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把蒋慧芳的锐气锉得没影,一道手电忽然打了过来。
王翦眯眼看过去,就看到几个高矮不一的人影晃过来。只听王桐喊了一声:“妈!”
她这才看清楚,那其中有一个就是她便宜老妈陈如玉。于是暗中踹了蒋慧芳一脚,也走过去了。
跟陈如玉一块回来的是联防队的人,外号石敢当。村里几个大队抽出来几个思想觉悟相对比较高的人,与隔壁几个村一块组建一支联防队,每个月轮班巡值,专门负责几个自然村里的一些狗屁倒灶的事。
这位石敢当同志前两年退伍,长得人高马大,从小就皮实能打,所以人送石敢当,差不多算清源村的门神了。小孩在外面受欺负了找他,村里人之间有龃龉了也找他……但是作为一个受党熏陶的老预备,一般这人能瞎叽叽就绝不动手,动了手也是点到为止。但他有案底,这个案底就是他转正的最大障碍。
听说以前他年轻气盛打伤过人,就因为这一点,预备期被无限拉长——
石敢当一脸板正,相当严肃,俨然把联防队这个民间群众组织当成了黑猫警长,看了看蒋慧芳,严重怀疑刚才两姐妹正跟她打架。这也是联防队的职责范围:“你们三个刚才窝那里干什么?”
王桐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管得真宽”。
黑夜也盖不住石敢当的脸黑:“你说什么?”
王桐“嗤”一声,懒懒地说道:“没干什么。”
石敢当有点郁闷。难道他问得不对?
陈如玉赶紧出来和稀泥:“桐桐你好好说话,冯萧专门送我回来的……”
王桐对她亲妈也没什么好脸色:“我有不好好说话吗?妈,还站那里干什么?折腾一夜了,回去睡觉。”说完也不等陈如玉,就扭头抱着暖壶走了。
陈如玉尴尬地冲冯萧笑了笑:“这孩子……”
冯萧看着王桐的背影,眼神莫名有点受伤,对陈如玉道:“玉婶,那我就走了。”
“不进去坐坐吗?”陈如玉不好意思。
冯萧摇头,说了句:“不了。”你家女儿王桐不欢迎。
看着石敢当一个人孤身离开,王翦感到自己好像瞄到了一个关于王桐的大八卦。于是手指头戳了戳这位不知道该叫阿姨还是叫妈的陈如玉,酝酿了半天,才挤出个“妈”字:“石敢当……我是说,冯萧跟我姐……”
“瞎说什么呢!”陈如玉一口否决,扯着她望向像根水泥柱子似的戳在门外的蒋慧芳,眼神莫名有点畏色,讨好般地问,“慧芳,你怎么还站着呢?赶紧进去吧。”
蒋慧芳僵硬地扯开自己的嘴,送给陈如玉一个破天荒的笑,然后僵尸一样过来搀陈如玉。在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陈如玉的时候,就被王翦给避开了:“嫂子,你刚才不是摸了狗屎吗?这脏手也来摸我妈。”
蒋慧芳:“……”
陈如玉:“……”
鸡飞狗跳的一晚终于结束,王翦锁了大门后,王桐已经炒了三盘酱油炒饭,没有蒋慧芳的份。王翦终于得以坐下填饱肚子,突然觉得这寒酸的酱油炒饭不知道是因为酱油的不掺假还是因为米饭的纯天然,竟然香得比她以前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蒋慧芳现在看到她们两姐妹跟看到两条毒蛇似的,只要不来找她晦气,她巴不得自己变成隐形人。于是踮着脚就把老王睡前留下的一摊花生壳鱼骨头都收拾干净,裹着团闷气回去睡了。
没错,没心没肺的老王好像以为全天下人都死光了,他家里的女人们都不会出事,所以已经安心去睡他的大头觉了。
王桐就开了电视,发现没有任何节目或者电视剧,只有雪花片,于是只好不甘心地关了。
陈如玉就絮絮叨叨地数落她:“你怎么也不跟冯萧好好说话?”
王桐冷笑:“……这话您怎么不问我爸?”说完丢了筷子走了。
陈如玉满头满脑的母慈子孝没法发挥,于是扭脸把目标对向王翦:“……翦翦,你这一天跑到哪里去了?可把妈担心的。我听培明说你掉河里去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王翦也是听得满头星星。
她发现自己是真贱,习惯了张佳慧女士那火炮一样的风格,竟然一时对陈如玉的温水煮青蛙式摧残也相当受不了。于是扒拉完最后一口美味的酱油炒饭,把嘴巴一抹,说道:“我以后会小心的,妈你慢吃。”
陈如玉眼神黯黯地:“哎,你们都不愿意听妈说话。”
陈如玉年纪不是很大,起码在王翦眼里,她应该风华正茂才对。那个年代的人,十六七岁就结婚了,生王彪估计都没超过二十岁。她才四十左右的年纪,怎么就跟七老八十一样自怨自艾呢?
王翦发现自己是愚孝大队大队长,这会儿脚步就发沉,怎么都走不开了。一个人之所以会产生无法预估的变化,一是性格所致,二是环境所致。当大环境都是压抑而封闭的时候,那么这个人性格无论如何,最后大都殊途同归。
张佳慧不是这样的吗?
那终日的埋怨与不如意,有她自己的责任,也有她爸的责任,连她王翦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人与人的影响都是相互的,力学第一堂课就告诉人们,所有的力都是相互的。生活跟科学一样,那些理想状态的设定条件,在地球上其实都不存在。
于是她就把屁股又粘了回去,从她妈盘子里又扒了点炒饭过来,一粒一粒拣着吃:“突然发现没吃饱,妈,你分我点。”
陈如玉温和地笑了笑,又给她拨了小半盆:“吃吧,别饿着。你正长……”
说到一半她愣住,她的小女儿早已经不是长身体的年龄了。她早就已经长大了,而且长得很壮实。一想到王翦也已经长大,她就忍不住一阵热泪。
时间过得真快。
王翦不明白她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只是忽然意识到一个比较严峻的问题。
特么她好像属于肥胖人士。
前世一米六,体重始终徘徊在九十斤左右。
现在——高足有将近一米七,体重……好像也不止一百二吧?
天,她没法接受,这货这么些年是不是只顾着吃了?
香喷喷的炒饭瞬间变得味同嚼蜡,她把盘子一推:“好像又饱了。”
陈如玉理解不了她的反复无常:“这么快饱了?还有呢。你爸说了,粮食都是种出来的,不能剩饭。”
“妈,我教你一句诗,下回你教小禾的时候用得上。”王翦说道。
陈如玉被吓到了:“诗?”
这玩意儿不是书本里才有的吗?王翦这才读了几本书?她连个小学都没读完,突然要教她诗,这不是吓人的么?
王翦最高学历小学两年级,而且以她的智商,这两年跟白读也没什么区别。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陈如玉:“……啥,啥意思?”
“意思就是呢,教人要好好吃饭不能浪费粮食,农民伯伯种田是很辛苦的。”
陈如玉:“农民伯伯?”
“这孩子,自家都是农民,还农民伯伯。除了伯伯,不还有农民奶奶么……”
王翦哀叹:没法聊天了。
于是赶紧把这段扯过去:“反正就这个意思,您记不住,我再多教您几遍。小禾要上幼儿园了吧,那会儿用得上……”
“幼儿园?”又是嘛个鬼玩意儿?
王翦扶额。
这会儿清源村附近还没有幼儿园这么先进的托管所。
于是她立刻又把话题一转:“……那个不扯这些了,您想学我以后再教您。就是啊……那个,妈,您刚才上哪里去了?我去联防队值班室找过你。”
陈如玉这才想起这茬,叹了口气:“雪珍儿子大病了,差点过去。”
“什么?”王翦大叫起来,“张锦鸿……”
“还好送去医院了。我去联防队找人的时候就遇到他两口子,联防队帮着找了辆车,连夜送走了。我看雪珍都没了主意只晓得哭,我也就跟着去了一趟。还好,人还有得救。”
难怪找遍了全村都没找到她,原来是跟去医院了。
王翦紧张地问:“医生说什么病了吗?”
陈如玉说:“……叫什么脑,乙脑。哎,听说会留后遗症,恐怕变傻子……”
王翦心里“咯噔”一下,挺不是滋味。
假如真的是乙脑,那么贻误最佳的治疗时机,这种后遗症真的——一言难尽。张家现在的家庭条件就不好,如果张锦鸿还这样,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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