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安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沦落到这种地步的一天。
他走出电梯,刚一踏上顶层的甲板就被外面的炫目的灯光和刺耳的欢呼声给弄得头晕眼花,本来就难受的身体更加不适,胃部一阵阵泛酸。他蹙眉按了按胃部,抬步正要往前继续走,守在门口的安保人员忽然拦住他,要他出示船票附带的派对邀请函。
谢予安将邀请函拿了出来,那些安保人员看了一眼后让开了,面色看似无异,不过在谢予安还没走远的时候,他就听到他们在背后在小声议论他:“我没看错吧?那个人好像是谢予安?他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娱乐圈不就这种表面看着干净私底下乱成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明星吗?听说他还打人呢。”
谢予安顿住脚步,因为那些安保人员的话如同利刺,狠狠地刺着他的脊梁骨,让他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来。
他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望向派对上绚丽的光景和欢呼的人群。刹那间,一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淹没了他——为自己的颓废和堕落。
谢予安终于知道柳翦宁为什么不想来这种地方了,这种地方真的能将人的尊严撕下来做成鞋垫,每走一步都要狠狠踩上一脚。而他只要继续往前走,就可能会遇到更多认识他的人,收到更多鄙夷的目光,谁让他曾经也小红过一把呢?而他今晚过后,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做个清清白白端端正正的人的机会了。
可是他还有团队要养,他也不能叫人看笑话,当初为了好好地演戏无法兼顾学业,所以他大二没念完就办理了休学,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谢予安攥紧拳,微微红了眼眶,之前不管他再怎么镇定,说到底,他也还是个二十岁都没到的半大孩子,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这样巨大的落差放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身上都不一定能够很好的接受,而现在,谢予安终于要为他的年少轻狂付出些代价了。
谢予安深吸一口气,心想既然都决定这样堕落了现在犹豫也没什么意思,他的目光在派对上搜寻了一圈,但是派对上的人太多,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任文骥人在哪。而因为晕船,谢予安今天什么都没吃,现在胃里火烧火燎的很不舒服,人多的地方又传来阵阵香水和酒味,熏得他头疼欲呕,谢予安揉了下胃,绕开人群往甲板边缘一边走一边慢慢找任文骥。
只不过他没走多远,就被人搭讪了。
搭讪他的那个男人谢予安还凑巧认识,和任文骥一样,那男人也是个煤老板,只不过风评不似任文骥那样好就是了,有些秃顶,肚皮在西装的勒束下少圆一些了,但仍是看得出轮廓。
“这不是‘谢公子’吗?”他拿着两杯香槟走到谢予安面前,递给谢予安一杯。
谢予安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粉丝们给自己取的这个昵称听上去如此油腻,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不得罪这个男人,接过他手里的香槟道:“罗总。”
蓝色女神号游轮明明就在海上,偏偏在顶层甲板上还要修建淡水游泳池,供有钱人享乐,当然不只是有钱人,只要有本事上了这艘游轮的人,也能够享乐。
谢予安不是有钱人,他上了游轮后一点乐没享受到,还吐了整整两天,什么也吃不下,本来就白的脸这下更是一点血色都没了,但多亏他清冷的长相,即使面带病容他这样看着也别有一番病美人的风情,站在扶栏边望向人群的目光似乎还透着隐隐的忧郁,身上不像其他人穿的清凉赤.裸着上身,而是套了件白T,短裤下的一双长腿又细又白,和周围的人颇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就算他长得再怎么好,在罗恺看来,也是为了钱权来派对上寻找金主的人,谢予安年轻,又是他喜欢的类型,他早就对谢予安有意思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却没想到居然会在任文骥的派对上碰到谢予安。
任文骥这派对是干什么的?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罗恺以前觉得谢予安长相看着挺清冷的,眼里的眸光也还没有因为娱乐圈而变得浑浊,就觉得他大概还是干净的,却没想到他也会出现在这里。
再一联想谢予安最近被爆出的丑闻,罗恺就觉得谢予安大概也不像他外表长得那样干净,所以语气就不由带了些轻慢,递酒给谢予安时还借机蹭了下他的手。
青年的五指冰凉滑腻,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这样的触感也叫罗恺笑得更加不屑,不过他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带着几分闲心地和谢予安闲聊:“这风景挺不错的,你一个人吗?”
这句话就是变相地邀约谢予安了。
谢予安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回答道:“是挺不错的,不过我打算回去了。”
罗恺又问他:“你住哪?房间在第几层啊?”
“第三层。”谢予安回道,柳翦宁的票就是这一层的。
而罗恺听完他的话后就笑了,走过来想抱谢予安的腰,说:“我住在第七层,不如我带你去看看我房间?”
蓝色女神号层数越往上价格越高,罗恺这话里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但是谢予安蹙了蹙眉,还是没忍住侧身闪避开罗恺的搂抱,五指紧紧攥着说:“不用了,我不太舒服。”
“我也可以帮你找个医生——”罗恺明显还不死心,想要继续劝说谢予安,还直接伸手想要拉住谢予安的手腕。
“找我什么事?”
谢予安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句低沉磁性的男声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和罗恺同时抬头朝声源处望去,只见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个男人,他站在阴影里,因此面容看不太清,但是能看出他身材高大,双腿又直又长,几乎可以和欧美男模特媲美。
下一刻,他从阴影里走出,棱角冷峻轮廓分明的面庞暴露在光线之中,面无表情使得他有种男模性冷淡的高冷感,而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无框眼睛更显得他目光锋利冷肃,看上去高不可攀,威严十足。
他的视线在谢予安和罗恺身上逡巡了几转,又开口,冷声问:“不是找医生吗?谁有病?”
谢予安望着他的面容,又听见他这样说话,立刻就颤了下身体。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像是小时候去医院看到拿着针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医生一样,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不过男人再次开口,谢予安才发现他手上拎着一个小药箱,身上也穿着件白色衬衫,纽扣扣到最上面的一颗,下半身是黑色笔挺的西装裤,在这半.裸的泳池派对上简直比谢予安还要格格不入。
谢予安罗恺都没说话,男人见他们两个沉默,居高临下地睨了眼罗恺,打开小药箱从里面掏出了板药片,对他说:“是你有病啊?要伟.哥吗?”
男人一脸冷漠,却出口惊人,谢予安被他开放的语句惊得目瞪口呆,而罗恺也被气得怒目圆睁,半圆的啤酒肚一起一鼓:“你——!”
男人挑了挑眉梢,接话道:“我怎么了?有病就治,讳疾忌医是大忌。”
罗恺喝道:“你们船上的服务人员都是这种态度吗?”
“是啊,你看不惯我?”男人的表情更加冷漠了,斜斜地勾着唇角不屑道,“那你去投诉我啊。”
别说是罗恺,谢予安觉得自己要是对上这么一个跅弛不羁的痞人,他也会想要上前给这个男人几拳的。
“你给我等着!”
所以罗恺扔下这么一句话,马上怒气冲冲地朝服务总台走去。
男人斜着目光瞥了罗恺一眼,没理他,轻嗤一声往前又走了几步,把手里的那板药递给谢予安。
谢予安发誓,他听见男人小声嘀咕的“傻逼”二字了。
他望着男人递到自己面前的一板伟.哥药片,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用伟.哥,谢谢。”
“这不是伟.哥。”男人微微挑眉,说话的声音幽徐低沉,“这是胃药。”
谢予安闻言一怔,低头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药片,就着光一看上面的字,发现这还真是胃药。
“……谢谢。”他和那男人道谢,不过话音未落,他面前又递过来一瓶水。
谢予安的心脏这下可真是狠狠地跳了一下,他再次仰头看向男人,只见男人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的侵略感一点也不带掩饰,谢予安被他看得耳根略微发热,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避免两人目光相遇。
在娱乐圈这种地方,谢予安自认为自己见过的俊男美女不算少,可是像男人这样的人他还真没见过几个,却只是个医生,太可惜了,如果他进娱乐圈的话……算了,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进的,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想别人。
谢予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偷偷抬头瞄了眼男人,见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目光里满是赤.裸裸的侵略和兴趣,更是觉得浑身如坐针毡一般,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了,因为他想起了他和男人相遇的地方——蓝色女神号第十层,任文骥的泳装派对。
想必他刚刚和他罗恺的一幕男人也看在眼里了吧。
就算没有看到,会出现在这派对上的人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于是谢予安心里刚蹿起的火苗“咻”地一声,瞬间就灭得只剩一小缕黑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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