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晚上十点左右到达目的地，这边要比L市冷许多, 楚飞才一下车就打了个哆嗦, 他双手插到外套兜里, 长长的呼了口气。
苏莫看着熟悉的地方, 眼神特别空洞, 恍惚间感觉周围所有都不见了, 偌大的车站就剩下了自己。直到冷风吹打在脸上, 他才发觉周围全是人, 楚飞就在他的旁边。
他搓了搓有些发红的手，“表哥, 我们快走吧。”
“嗯。”
按照梁奎朋友给的位置，楚飞二人很快赶到医院。苏莫才走到医院门口就又红了眼眶, 可这一次他没哭, 只是轻轻笑着对楚飞说：“表哥，我在这里等你吧.....我去的话可能连你也见不到环宇了。”
楚飞心揪了一下, 却没说什么，他揉了揉苏莫的头发，柔声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有什么想带给他的话么？”
苏莫回头看眼漫天纷纷扬扬的白雪，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你就和他说我很好。”
“嗯, 进来等我吧。”
“表哥, 我想吹吹风, 我不冷的，你快去吧。”
“.........好。”
楚飞看眼雪地里的少年，转身大步踏进医院里。萧环宇在四楼最里面的一间病房，楚飞到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眼眶发红的妇人，看到楚飞她愣了一下，然后僵硬的扯着嘴角笑道：“楚飞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在这边有点事得处理。”楚飞看眼紧闭的房门，说：“听朋友说萧环宇入院了就赶过来看看，他没事吧，怎么受的伤？”
萧夫人脸色不太好，不过还是客气道：“年轻人嘛，就是爱闹，受点伤正常，他没事的，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阿姨会照顾他的。”
“阿姨您这话说的，我既然来了总得看看他，您放心吧，我事情都处理好了才回来的，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我来照顾他。”楚飞怎么会听她的，说话间就去开房门，萧夫人想拦却又找不到理由，只好沉默的跟着进去。
看到病床上的萧环宇，楚飞狠狠的皱起眉头。
他的穿着宽松的病服，额头缠绕着纱布，手上挂着点滴，脸上有很多青紫的痕迹，露在袖子外的手臂全是伤痕，看形状应该是被很粗的棍棒打出来的。他的脸色很苍白，眉眼间尽是无法言说的憔悴，楚飞实在很难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风度翩翩的少年重合。
萧爸是一个很温和的人，虽然比较爱酒，但从小对萧环宇就好。每次楚飞带苏莫过去，他都会弄很多好吃给他们。
那样一个人，现在却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打进医院，和多年至交好友如同敌人一样。
可能是听到声音，萧环宇的眼皮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眼睛。
楚飞走了过去，轻声说；“我来看你了。”
萧环宇看向他，表情很淡，眼里没有多少情绪。
“谢谢，我没事。”
萧夫人在旁边看了一会，确定萧环宇和楚飞之间没什么奇怪的关系才稍稍放心。
“你们先聊着，我过去看看老头子。”
“好。”
萧夫人开门出去，楚飞再次看着萧环宇，他的眉头始终皱着，情绪很复杂。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萧环宇静静的盯着天花板，嘴唇轻轻的张了张，“谁知道呢。”
“莫莫在医院外面，他让我告诉你，他很好。。”
听到这句话，萧环宇怔愣了一下，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力道：“他不该来的。”
“他很担心你。”
“........你都知道了？”
“嗯。”
萧环宇抬头蒙住眼睛，露出来罕见的软弱。
“楚哥，是我害了莫莫，他那么好，不该过现在这种日子的.....我以为我们可以好好的，可是直到真的被发现了我才明白，这是绝对不被允许不被接受的。可我不想失去莫莫，我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没有他会是什么样的。”
楚飞轻声说：“莫莫告诉我，他爱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你。”
“楚哥。”
“嗯？”
“我不想坚持了。”他扭头看着楚飞，表情很痛苦，“我坚持不下去了，楚哥，我对不起莫莫。”
楚飞震惊的后退一步，脑子不断的重复回响着他的话。他想愤怒地扑过去抓住他衣领，想抽他，想问他凭什么要放弃。可是当他看到萧环宇脸上的脆弱时，只能呆愣的站在原地，任由拳头越握越紧。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用力问：“那莫莫呢，你放弃了，让莫莫怎么办？”
“我放弃了，他就可以回家了。”萧环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他极力的控制着声音，却还是忍不住的哽咽起来，“我们两家认识多少年了，明明之前那么好的关系现在见面却像是仇人一样，莫莫也有家不能回.....楚哥，叔叔阿姨从小就疼莫莫，可现在呢，见面除了打骂外什么也不剩，你别看莫莫装得很好的样子，实际上他一定很痛苦....楚哥，挚爱和至亲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楚飞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一句话也说不出。
萧环宇无力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神很空洞，“上次莫莫回来被他爸打了，我不知道。”
“...............”楚飞呼吸一窒。
“楚哥，说真的，我爱莫莫。可是现在这样，莫莫迟早会受不了。我放弃的话，我们所有人都能松口气。”
楚飞忽然想起车上苏莫说他想回家的话，心思一点点沉下去。
“楚哥，你帮我带句话给莫莫吧。”萧环宇无力的笑着。
“苏莫，回家去吧。”
..........
............
楚飞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走出病房的，他慢吞吞的走到一楼，看到苏莫站在医院门口抬头看着天空，目光悠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突然捏紧了拳头，转身往回走。到萧环宇病房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楚飞来干什么，是不是替苏莫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全家都哭给你看，你和苏莫那是什么关系，你以为你们可以被这个社会接受嘛！！”
萧环宇沙哑着声音，“妈，我只是爱莫莫！”
“你给我闭嘴！！”
“我从小就喜欢他，从小就想和他在一起！我们做错了什么！！”说得太激动了，萧环宇咳嗽起来，再说话时却多了几分迷茫，“可我现在这样，却是害了他..........”
剩下的楚飞没兴趣再听下去，他重新回到一楼，苏莫看到他连忙跑了过来，抓住他的肩膀紧张的问：“表哥，环宇他怎么样？严重嘛？他有没有说什么？？”
楚飞拉过他的手，很冰，被冻得很红，他注视着苏莫的眼睛，问：“莫莫，你想回家吗？”
苏莫身体徒然一僵，眼睛抑制不住的发红，他咬着牙关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楚飞两只手包住他冰凉颤抖的手，“萧环宇说，苏莫，回家去吧。”
苏莫眼睛发红的呆愣了许久，他渐渐垂下头，似乎疲累极了般，耸拉下肩膀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看着特别脆弱。他用力的咬着下唇，胸口沉重的呼吸起伏，一下子顺不过来。
楚飞赶紧扶住他，“莫莫？”
“表哥，你说的没错，我的脾气真的很差，每次都要让他来想办法哄。”
苏莫回家了，楚飞想要陪他去可是被拒绝了。他把苏莫送到家门口，看着他进去才裹了裹衣服，转身去自己家。
他给周骋发了条短信，什么也没说，就说苏莫回家了。
那边过了一会，发来了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他吸了口冷气，加快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楚母知道他回来了，早早的就准备了一桌饭菜等着。
楚飞一进家门，暖洋洋的气息迎面而来，他顿时倒吸了一口气。楚母见他一身风雪，赶紧准备衣服让他去洗个澡。
吃饭的时候两老一直给他夹菜，“怎么就回来了，这么大的雪。”
楚飞大口大口吃着饭菜，说：“这边有点事加上听说萧环宇入院了就赶过来看看。”
楚母叹道：“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了，惹他爸下那种狠手，我和你爸明天买点东西去看看.....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莫莫爸妈一点反应也没有。”
“可能有其它事吧。”
可口的饭菜，温暖的家，唠叨却满心疼爱的父母，楚飞明白苏莫和萧环宇的想法。一边是至亲，一边是挚爱，无论选择哪一边都会很痛苦。
他看着父母的脸庞，忽然特想跪下来，告诉他们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自己永远也不会找女朋友了，以后更不可能有子女。
可是那些话就像是卡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有一点他很明白，他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放弃周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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