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墙上的挂钟, 指着凌晨三点半。
前台是个阿姨, 看了眼顾星沉的身份证, 录入了信息, 推推老花镜, 格外多看了一眼小情侣——
男孩子高大斯文, 女孩子漂亮张扬, 看起有点儿青涩,也不知多大。
顾星沉掏了三百块过去,又加了两百押金, 开了发票,转身拉了许罂往房间走。
进门,来不及插卡开灯。
行李包掉在脚边。
许罂搂着顾星沉的脖子, 踮着脚尖与他边接吻边说话。
“乖宝宝, 我不在的两天有乖吗?”
“嗯。”
“有没有招蜂引蝶。”
“都在家里看书做题。”
“还有呢?”
“……等你。”
说话间,顾星沉脚跟一碰, 关上门。
视觉一黑, 只有窗帘渗进来一些光。
“你不说明天回来吗?”顾星沉握住她双手, 捏在掌心。
“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乖宝宝。”
他沉默了两秒, 视线稍微暗了下, “这两天……想过我吗?”
许罂有时候真的受不了顾星沉哑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明明那么清冷的嗓音,又有些灼人, 像冰与火, 滚在人心坎儿上。
她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想啊,想死了都,乖宝宝。”
顾星沉想起她的视频,那么漂亮,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着她的耀眼。他真是想……宣誓主权。他埋头想亲她,却被躲开。
许罂瞟他,略有警告地促狭笑意:“斯文点啊,顾星沉。听到没有。”
他个子高,俯视她,皱了下眉。
-
“好些了吗?”
顾星沉把热好的牛奶,放在许罂床头。
许罂瞪他,满脸怨气。
许罂迁怒牛奶,朝冒热气的牛奶杯翻了个很大的白眼。
“我不想喝这个牌子!”
顾星沉看了她一下,然后把杯子拿起来。“那我去一楼贩卖机看看换一个。你想喝哪个?”
许罂抬起眼睛看顾星沉。“哪个牌子我都不想喝!”
顾星沉严肃地看着她,把牛奶放下,“许罂,你在跟我发脾气吗?”
他手指把牛奶杯往她那边一推,“这几天那么累,快喝了,对身体好。”
许罂坐在床头,捶了下枕头发脾气:“我刚刚都说不要亲我了,你为什么不听。”
“……”顾星沉在床边坐下,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
少年有些愧疚,他刚才确实有一些失控。“对不起。”
“我不想喝牛奶。”她重重推开,牛奶洒了出来。
“那……我给你换杯水。”顾星沉垂下眸子,用纸巾擦掉洒出来的牛奶,然后默默去换了一杯纯净水,放在床头。
“我不喝水。”
他从灯光下抬起很黑的眸子,许罂目光从水杯上移,一下就撞进顾星沉干净的眼睛里。纯黑的眼珠,眼白也很干净。有一些忧伤的味道。
许罂的心,就颤了一下。
坏脾气稍退,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头了,虽然他刚才是有一点过分,但也不是说很大错。
她顺从地拿起了水杯,乖乖喝了一口,转着眼珠看顾星沉。
他一身沉静,见她听话喝水,就微微而笑,无端有一些……安静地小心翼翼。
许罂心就抽了抽,心疼了,后悔了,放下水杯,她伸手握住他的几根手指:“顾星沉。”
“嗯。”
“我脾气很差,是不是?”
“……是啊。”
许罂窘了下。“那我凶你,你也凶我嘛。我刚刚跟你吵架呢,你还对我这么迁就。”
许罂倾身,抱住少年的腰,脸颊摩挲着他胸膛上。他肩膀和手臂清瘦,有青涩的味道。
“别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会把我宠坏。”
她仰头,看见少年的喉结动了动,顾星沉指腹揉着她的脸,淡淡笑了。
“宠坏,就宠坏啊。”
-
拥吻之后,他们相依而眠。
许罂躺在少年臂弯里,借着床头鹅黄的灯光打量顾星沉的侧脸。
许罂点了下他鼻尖儿,“顾星沉,我有时候真希望你对我凶一点。我没有那么好,会乱发脾气,会伤害你。你这样任我胡作非为,我会愧疚,会心疼的……”
顾星沉眸子朝怀里垂了一下,眼睛隐在浓睫下,像两湾不见底的夜色。“那你就乖一点、听话一点好了。”
许罂白他。“我可是让家长、学校都头疼没办法的问题少女,抽烟喝酒打架打牌我全会,你觉得我能很乖很听话?”
顾星沉:……
然后她又笑了,抱住他,“但我一定要好好喜欢你才行。爱你。乖宝宝。”
许罂在他怀里睡着了,顾星沉却有些睡不着,看着许罂的睡颜,眼睛很深。
她刚刚……在心疼他么?
真好。
他以为,自己不会更深地爱许罂了,可每次她给他一点温暖,一点喜欢,他就像吸.毒,越吸,瘾越深。
——好爱她,爱到血液沸腾,爱到心都要破碎。
爱到甚至想杀了她,或者跟她一起堕落到地狱去,他们一起粉身碎骨,灰都缠在一起,不分离。
啊,他好像有些疯了。
许罂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不敢这样靠在他身边,她肯定会怕。
顾星沉收紧怀抱里的人,心绪乱纷纷,头有些疼。
他们年纪还小,本来就不该这么早走得这么近、这么亲密,他一直知道。
他凶残漂亮的女朋友,其实很单纯,很幼稚,根本不知道保护自己,对他毫无保留防备。
顾星沉手指绕了一束少女的乌黑的长发,在指间把玩,他想起自己一直用心机手段吸引她注意力,勾着她让她离不开,有些歉意、愧疚。
他要在许罂还懵懂单纯的时候、在她还没有扑着翅膀离开的时候,把她牢牢锁在身边。
虽然坏了一点,但是……他不想失去光芒和希望。
顾星沉从后面抱住许罂。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长大,直到很久很久。”
“许罂,我把我所有都赔给你。”
“好不好。”
-
天亮后,天气似乎很不错。
清晨一拉开窗帘,就是清空湛湛,有刚刚褪去一些的朝霞,在天空留下些许红晕。
许妖精要兑现她诺言了——陪顾星沉一整天。
昨晚睡得晚,今天需要却爬起来得早,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
不过,动作是真的慢,东翻一下西翻一下。从行李箱里翻出大堆东西。
顾星沉早收拾好了,就手放兜儿斜倚着墙,等着她磨磨蹭蹭地打扮。
许罂从小就爱美爱时髦,是只漂亮张扬的花蝴蝶。
她一件件试衣服,问顾星沉意见。
“这件怎么样?”
“不行。”
“为什么啊~”
“太暴露。”
“……是吗。”
许罂又在行李箱里拿了一件,兴高采烈等夸奖:“那,这件呢?”
少年凝眉,摇头。
许罂:“又不行??”
“……是啊,这件更暴露。”
许罂:“……不会吧。”
如此循环多遍,许罂喜欢的裙子全被否了,最后两个人都有点儿生气。
顾星沉冷冰冰看着她:“许罂,你都上哪儿去弄的这些衣服,你穿成这样出去勾引谁呢?”
许罂也生气得要死,大骂他迂腐,当即就要把这些衣服全丢垃圾桶。
结果被顾星沉拉住了手,许罂气冲冲:“放手,你不说太暴露很低俗吗,让我去丢了啊!!”
“花钱买的丢它干什么。”顾星沉展眉,捏着她下巴抬起她脸。他俯视的目光,有一点笑意,许罂眨了眨眼睛。灯光下她眼珠水亮亮的。
他说:“你可以穿给我看啊。”
-
许罂带的衣服都是那样儿的,最后被顾星沉罩了一个他的长袖外套,才让出门。
“顾星沉,我小时候堵你的时候怎么就疏忽了,没发现你这么霸道爱吃醋呢?”许罂生着气的眼尾,也有点儿妩媚的味道。
“是你太粗心了,你应该发现的。”地铁上,顾星沉低头看着书,他抬起眼看她,“我当时就提条件了,你没仔细听而已。”
当年雪地里,小男孩眼睛黑漆漆,很认真:“但我有一个条件,我当你男朋友,你以后就不许跟别的男孩子走太近,不许像刚才那样亲他们,也不许拉手……”
许罂回想了一下当时,她不是没听见,只是……没放心上。
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又吃了个哑巴亏。
许罂是不肯安静的人,拉着顾星沉往区县的一处游乐谷去了。她之前就充了年卡。
家里疏于管教的土豪富家女,一直是这样挥霍度日的。
顾星沉对许罂的一切都不陌生,她有多混、有多坏、多奢侈浪费,他都知道,并且习以为常。
只要不是他买单的,她都花钱如流水,简直败家得没边儿。
游乐谷很大,落在郊外的山边,空气宜人,项目也很多。是市里最奢侈的游乐场所了。
高空滑翔、潜水、摩天轮、过山车……
许罂专挑危险刺激的玩儿!
顾星沉看起来斯斯文文,胆子却很大,玩什么都淡定,倒是许罂吓得尖叫个没完、还呜呜哭,吵得他脑仁儿疼。
他一会儿让她安静一些,一会儿又哄她别哭别怕,旁边的游客看见,都觉得这男孩子长得帅就不说了,脾气还这样好,一路上还有人跟顾星沉搭讪。
傍晚,两人从游乐谷出来,许罂嗓子都叫哑了。
她说腿软,赖着不走,顾星沉蹲下身,把后背给她。
“上来,我背你。”
许罂一喜,立刻把鞋子一脱,提在手里,就跳上去搂住他脖子。“顾星沉,我最喜欢你了!从小你就对我好!”
少年刚理过发,干净整齐的发际线,耳朵和脸颊处的皮肤白净,还有细小的头发,看起来特别英俊。身上,还有淡淡的洗衣皂香味。
许罂心里一痒,就咬他的脸。
“别闹,许罂。”
“我就闹!”
顾星沉一边生气,又一边觉得甜蜜。
许罂在他背上活力四射地笑闹个没完,逗得他也跟着笑出声。
“呵呵,行了,别动了,我快给你闹死了许罂。”
许罂抱着少年脖子,吻了他的脸颊。“逗你一天,你总算笑出声了我乖宝宝好男人!以后每天都要这样笑好不好?”
她笑眯眯说:
“你每天都要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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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灯被摁亮,灯下水杯盛了一半,像只透明的水晶,瞬间落下一只药片。
气泡围着那药片起泡,有一粒粒很浅的影子落在杯旁的桌面,漂亮极了。
被冷落了一整天的猫儿小罂喵喵叫,在顾星沉脚边打转。
顾星沉刚洗过澡,短发湿湿的,皮肤很白,他翻开日记看看上一篇,然后接着写,因为心情很好,所以写字很随意,笔尖落在信纸上沙沙地滑动。
呵
她嘴巴好会哄人
像蜜一样
被她爱着好快乐
我要沉沦了
啊,不好
“不好”,他是笑着写下去的。然后把手机的信箱里,那些陌生号码乱七八糟的短信,他挨着删掉。
然后剩下最后一条的时候,他回复了。
【我不走。爱怎么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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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的时候,除了渣小分队整个七班都在忙碌地学习。马上,坐在高三教室里的就会是他们了,压力随之而至。
期末考的最后一天的中午,许罂好久没跟陈星凡几个一起吃中午饭了,就约了在学校外面吃。
许罂还没来,陈星凡在校门口等的时候,看见一辆京A牌照的jeep,停在学校后门,下来一个年轻男人。高高大大的。
她想走过去看个究竟,许罂就来了。
“看什么呢。走吧。热死了!”
“哦。”陈星凡才从那车和男人身上收回目光。“京A,车牌挺骚啊。”
“什么?”
“我说校门口来了个人物。”
许罂循着陈星凡所指看去,那人已经回到车里了,把车开进校门,往停车场去。
渣小分队去了常去的餐馆儿,又在奶茶店坐了会儿凉快凉快。最近天热,都上35度了。
吸管儿在速溶咖啡被里搅动,停了下,陈星凡盯着许罂看了两秒。“小罂,你天天跟顾星沉在一起不腻吗?跟咱们都玩儿得少了。”
许罂吸了杯草莓、雪碧加冰和柠檬调制的饮料,看陈星凡一眼。“是么?没有吧,我可不是见色忘义的人。”她偏头勾着人笑,邪气妩媚得不行。“男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啊。”
宋小枝补刀说:“连缺胳膊断腿的也要穿衣服呢,可见衣服才是最重要的。”
引得几人笑着白眼。
许罂却在想另一件事,最近她看见顾星沉跟十二班有个女孩儿走得挺近的,不是她不相信他,只是总觉得他俩之间有点儿微妙的关系,而且还互留了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她总有点患得患失。
见许罂叹气,陈星凡胳膊肘捅捅她。“喂,咋了?”
“我在想我家男人会不会出轨。”
陈星凡翻了个大白眼:“没救了没救了!小罂,你被顾星沉吃死了。你看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你以前可不这样。”
许罂正要说话,旁边金宇冷冰冰开口:“就她那点儿智商,当然只有被玩儿的份儿!早晚被顾星沉玩儿死。”
许罂凝眉,胸口一起伏,端起一杯水泼过去。金宇只来得及闭眼,头发都在掉水珠。
“你TM脑子有病啊?!我谈个恋爱你整天阴阳怪气的干嘛?真忍你很久了!”
陈星凡仨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许罂气冲冲摔门走进正午的大太阳里。
金宇抹了一把脸,水沾湿了他毛发,显得五官更立体英俊了,他低骂了一句脏话,陈星凡和江寰喂了一声,他也不管,也摔门追上去。
“许罂!你给我站住!”
许罂哪儿会是听话的人,金宇几大步追上去拽了她手腕才拉住她,两人都气喘吁吁,许罂瞪着他,金宇脸色也不好看。
“你这笨女人真是让人着急!你被顾星沉耍了还不知道!”
“傻逼你喜欢我直说啊,阴阳怪气的整天下烂舌头你是男人吗?”
金宇一下就愣了,连自己也模棱两可的心事、感情,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该怎么办,就被对方当面戳破并且施以冷笑,未免狼狈、鲜血淋漓。
当死党那么久,看许罂虐草无数,但却是金宇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这朵罂粟的无情。
什么叫,又爱又恨!
“许罂,顾星沉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每天耍心术吊着你,你没发现你现在慢慢在变了吗?”
“他在拔掉你的刺、他要拴住你,他玩儿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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