将开机的新片《一代歌后钟湘》呢？”

　　这一句话的重音，咬在了“本人”两个字上，这两个字就像给了王瑞恩一记响亮的耳光。打人不打脸，岳行空却不放过打王瑞恩脸的机会。

　　在古芊菁痛失角色之后，别人表面上不敢说些什么，背地里却耻笑古芊菁演技平庸，只靠家世上位，更耻笑岳行空把不中用的女儿硬塞给王瑞恩的剧组，却遭到退货……

　　岳行空表面上自然不能发作，心里肯定是介意无比的，现在正寻着一个机会，他要把这些耻辱通通还给王瑞恩，让他不能够接拍黎湘离的遗作而痛悔终身；最好还能一箭双雕，把他刚刚捧得崭露头角的新人钟曼妙给挖过来，为己所用。

　　周遭是衣香鬓影的娇媚，觥筹交错的浮华；而在大厅的这一隅，岳行空与王瑞恩的小宇宙，像是被催化与激发了一样，熊熊燃烧，蓄势待发的对峙着。

　　方若绮自然明白身畔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恩怨渊源，虽然换角色的根本原因，是古芊菁技不如人；但是说到底，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了自己，岳行空与王瑞恩的交情绝不会恶化至此，想到这里，她的心底也免不了滋生出一丝丝的歉意。

　　然而，就如同岳行空所说的公私分明，就算私底下她歉意再浓，公事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第二部影片仍然能够担纲女主角，方若绮怎么舍得为了个人的小情绪而拒绝呢？

　　即便这样做也许会得罪王瑞恩，又如何？王瑞恩只不过是她重返国内艺坛的桥梁罢了，现在河都已经过了，桥自然也该找机会拆除了；至于岳行空，或许会是她的下一座桥梁……

　　再说，方若绮的姨妈钟湘，自从二十余年前退出了歌坛，先是远嫁异乡，离婚之后回国，就一直过着低调朴素、深居简出的小日子。如今她已经不在人世，而岳行空又打算拍有关姨妈生平事迹的电影，作为外甥女儿，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普天之下，又有谁比她更合适饰演这个角色呢？

　　才短短十几秒钟，方若绮的脑海里已经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统统梳理齐整了，心里宛如明镜一般敞亮。

　　面子上么，却必须装作纠结不定、柔弱无依的样子，才可以不太得罪王瑞恩。于是，方若绮启了启柔软小巧的唇瓣，漆黑清澈的眸子落在了岳行空的脸上，隐约闪烁着星点期许的微光，“岳导演，这……”

　　不待岳行空回答，她的眸子又移到了王瑞恩的脸上，眸光清澈见底、水色滟潋，令任何男人见了都不忍拒绝吧？方若绮以弱弱的不太确定的口吻征询道，“王大哥，你觉得我可以胜任这个角色吗？”

　　虽然说是征询，可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意思，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呢！

　　王瑞恩在心底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即便明知道岳行空在打自己的耳光，他却不能违心拦着钟曼妙，坏了她的大好前途。他只得一句场面上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曼妙，这种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即便这部片子我不能执导，也算是外公的遗作，我当然是希望这部片子拍的好又卖座了。”

　　“你支持我就太好了，我正想挑战一下自己呢！”方若绮刚才还紧绷着的小瓜子脸儿，顿时舒展了开来，绝美的容颜上当即绽开了一朵倾倒众生的笑容。

　　“岳导，曼妙，你们先聊吧，我过去跟朋友打个招呼。”王瑞恩心中的焦躁烦恼难以自抑，唯有随口找了个由头，离开此处难堪的氛围。

　　方若绮冲着王瑞恩乖巧的点点头，而后向岳行空伸出了虚握的右手，“岳导演，我对这个角色很有兴趣，不过，我只是个新人罢了，可能有许多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希望您不吝赐教，多多提携！”

　　“好，好，钟小姐太谦虚了。”岳行空亦伸出了右手，与她礼节性的握住了。

　　滑软细腻的触感，肤若凝脂般毫无瑕疵；唯一的缺憾是，她的手太瘦了，手指修长而洁白，几乎没有什么肉，这一点与当年的钟湘也是何其相似。

　　钟湘，钟湘……岳行空又想到了年轻时痴缠过的故人，思绪微微飘得远了些，竟是牢牢的握着方若绮的手，忘记了松开。

　　“岳……”方若绮难免有些尴尬，眼前这位岁数超过自己两倍的壮年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有企图啊？

　　在国外的两年中，她经常在网上关注国内演艺圈的动态，对于岳行空此起彼伏从不间断的花花情史也略有耳闻。

　　他现在这样抓着自己的手是什么意思嘛？

　　哎，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手上稍稍用力，一下子抽回了纤长柔嫩的小手儿。

　　岳行空被她猛地一回抽，才如梦中惊醒一般，拉回了思绪，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钟小姐，对不起，刚才我看见熟人了，你明天下午两点钟来一趟乔亚，直接跟前台说预约过了，好吧？届时我们再讨论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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