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那个红印, 戚辰脑海里不期然地划过了女孩儿紧缩在他怀里的那一幕。
他呼吸空了一拍, 眼神也闪了闪, 没有立即开口。
关慧很快就会意了, 有些歉意地笑笑:“阿姨没有别的意思, 更不会干涉你谈恋爱的事情, 你要是不愿意说, 就当阿姨刚刚什么都没提过。”
说着,关慧就带着温柔的笑容和神情准备走过去。
“阿姨。”
戚辰却蓦地开了口。
关慧脚步一停,转回头来希冀地看着戚辰——和沈芳如情同亲生姐妹, 戚辰更是从小就在她身边待过,她自然还是希望对方能把自己当真正的母亲一样。
只不过戚辰没完全回过神,只保持着之前侧倚着墙的姿势。
走廊尽头复古风格的云石灯落下微微醺黄的灯光, 把男生深邃立体的侧脸衬得半明半暗。他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好看的眉心也微微蹙起。
关慧心里叹了口气。
……戚辰这个孩子从样貌上,成绩上, 人品上, 都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如果他没有那样的病的话, 该是个多么完美的孩子。只可惜……
戚辰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阿姨, 我确实已经有很喜欢……”他顿了顿, 重复了遍, “很喜欢的人了。”
“啊……这是好事啊……”突如其来的坦诚让关慧愣了下,“是在学校里——”
“但这个只是意外。”戚辰伸手在自己锁骨下的红痕上一点,“我有分寸, 也知礼节, 不会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做不合时宜的事情……更不希望您对我有什么误解。”
认认真真地解释完,戚辰冲关慧轻一躬身,“那我先回房间了。祝您好梦。”
说完,戚辰拉开了身旁的门,回了主卧里面。
留在原地的关慧表情古怪地晃了晃脑袋,然后连忙反身上了三楼。
三楼客房里,正在睡前看报的时恒差点被激动的老婆从床上掀下去——
“你知道吗——戚辰他竟然愿意跟我说心里话了二恒,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把我当成妈妈了!”
“戚辰回来了?”时恒无奈地看向关慧,“不是说好了不再叫这个称呼了吗?”
“我开心啊!”关慧扑上了床,“二恒二恒二恒二恒——你说戚辰再过几年,会不会肯开口叫我妈了?”
在时家男丁里排行老二,“二恒”这个称呼从两人热恋期开始就贴在了时恒身上。这么多年过去,直到时药大了许多,两人年纪也不小了,这才约好不再这么称呼……
如今这突然又套了回来,看关慧兴奋的模样也不是讲得通理的时候,时恒无奈地任她喊去了。
不过这也不耽误他给自己媳妇泼冷水——
“戚辰连对沈芳如都一声‘妈’没叫过,你指望他叫你么?……而且我怎么觉着,就算当初瑶瑶小时候第一次开口喊你,你都未必能高兴成这个样?”
“你还替瑶瑶吃醋啊。”
“她毕竟是你亲生女儿吧?怎么,这时候跟戚辰一比,就不再是小宝贝儿,而是生了虱子的花棉袄了?”
“我可没这么说。”关慧撇撇嘴,“不过戚辰也是我儿子——从小他就是我看到大的。”
“是……你这十几年往治疗学校跑的频率,恐怕比沈芳如高好几倍了。”
“……”
说不过这男人,关慧气呼呼地抬脚踹了时恒腰眼一下——
“戚辰从小那么可怜,就没跟过亲生父母,我受芳如托嘱帮她照看怎么了?……哎,我怎么感觉你对芳如成见那么大呢?”
时恒手里的报纸翻了一页,他目光没离开,淡淡道:“她当年那种抛夫弃子的行为,我确实认同不了。”
提到这个,关慧也沉默下来。
过了半分钟,她才幽幽叹了口气:“人各有志。……芳如的性格你不懂,她不是适合家庭的女人,从最开始,她或许就不该跟戚桥在一起……这样大概也就不会活得那么累了。”
“性格可不是逃避责任的理由。”
关慧素来护短,更何况沈芳如虽然跟她性格不同,但却是她从小最好的朋友,听时恒这样说,她微微皱了眉,“这么多年,戚辰的治疗花费可都算是个天文数字了,她怎么就没负责了?要不是她当年自己出国打拼,你觉得沈家会肯替戚辰付这个钱?”
时恒不经意瞥见关慧柳眉要有竖起来的前兆,连忙把之前准备出口的话咽回去了。
他温和笑笑:“媳妇,我错了,你的话都是真理,我无条件信任服从。”
关慧被时恒的话逗得也失笑,“哄小孩呢你!”说着,她下床洗漱去了。
时恒重拿回报纸,对着经济刊严肃的黑字头条,却没忍住摇头莞尔。
“可不就还是个小孩……跟瑶瑶心理年龄半斤八两啊。”
过了两秒,时恒把报纸一拢,眉微皱:“她刚刚说戚辰给她说什么心里话了?”想了想,时恒摇头,“算了,不管了。”
*
时药半夜被牙疼疼醒的时候,心想这大概就是人生最绝望的时候了。
网上查来的所有方法排头试了一遍,却没一个有效果的,折腾的时间长了反而越来越疼。
疼到在床上打滚的时候,她几乎忍不住要给关慧打电话了。可是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是凌晨两点,时药只得忍了下来。
熬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拎过刚翻出来的玩偶埋着头边哭边哼哼。
——牙疼这种要命的事情,她为什么就不长记性?
那甜品西点不吃又不会死人——可牙疼是真的叫人想死的啊……
在疼得几乎想把自己撞晕过去后,时药终于忍不住攥起手用力地捶起了床——别墅里隔音效果好得很,她倒也不用担心把别人吵醒。
不知道是疼得太厉害还是捶得太用力,反正时药没听见敲门声。
所以当客卧里刺眼的灯光突然亮起来的时候,哭成了只小花猫的时药就懵着脑子被狠狠闪了一下。
她用手挡着灯光看向门口,被眼泪水和光线模糊掉的视线里只能依稀分辨出戚辰的身影。
站在门口的戚辰只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他脸色一沉,箭步到了床边,单膝跪上床沿把女孩儿捞起来——
“怎么了?说话!”男生低沉的声音里压着暴躁的情绪。
时药被凶得打了个哭嗝,伸手拽住了戚辰的衣领,跟拽救命稻草似的紧:“哥……我牙…牙疼……好疼啊……”
戚辰的眉心几乎拧起个疙瘩来,女孩儿止不住的眼泪水叫他心口都揪得生疼,平素遇什么事都没慌过的理智这会儿好像涓滴不存,他六神无主了好一会儿才抱着女孩儿紧紧地捏了捏拳。
“瑶瑶听话,我出去找药店,给你买点止疼片。”
说着话,戚辰就要起身。
只是他膝盖还没离开床铺,就被床上坐起来的女孩儿伸手搂住了腰身——
“哥哥你别走……你陪着我好不好…………我好疼啊,我不想一个人……”
戚辰身形一僵。他垂下眼,“不去买药的话会更疼的,嗯?”
“我不管……我都快疼死了你也不管我……”
女孩儿越哭越疼越疼越哭,理智疼没了的时候已经开始耍无赖了。
戚辰没法,他也确实不放心这个状态的时药自己待着。
他于是只得退回身来,“那我陪着你,你想做什么?”
时药哭哼哼的:“我困、想睡觉……可是疼得睡不着……”
戚辰叹气,低着声哄:“好,那我陪你睡觉,好不好?”
“……灯、灯太亮了……”
“嗯,我关上。”戚辰伸手摸向床头,把客卧里灯关了。
黑暗重降。
刚松回手,他就感觉腰上更紧地箍了一圈女孩儿的细细的手臂。同时有张流着泪的小脸埋到了自己胸口位置。
湿湿的泪水瞬间把他身前的衣服浸了个透。
“还是疼,你骗人……”
戚辰无奈:“我骗你什么了。”
“你就是骗我了……哥哥我好疼啊……”
“……”
跟病人是没道理可讲的,戚辰伸手揉了揉女孩儿散开的长发,然后他微微压下下颌,在女孩儿的头顶轻轻地亲了一下。
“是我错了,不该骗你的。……为了补偿你,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他怀里的女孩儿抽噎了下。
“……好。”
静谧的黑暗里,戚辰伸出手臂,将怀里的女孩儿环得更紧。
“从前有个女学生,大学毕业以后到国外进修。她在那里租了一套房,就在一家疗养院的旁边。在疗养院里的公园里,她遇见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学生……男学生温文儒雅,会吹很动听的笛子,会写很漂亮的字,会给她画很美的画像……女学生很快就喜欢上了男学生。”
“后、后来呢……”
牙仍旧还疼,但时药的注意力已经被戚辰的故事带走了。
“后来?”戚辰轻轻拢住她,“后来,所有人都反对他们在一起……不管是女学生还是男学生,他们的父母都不希望两个人结婚……但女学生实在是太喜欢那个男学生了,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生的是什么病……为了那个人,她和家里断绝了所有关系和来往,把自己的父亲气得住进了医院……然后她义无反顾地跟男学生留在了国外。”
时药心里抽了抽:“那……他们结婚了吗?”
戚辰沉默了两秒。
“嗯……他们结婚了,而且还生了一个孩子。”
时药的声量低下去了,带着一点困倦,但仍坚持着轻声问:“后来呢,他们活得幸福吗……”
“你希望他们幸福吗?”
“当然啦……”
“嗯。”戚辰的眸色黯了下去,“他们……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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