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兮兮的眼里都是泪花花, 忍不住抱住了把凳子放到了旁边的桌子前面。

　　旁边的桌子也就是小老虎的桌子, 他们班上除了小兮兮这个人类幼崽, 其他的同学都是不需要凳子的，都是直接站在桌子上, 所以其他桌子都是连在一起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之前小兮兮要进她的位置，都是从桌子下面钻进去。

　　后面小老虎把自己的桌子和小兮兮的桌子对齐，就留出了空隙, 让小兮兮可以从旁边走进去。

　　所以，现在小兮兮可以把自己的凳子放在小老虎的桌子前面，然后坐在了凳子上, 紧接着趴在正在睡觉的小老虎旁边。

　　小兮兮忍不住用手拢住了小老虎的脑袋, 虽然手不够大, 小兮兮的小脑袋挨了挨小老虎的脑袋，小兮兮在心里发誓——

　　以后一定要努力挣钱, 一定要让小老虎找到他的妈妈，让他做一只快快乐乐的小宝宝老虎。

　　小老虎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人类幼崽的大眼睛。

　　大眼睛里还倒映出来了一只小老虎。

　　小兮兮见小老虎醒过来了, 赶紧把书包里藏着的钱拿给了小老虎：“这是你找妈妈的钱……”

　　小老虎说道：“没事，反正还差很多很多，这点不算什么。”

　　小兮兮还是摇了摇头。

　　“那以后你给我钱, 我也不要了。”

　　小老虎继续说道：“鸡腿也不要了。”

　　总是人类幼崽帮他, 给他虎纹衣服, 帮他梳头, 给他吃的，他一无所有，他也想帮帮人类幼崽！

　　小兮兮想了想，说道：“那我有钱了以后，给你更多更多的钱！”

　　两个小脑袋凑到了一起，蹭了又蹭，瞬间好像就觉得钱也不是大事了。

　　而另一边，幼崽园办公室里面的老师，简直就要哭了。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妖怪人类感情啊！

　　中午的时候，从来不怎么搭理老师的小老虎过来找他们，说是想要他们帮帮忙。

　　尽管小老虎是流浪幼崽，这是整个幼崽园老师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实际上，这个流浪幼崽就跟其他的幼崽一样的学习生活，从来没有求助过老师什么事情。

　　而现在，突然的求助，老师们自然愿意帮助。

　　结果过去了才发现，小老虎幼崽是想要他们帮忙卖一下电线和塑料瓶。

　　老师们看着破破旧旧光线不好的地下室，再看了看角落堆起来的电线和塑料瓶，眼神都震惊极了，这么多！这是收集了多久才得到了这么多！

　　要知道妖怪幼崽在小时候做事情，是非常不方便的，因为他们不像人类那样有手，他们的爪爪不适合拿东西，所以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叼起来。

　　小老虎像个帝王一样巡视了堆积起来的卖钱的塑料瓶，然后说道：“老师能不能帮我把这些东西卖掉？”

　　小老虎幼崽是妖怪幼崽，他自己去卖的话，那些人就不会把钱给他，说不定还会打他。

　　老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几个老师一人一大堆，把流浪幼崽收集了这么久的东西拿去废品店卖。

　　几个老师卖了以后，都不约而同地身上的现金拿了出来，凑了凑，给他凑到了一千二百块钱。

　　他们回来的时候，其中一个老师说道：“挺心酸的，我昨天听一个朋友说，小老虎幼崽在攒钱找妈妈。这应该就是他从小时候一直攒的钱了。”

　　“他妈妈……”玉兰老师叹了一口气：“唉。”小妖怪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流浪，因为现在科技发达，幼崽都能够通过基因库找到自己的父母，像虎崽这种流浪幼崽，他之所以流浪，这说明了他的父母也不在基因库里面，也就是说他父母也是没有办法变成人的混血妖怪，现在就算是找到了，也可能是被关在了某个动物园里面，早就没有了灵智，混沌如同低级动物。

　　几个老师心情都不美好，他们把钱交给流浪幼崽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关于他妈妈的事情。

　　结果几个老师回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了流浪幼崽把钱叼着放进了小兮兮的书包里。

　　刚才出去的几个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很不能理解。

　　几个老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直坐在办公室里面观察幼崽们的一个老师说了小兮兮早上说的话。

　　最后一群妖怪老师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两只幼崽头蹭头，挨着睡觉的样子。

　　心都要融化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类幼崽和妖怪幼崽！

　　这哪里忍得住，一群人立马把这个人类幼崽妖怪幼崽感天动地的友情，描述了出来！

　　越是小孩子的感情，越能够触动成年妖怪那颗敏感的内心。

　　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感情了？

　　越是浮躁，越是精致利己，就越是向往这样的感情。

　　本来人类幼崽赵兮兮就被妖怪们关注着的，以最大的善意关注着的，现在看到这样的消息，一群妖怪简直就是在过年。

　　这一次不仅是人类幼崽赵兮兮，就连虎崽也被关注了。

　　因为提到了一句他想要利用基因库找到妈妈的事情。

　　其他妖怪很快也知道了老师们知道的事情，小老虎幼崽一直都在流浪，那么也就明白这个小老虎妖怪的父母肯定不在基因库里面，那么肯定就是混血老虎，而按照小老虎的年纪，他妈妈很有可能化形失败，现在要不然已经去世了，要不然就是失去了灵智，被关在动物园里面。

　　无论是那种结果，配上一个辛辛苦苦存钱找妈妈的小妖怪，都让人心里很难受。

　　一般来说，失去父母的妖怪幼崽，妖怪协会会收养或者有妖怪家庭也会收养，但是都有一个前提条件，不能是混血妖怪，谁也不愿意把心血精力浪费在一个注定要变成低级动物的生命上。

　　而且老虎妖怪哪怕是混血，对其他妖怪都有种族压制，如果老虎本族不收养，其他种族就更加不可能收养了。

　　这就导致了虎崽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对于这一切，两个崽崽都不知道，而小兮兮已经被爸爸抱着离开了小区。

　　坐在车上，爸爸依旧看上去不太高兴。

　　赵爸爸抬头看到了那边的鸡腿堡。

　　“兮兮，要不要去吃鸡腿？”

　　赵兮兮现在听到了炸鸡腿，直摇脑袋，“不吃了不吃了。”

　　前段时间吃太多了，导致她现在想到炸鸡，腿都觉得好腻。

　　于是赵爸爸抱着小兮兮回到了车上，刚把小兮兮放在了儿童安全座椅上，就看到自己的女儿跟个大人似的，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很激动地说道：“爸爸，爸爸，你把眼睛闭上！”

　　赵爸爸有点奇怪：“怎么了？”

　　赵兮兮奶声奶气地说道：“爸爸，你闭上眼睛嘛，你闭上眼睛就知道了！”

　　赵爸爸拿她没办法，有些时候她想做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做到不罢休，于是闭上了眼睛，说道：“好吧，我闭上了眼睛，你要做什么呀？”

　　“我要给爸爸一个惊喜，爸爸不许偷看哦。”

　　赵爸爸：“不偷看。”

　　紧接着他听到了书包锁链拉开的声音，然后似乎就感觉到小兮兮肉嘟嘟的小手牵着他的手，小女儿高兴的声音：“爸爸！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当当当！”

　　赵爸爸睁开眼睛的时候愣住了，小女儿眼里带着星光一样地看着他，眼里都写满了求表扬，而他的手上，是小小的一叠百元钞票。

　　一瞬间，赵爸爸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紧接着才想起来，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哪儿来的钱？”

　　小兮兮立马为自己的好朋友说话：“虎崽给我的！虎崽超级好的！爸爸没钱了，这是他找妈妈的钱的，他给我说给我们家……”

　　赵兮兮说得颠三倒四的，赵爸爸想起了自己跟小兮兮说家里要破产了的事情，于是哪怕小兮兮说得乱七八糟的，还是不影响赵爸爸提取出来了重要的信息——

　　这是赵兮兮的幼儿园朋友福仔给她的钱，是人家用来找妈妈的钱，听说了他们没钱以后，就把钱给赵兮兮了。

　　赵爸爸的心像是什么东西轻轻地击中了，又是酸涩又是潮湿。

　　他摸了摸小女儿的头，说道：“这是别人的钱，要还给他。”

　　“他不要……”小兮兮说道。

　　“那给他爸爸。”因为女儿说找妈妈的钱所以赵爸爸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孩子的爸爸肯定在。

　　小兮兮摇了摇头：“他也没有爸爸。”

　　赵爸爸：“那他是爷爷奶奶带吗？”

　　“不是，他是他自己带自己。”小兮兮很崇拜的语气说道。

　　虎崽好厉害的，他一个小老虎住那么大的房子也不害怕。

　　“那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赵爸爸把这一小叠钱拿了起来，想数数有多少，小兮兮太小了，他怕弄丢了。

　　小兮兮说到这个话题，有点兴奋，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虎崽每天下午都会去捡电线和塑料瓶，他家里堆了好多好多电线和塑料瓶……”

　　原本拿着薄薄的一小叠钱，正在数的赵爸爸，突然停了下来，觉得手里的钱无比的沉重。

　　他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孤儿，这大冷天里，提着一个小袋子，到处去翻垃圾桶捡电线和塑料瓶。

　　赵爸爸突然就懂了，小兮兮那突如其来的梦想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这个时候，他想的却是那个孤儿要捡多少垃圾才能凑到一千二百块钱……

　　他找妈妈的钱，却因为自己女儿说了一句缺钱，就给了自己女儿。

　　赵爸爸心里酸酸涩涩的，看了看自己女儿天真烂漫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你同学住在哪里知道吗？带爸爸去找他好不好？这个钱对他很重要，我们要还给他。”

　　因为赵爸爸的车子停在小区外面，现在回去找也来得及。

　　小兮兮愣了一下，脑子转得飞快飞快的，别看她平时慢吞吞傻呼呼的，涉及到了好朋友，立马就聪明了。

　　赵兮兮故意慢吞吞的说道：“爸爸，这是他给我的。”

　　“我们家不缺这一千块钱。”赵爸爸耐着性子，认真地说道：“宝宝，这是人家很重要的钱，我们不能拿。”

　　赵兮兮本来想问不是很缺钱吗，怎么又不缺钱了，可是她心里最怕的事情却不是这个，而是担心爸爸要去找小老虎。

　　小兮兮从小就知道爸爸妈妈不喜欢妖怪，害怕妖怪，小老虎可是最厉害的妖怪啊！如果被爸爸看到了，吓着爸爸了，到时候爸爸肯定不让她和小老虎做朋友了！不仅如此，肯定还会给她换幼儿园，而且还会打屁/股。

　　面对这样的事情，小兮兮的小脑袋转得飞快飞快地，继续说道：“爸爸，我们回去吧……妈妈在家里等我们回家。”

　　赵爸爸有点不高兴：“赵兮兮，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到幼儿园里面，不可能随便拿同学的东西。”

　　小兮兮：“这是他给我的。”

　　“那也不能拿！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够随便接受？”

　　小兮兮：“那好吧，我明天还给他。”当然也不是随便接受，小兮兮都已经想好了，以后放假的时候，周六周日，可以一整天都去捡电线，跟虎崽一起存钱找虎崽的妈妈。

　　不过爸爸现在凶起来了，还是要听爸爸的话。

　　赵爸爸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时间，想着也的确该回去了，而且自己有老师的微信电话，明天让老师帮忙一下。

　　回家以后，赵爸爸把这个事情跟赵妈妈一说，赵妈妈也觉得感动又心酸。

　　两口子再转过头，就看到被同学偏爱的小女儿趴在茶几上，拿着一堆画笔，嘴里嘀嘀咕咕的，正在画画，完全不知道自己接受了多么真挚的友谊。

　　像赵爸爸赵妈妈他们是正常小孩子的人生幼儿园里面平平淡淡，小学到高中忙着作业，大学忙着生活和工作，朋友的确有，但是属于毕业了就没了，都只是陪着走一段路而已。

　　那些所谓的友情，大多数都只存在从小看过的武侠剧中。

　　夫妻俩叹了一口气，赵爸爸决定给老师打电话。

　　另一边的腊梅老师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进入了角色——

　　“是赵兮兮的爸爸呀？今天赵兮兮在学校很听话——”

　　“啊？那个孩子呀，的确是个孤儿，跟赵兮兮是同桌，两个人关系很好。”

　　“我家兮兮不懂事，说家里缺钱，那个孩子给了一千二给我家孩子，拿回来我才知道，本来想自己送回去，但是这段时间也确实忙，我明天还是放在兮兮的书包里，到时候送到学校门口来，老师帮着把钱还给那个孩子一下。”

　　“可以啊。”老师听了这个人类的话，觉得这个人类还算是有良心。

　　小孩子之间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大人不一样，如果这个大人要了这个钱，的确不算错但是依旧让人不舒服。

　　赵爸爸道了谢，又问道：“那孩子现在是住孤儿院吗？”

　　人类幼崽一般情况下，失去了父母，都是住在孤儿院，或者是其他人收养，但是赵爸爸听小兮兮说的时候，说的是自己带自己，那应该是孤儿院吧，孤儿院里面孩子多，大人少，小兮兮不懂事，看着这种情况，也有可能会觉得是小孤儿自己带自己。

　　老师眉毛跳了跳，有点心虚地说道：“其实算是住在我们幼儿园。”人类幼崽有孤儿院，虽然妖怪也有妖怪协会，可是问题是人类的孤儿院接受先天不足的残疾幼崽，而妖怪协会，不会接受注定不能化形的混血小妖怪，感觉被人类比下去了。

　　赵爸爸不知道那边的妖怪老师什么心情，听到那个孤儿住在幼儿园，还挺诚恳地说道：“你们幼儿园真好，这孩子……”

　　赵妈妈在旁边小声说：“跟老师说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帮那孩子的。”

　　毕竟人家对自己的女儿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赵爸爸点了点头，他的想法跟赵妈妈不谋而合。

　　那边的妖怪老师收到了这个人类发过来的一千块钱，说是给孩子买点衣服零食之类的。

　　妖怪老师：“……”这个世界魔幻了。

　　一个反妖怪协会的骨干情深义重地跟她一个妖怪说，要好好照顾一只混血老虎！说出去能笑掉大牙！

　　而赵爸爸赵妈妈解决了这个大事以后，就看到女儿已经画好画了。

　　两个大人坐在了旁边，就看到赵兮兮画了一些圈圈条条框框，涂色也是随心所欲，而赵兮兮此刻特别宝贝，准备好好地收起来。

　　夫妻俩再一次确定了，他们女儿没有艺术细胞。

　　虽然如此，赵妈妈还是温声细语地问道：“宝宝画的是什么呀？”

　　小兮兮听到爸爸妈妈问，也不收起来了，而是展开了画，然后指着一个黄色的圈圈条条说道：“这是福崽，他手里拿着钱钱，这是我。他把钱给我。”

　　赵爸爸有点惊讶：“宝宝，你画这个做什么？”

　　小兮兮认真地说道：“我要记住虎崽对我好！”

　　赵妈妈摸了摸小兮兮的脸嘟嘟，逗她：“不画下来就会忘了吗？”

　　小兮兮使劲儿摇了摇头，包子脸上显示出来的都是骄傲：“妈妈，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哦。”

　　小脸蛋上几乎写满了“我怎么这么聪明”，然而赵爸爸赵妈妈还真不知道她要问什么，于是忍着笑，说道：“你问，爸爸妈妈肯定好好回答。”

　　“就是你们遇到了很开心开心的事情，你们想不想很多年以后，还有人知道这个事情？”

　　夫妻俩认真想了想，老实说，对于这方面没有太大的需求。

　　但是赵妈妈还是顺着话，说道：“想啊！”

　　然后小兮兮循循善诱地说道：“那你们看过书吗？书上那些画画，就可以一直留下去，而且所有小孩子都能够听老师说画里的故事。”

　　赵爸爸赵妈妈这下子听懂了，原来赵兮兮是想要把自己的画放在书上，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事情。

　　当然这个想法也是好的，只是夫妻俩看了看自家女儿画出来的鬼画符，再想想看幼儿园书上那些树是树，人是人的插图，谁来给他们的女儿说说这个事情？

　　而这个时候，小兮兮已经把画画好好地收了起来，脸上特别高兴，眼里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的画在书上了——

　　“以后所有的小朋友就会知道……”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了，两个大人没听到。

　　赵爸爸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呢？”

　　小兮兮看了看赵爸爸，仿佛在看自己的傻爸爸，小孩子特别无可奈何地说道：“当然是交给老师，然后老师就会印在书上。”

　　书是老师发下来的，肯定也是老师印的。

　　所以整个过程，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爸爸看了看赵妈妈，赵妈妈看了看赵爸爸——

　　“你跟她说……”

　　“你跟她说……”

　　两个人同时说道。

　　心里都有同样的想法，谁来告诉他们的傻女儿，不是这么简单的。

　　虽然是幼儿园的书，但是上面的内容肯定也不是随便什么内容都能够弄上去的。

　　尤其是这种幼儿园小朋友宝宝班的画画水平，带文字解说都不一定能够看清楚这到底是讲了什么故事。

　　虽然故事的确挺感人的，但是画画太赶客了。

　　夫妻两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把画装进了书包里面，然后慎重地把书包放在床头上。

　　很明显这就是准备明天早上就去学校，在学校里，把画交给老师

　　好吧，这个残忍的事情，留着老师说。

　　小兮兮晚上的时候，趴在床上，摸了摸旁边的小书包，她想，一定要放在大家看的书里面——

　　这样，所有的小朋友就会知道虎崽是多么好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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