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7戏假情真

　　这一夜，残月如钩，冷风如泣，树影稀疏。

　　方若绮和林立翔，躺在各自的床上，目光透过被风撩的起起落落的白纱窗帘，凝望着外面静谧的夜空，辗转反侧，两处不成眠。

　　第二天，林立翔一大早就起床了，或者说前一天晚上压根儿就没睡着过，始终是半睡半醒的状态。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拨打方若绮的电话，打了好几遍，始终无人接听。

　　飞快的洗漱、更衣后，直奔A单元的11楼，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得到回应。

　　他一筹莫展，只好开车去PSTV开工了。

　　林立翔哪里知道，方若绮比他起得更早，心情糟透了，早餐都吃不下，只喝了一瓶果汁就出门了。

　　她大清早就开着MINI去上班，眼看手机在副驾上不停的振动着，都没有按下接听键。见他打了多了，她有点儿嫌烦，捞过了手机，调成了静音。

　　今天又到了周一，岳行空出国度假了，今早的例会由施益勤主持。

　　方若绮端坐在施益勤旁边，充当着会议记录员的工作。

　　人，虽然是像模像样的坐在这儿，魂儿，却像是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甚至连施益勤侧脸看向到她，温言道，“小钟，到你了。”

　　方若绮仍然发着呆，表情淡漠，大眼无神。

　　施益勤又问了一遍，“小钟？”

　　方若绮左边的秦朝，以手背拍了拍她的胳膊，“小钟……”秦朝是乔亚集团的第三大股东，手中握有5%的股份，亦兼任了集团旗下侨丰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

　　她这才回过神来，眸光聚了聚，恢复了锐利清明，好看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得体的浅笑，“抱歉，各位，周末一直在加班，精神有点儿不好……上周，多亏了秦总借调了两名工程预决算员，再加上企划部的同事们加班加点，已经把影视城企划案完成了，约定了这个星期二，去郝氏集团商谈具体的事宜。”

　　施益勤唇边含着宽厚的笑容，丝毫不为她刚才的走神而介意，环视了一圈众人，说道，“好，大家还有什么未尽的事项要汇报的？”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再说什么，大家并无其他工作要汇报了。

　　施益勤宣布散会后，冲着方若绮展露了长辈最慈爱的笑容，温和的说道，“小钟，周末加班了吧？要是累了，今天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她回应以一笑，“谢谢施伯伯关心，我回办公室偷偷睡一会儿就好了。”

　　方若绮回了办公室后，果然偷了个懒，柔软的娇躯蜷曲在长沙发里，踢掉了高跟鞋。

　　浑身的骨头架子都像散了似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睡意，也毫无半分。

　　只能闭着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假寐着。

　　这一躺下，就躺到了中午。

　　跟以往一样，工作组的同事们围着小会议桌吃饭。

　　方若绮看着满桌都是爱吃的菜，却一点儿都吃不下。不知道为什么，毫无食欲，几乎没动筷子。

　　夏圈圈见她脸色有点儿苍白，放下筷子，关切的问了一句，“钟小姐，菜不合口味吗？怎么今天吃的这么少？”

　　其他的同事附和道：

　　“是啊，你已经很瘦了，别再减肥了，减来减去，小心把身体给减坏了。”

　　“就是说嘛，吃不饱容易低血糖，会晕倒的……”

　　“听说你胃不太好，是不是不准点吃饭，或者经常饿肚子才……”

　　……

　　方若绮牵了牵唇角，勉强勾了一朵笑容，寻找着拙劣的借口，“早饭吃得太撑了，还没消化。”

　　旁人却只当做她是在减肥，就没有再多问。

　　饭后，方若绮开车去PSTV，想要把昨天没录完的歌，接着录下去。

　　谁知道，她完全无法进入状态，不是忘了词，就是忘了节拍，要么就是调子跑了。

　　录歌录了一个钟头，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没录好。

　　曹琳站在录音室的外间，透过玻璃幕墙盯着里间的方若绮。两条堆满了泡泡肉的肥胳膊抱在胸前，一边叹着气，一边摇着头。

　　要不是工作人员昨天早上都盯着方若绮录歌，这会儿差点儿就要以为，从前她都是假唱了。

　　才隔了短短一天，一个人的水准，怎么可以差别如此之大！

　　在方若绮赔了N个笑脸，说了无数声“抱歉”、“不好意思”之后，曹琳终于忍不住了，蹙着眉，忍着脾气好声好气的说道，“小钟哪，今天这是咋了？”

　　方若绮放下了耳麦，从里间走了出来，躬着身子，歉然道，“曹姐，抱歉，我可能没有休息好，不然就过几天再来录吧。”

　　曹琳瞥了一眼她，见她脸色有点儿憔悴，也不忍过多苛责，毕竟钟曼妙现在风头正劲，就是挑大梁演女一号都得看心情了，何况她还纡尊降贵的来担当不露脸的配音演员。精明市侩的眸子里没什么热度，布满了皱纹的唇角勾着一弯似笑非笑的弧度，敷衍的说着客气话，“也行啦，这会儿片场也该休息了，去喝杯下午茶吧。”

　　方若绮确实是有点儿渴了，也没有客气，就直奔楼下的内景片场。

　　刚一踏入房间，她就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安安静静的，或有意盯着、或无意的瞥着，内景棚一隅，正在拍摄的场次。

　　此处被装饰成了一间小小的咖啡馆的雅间。

　　墙壁上贴着乳白底色，缀满了细细密密浅粉色花朵的墙纸。

　　火车车厢般狭小局促的座椅，外面包着深棕色的PU皮面，成本十分低廉，在镜头内当然是看不出皮子的好坏了。

　　深色的木质桌台上，一盏旧式拉线的台灯，半圆形伞状的玻璃灯罩上，手工随意的绘上了宝蓝、深红、明黄、青绿等各色颜料。

　　轻雾顶着卷成了大波浪的黑色假发，凹凸有致的身子上，套着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欧洲上流社会流行的束腰蓬蓬裙装，粉红和白色相间的颜色，压着精致小巧的荷叶边。更衬得面色娇艳，肌肤胜雪。

　　她身着盛装，妆容艳丽而精致，却丝毫不沾染风尘气息，唯有千金大小姐的骄矜与高贵，傲慢与凌人。

　　小脸儿上写满了不淡定，一手撑着桌子“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气鼓鼓的说道，“振保，你太过分了！三年前，你说回国就回国，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要如何就如何，你不辞而别，就离开了我回国……”

　　她越来越气愤了，脸色涨得通红，小手儿抚了抚一起一伏的胸口，虽然被束身裙子紧紧的包裹住了，却依然挺拔而丰盈，续话道，“三年后你跑来找我，刚坐下来没几分钟，就告诉我你已经娶妻了？你教我如何是好？好，我如你所愿，违心的送上了祝福……你却告诉我婚姻不幸，不幸福，就去开离婚契啊，找我说有何用？难不成，你想先找好下家吗？还是，这些话只是你骗骗我的谎言……”

　　“玫瑰……”林立翔哑着声音唤了一句，也站起身了，抬起大手想要安抚她的情绪，才抬到了一半，却悬在空中不知该落在她身上，还是收回。

　　英俊的侧脸，被昏黄暗淡的灯光，染上了淡淡的忧郁。含情的深眸中，猥琐自私的光芒尽数褪去，泄出了一丝怅然若失，一丝幽幽追悔……

　　“CUT！”副导演喊了停，探寻的目光看向了导演和编剧人鱼之泪。

　　导演皱着眉头，冲着人鱼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实在不行，就这么着了吧，都拍了两天了，这场也还算凑合，大家都乏了，本来改剧本就耽误了不少工夫，再这么耽搁下去，进度就拖不起了……”

　　人鱼之泪脸色沉凝，沉吟着，一时半会儿没有发表意见。

　　大家便都沉默了，等着导演和编剧发话呢。

　　轻雾是投资人萧笑天安插进来的小配角，饰演佟振保在国外的初恋情人玫瑰，说起来是配角，戏份相当于女三号了，这对于还在戏剧学院念书，从来没有拍过戏的新人来说，是难得的好机会了。

　　因为萧笑天这一层关系，剧组里的上上下下，都对轻雾都蛮客气的，只要她演得稍微好一点儿，满耳收到的都是赞不绝口。若是演得强差人意了点儿嘛，大家也不会过于苛责。

　　人鱼之泪也顾忌到萧笑天，对这一场戏，几乎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原著中的佟振保，并非完美的男人，而是一个沾染了世俗尘埃的普通男人。存了些自私的本心，朝三暮四，私生活放荡，将人性中对情感的贪婪与占有欲如实呈现。只有在全剧快要结束的时候，家庭被折腾的一地鸡毛，几乎要散了架的时候，他才破釜沉舟般的回归了生活的轨道，尽了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应尽的责任。

　　佟振保对热情奔放、浪漫不羁的玫瑰有着初恋的激情，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带着她面对将来，他以为玫瑰性子不安分，只适合做玩玩的对象，而不是适合做妻子。所以，他回国之后，就迎娶了门当户对、性格温顺的孟烟鹂，这才是佟振保心中妻子应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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