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颗糖
舒甜把书包从肩膀拿下来放到桌子上,准备坐下的时候,感受到右侧一道灼热的视线。
她动作顿了顿,转过头去看,却只有一个女生的背影,扎着马尾,个子很高,并没有看她,似乎正准备坐在倒数第一排的位置。
舒甜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太多了。
她坐在江译让出来的位子上,动作又是一顿。
开学第一天没发校服,再加上夏天热,她穿的是短裤,这儿江译刚坐过,凳子上的余温就特别明显地能感受到。
“怎么了?”
“嗯?”舒甜唰地一回头,看到江译桌上空空,一手把玩着手机,屏幕黑的。
“没什么没什么。”舒甜摇了摇头。
还没来得及对新班级的同学们产生好奇心,她的注意力又被那缕异常显著的头发——虽然可能只有她觉得显著——虽然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大佬头上呆毛还挺可爱的——但是她,真的,好难受啊!
舒甜正打算上手采取点儿什么措施,却被前面传来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
刚刚她进来坐下的时候好像前面还是没人的,是因为马上要到八点了,最后几分钟里一下子涌进来不少学生。
“你为什么坐这儿?啊?”她正前方的男生是个寸头,不是像那天的闪电侠一样,是正儿八经的寸头,他压着声音,但可能是太激动的缘故并没怎么压下去:“你看没看后边是谁啊你就坐?!”
“谁啊?”他同桌理所当然的语气,“倒数第三排不坐是傻逼吧,你要坐前边给老师添堵?”
舒甜:“………”
不坐前边是为了不给老师添堵?
她都想鼓掌了,这位同学好有自知之明啊!
闻言,寸头更激动了:“我他妈没说这儿不好!我让你看你后面是谁!你他妈看一眼啊!”
“……”
很有自知之明的同学在舒甜的斜前方,他慢慢悠悠地转头。
其实从语气来推测,舒甜觉得寸头说的应该是江译。但是他同桌转头转到一半,刚刚好对上了她的眼睛,就没再转了。
对视了大概有三秒。
舒甜眼看着那男生唰地回过身对着寸头,也是激动地压抑着声音但其实音量真心不小:“——卧槽!是个漂亮妹子啊,真他妈好看!你刚才那是什么鬼反应?!”
“……什么漂亮妹子?”寸头的声音很迟疑。
“就你后面,那不是坐着个妹子么?”
寸头忍无可忍了,啪叽一下手跟他同桌的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掰着往后转:“……我让你看你后位不是我后位啊傻逼?”
舒甜:“………”
这俩人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舒甜偷偷看了一眼被议论的主人公同桌。
江大佬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这么大声的对话,手机放在桌上,眼皮子耷拉着,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
“唉我操,”寸头同桌又说:“行行行我再看一眼,还能是谁啊,真他妈服——”
这次头扭了180度,跟江译对上视线之后,本来不耐烦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生瞪圆了本来也不算大的眼睛。
舒甜从侧面观察到江译掀起眼皮,面无表情——真是一点儿表情都没,冷冷淡淡地对他前桌点了点头:“他说的是我。”
男生的脸立刻就变白了,差不多是涂BB霜的那个效果,嘴唇抖抖抖的,半天没说话。
这反应……这两兄弟是经历了什么呢?
好奇心瞬间爆棚,舒甜还在等后续,下一秒,吵吵闹闹的教室突然间变得异常安静。
她条件反射般地望向教室门口。
门口走进来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四五十岁的男人,微凸的啤酒肚,脱发有些严重以至于向后移动的发际线,脑门儿锃亮,笑得很慈祥。
男人拿着一小摞纸,背着手走到讲台上,笑容就没下来过,眼神和笑容一样慈祥地看着他们,说:“我是你们班主任,马东立。”
这句话乍一听没觉得哪儿不对。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名字怪耳熟的。
直到他下一句话——
“千万别问我,老师你有没有姐姐妹妹,叫马冬梅的啊,”马东立摇摇头说:“我真没有。”
-
马东立是教语文的。
就这么以一个不尴尬而又幽默的开场非常快速地赢得了掌声和笑声。
“我得先跟大家说个要紧的事儿啊,”说是要紧的事,马东立的语速却依旧不紧不慢,“军训出事的那些新闻的报道大家应该也有看到吧,最近闹得有点大,今年咱们学校决定,高一新生暂时不需要军训——”
马东立话一出口,底下欢呼声鼓掌声瞬间炸开,他又吆喝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控制住局面。
“……但也不代表着就不军训了,具体还要看市里通知,可能是取消,但也可能是改了个时间而已,所以啊——别高兴太早。”
怎么可能不高兴!
舒甜想了想自己开学前买的那些瓶瓶罐罐的防晒霜,打心底里觉得它们派不上用场真是太好了。
谁愿意往脸上抹那么厚一层啊,一出汗还得掉,掉完还得补。就今年夏天这个高温,不抹就得晒掉一层皮。
马东立又讲了几句才停下,手里的白纸也放下了,拿了根粉笔掰一半,回身在黑板上开始写字。
两个大字,很飘逸,很语文老师:
理想。
马东立写完,微胖的身躯一个潇洒转身,笑眯眯地:“同学们,这俩字儿都认识吧?”
没给人回应的时间,他接着说:“新学期,你们也有新同学了,看看,咱们班五十多个人,五十多个可爱的同学,想不想认识认识?”
这次同学们立刻给了回应:“不—想—”
马东立依旧笑容不改,点点头:“老师也想。”
舒甜:“……”
看这架势,这是要——
“来啊,反正不军训了有的是时间,今天每个人都起来,做个自我介绍,再谈谈黑板上这俩字儿。”马东立声情并茂道:“告诉大家,你的理想是什么。”
“………”
“从这儿开始。”马东立下了讲台,走到舒甜这列的第一排,点了点桌子。
第一排左边的女生站起来,背影娇娇小小的,声音脆,很好听:“大家好,我叫姚月,姚明的姚,月亮的月,我的理想是世界和平,谢谢大家。”
整个过程没有扭捏,丝毫不拖泥带水。
“……”
我的天,这么优秀的吗?
教室陷入了一阵异常安静的沉默。
三秒后,瞬间爆出笑声和拍桌子吹口哨的声音,马东立的脸上皱纹都笑深了,也跟着凑热闹拍手:“很好啊,同学们!听到了吗?姚月这个理想非常的崇高!很棒!”
“来,姚月同桌,到你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姚月同学起的头太好,还是班级氛围太轻松,舒甜总觉得下面几位同学的画风都跟马东立预期的有所偏差。
但马东立听得也很开心就对了。
终于轮到了前面两个演技浮夸、嗓门大到压都压不下去的男生。
寸头先站起来:“同学们好,我叫李卫,我的理想很朴素,就不愁吃穿就行,谢谢大家。”
“大家好,我叫季文彬,”紧接着是寸头的同桌:“我不像我同桌这么没出息,我的理想啊,是一夜暴富。”
舒甜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全班也是一阵哄笑。
又是一个神理想。
轮到她的时候,跟“世界和平”差不多,舒甜随便想了个词混过去了。
接下来是江译。
江译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的时候,周遭本来那些细微的谈话声都不见了,舒甜明显感觉到班级里不太一样的气氛。
明明不是同年级的,居然也这么多认识他的学生。
“江译。”语速适中,吐字清晰,江大佬说了两个字,跟站在桌边的马东立对视了一下就准备坐了。
“诶,你等会儿。”马东立叫他。
江译重新站直,马东立提醒:“江译是不?你的理想呢?是还没想好吗?”
“……”
江译觉得没有几个人会真的在这种情况下说自己真正的理想。
反正他是。
而且他也实在懒得编。
“没想好也没关系的,老师理解,”马东立循循善诱,笑容快有佛光了:“那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喜欢做的事儿跟大家分享?”
“……”
听到这个问题,江译本来还是想直接摇头。
但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一个词,嘴不受控制地,将那个词脱口而出。
“——学习。”
?
舒甜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发言人。
全教室的人估计都惊了,没有起哄声也没有拍桌声,只有呼吸声——和马东立夸张的表扬。
马东立兴奋地脸都有点儿红,舒甜看着他啤酒肚一起一伏,不知道使了多大劲在说话:“太棒了江译同学!活到老学到老,知识永远不嫌多,你这种态度非常好,一定要继续保持!”
“谢谢老师。”江译全程表情都很淡,说完就坐下了。
一分钟后,轮到闻人一。
他觉得自己今天胆子格外的大,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和灵感,江译说完之后,他瞬间就推翻了之前想好的措辞。
闻人一声情并茂:“大家好,我叫闻人一,姓闻人名一。我的理想很简单,那就是做一个诚实的人,”他越说越激动:“不管是为了任何理由,撒谎可耻!”
马东立被他的饱满情感给震慑住了一瞬间,才后知后觉地夸了一遍。
闻人一身心舒畅,美滋滋地坐下,桌洞里手机一震。
【译哥】:你他妈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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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课程安排,上午上了三节课就放学。
马东立实在是个人性化的老师,除了第一第二节他还有讲几句,第三节课居然交给学生了,美其名曰,新同学之间总要交流感情,他就往讲台那一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聊天。
舒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女校那些变态一样严格的女老师给苛待惯了,遇到这么个慈祥的班主任,突然觉得自己高中生活简直是一片光明。
但是再怎么开心,她也没忘记一直横亘在心里的那缕倔强的头发。
这一上午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找存在感,她心里快痒痒死了。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没什么东西好带,教室里人几乎是下课两分钟就走光了。
舒甜故意磨蹭了会儿,江译坐在她里面,另一边是墙,她不起来他就出不去,他也没催。
两人是最后出的教室。
眼看着江译要往车棚方向走,舒甜扯了扯他的衣角把人拉住:“江译哥哥。”
他转过身看她:“嗯。”
“那个……”她笑了笑:“你陪我去趟打水的地方行吗?”舒甜伸出手指比了个“3”,补充道:“三分钟就行!”
“好。”江译没犹豫就点了头。
打水间就在走廊最里头。
不知道跟S大附中高中部齐名的一中校园是什么样,但这儿的环境设施是真的好,打水区的设备新得都反光。
舒甜打开凉水把手给弄湿了点,然后立马走出去。
江译没跟进去,他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台,身后是离地半米的巨大窗户,十一点的光很亮,他靠在那儿就像是某种夸张版金光闪闪的特效。
舒甜脚步顿了顿,接着走上前。
江译比她高多少,舒甜没有算过,但是离得近了,她发现他是能挡住阳光的,她整个人刚刚好可以站在他投射在地上的阴影里。
“江译哥哥,”舒甜没忘记自己的初衷,“那个,我刚刚发现你头上有翘起来的头发。”——虽然并不是刚刚发现。
“弯得特别厉害,很影响形象。”——其实并没有影响,反而配着他面无表情的帅脸,看着挺萌的。
“我帮你沾湿了弄平它好不好?”——但是强迫症真的控制不了啊!
舒甜抬起胳膊,给他展示了一下滴水的手,“我刚刚才去洗了手,这样把头发弄湿就好了,超快!”
“……”
江译本来以为舒甜是要接水喝。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怪不得。
今天上午,三番五次看到她在往自己这边看,结果又根本对视不上,她的视线一直游离在他后脑勺那块地方。
舒甜仰着头,圆溜溜的杏眼睁大,两只手举在半空中,纤细的指尖滴着水,手上皮肤白得能清晰看见青色血管。
——嗤。
行吧。
小姑娘的关注点怎么奇奇怪怪的。
舒甜不确定是不是眼花,她似乎听见声轻笑,随后又看见江译唇角往上翘了翘。
她还在想这是同意了吧。
下一秒——
少年毫无预兆地俯身,上身压低,腰弯着,头发刚刚好在她面前。
那缕干扰了她好几个小时的头发近在眼前。
再往下,是他近在咫尺的侧脸,鬓角干净,有些尖削的下颌,睫毛鸦羽一般盖着眼睛,长得不可思议。
“好,”走廊里没有别人,少年低沉混着清朗的嗓音回荡在耳边,“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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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毛:我的主人居然就这样毫无原则地让我去死QvQ
#为什么学习两个字会脱口而出呢?#
艹人设艹得太投入,有什么办法呢?:)
对了,
闻人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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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临时有事一大早出了趟门qwq,100红包随机~抱歉让你们等了呜呜呜!
宝宝们留言粗长一点好嘛!爱你们!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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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gigg扔了1个地雷
还有感谢灌溉嗷~嘿嘿月底啦,某不知名液体要过期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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