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行李不多,来时一包衣服,走时仍是一包衣服。把拉链拉上,他环顾四周。这公寓其实不算小,四十多平米的空间基本样样俱全。餐边柜摆着一盆仙人掌,是他三周前买来放那的,赵姮老在餐桌对着电脑工作,有盆植物总归好一点。
他回过头,缓缓关上衣柜门,门内的世界在一点一点缩小。其实这衣柜真的够大了,至少能把她塞进去。
门彻底关上,周扬手没离开,依旧贴着乳白色的门板,他额头抵着手背站了一会,然后拿出钱包,把早前取来的两千块钱现金放进卧室抽屉中,与赵姮存着备用的现金混杂在一起,以备她不时之需。
周扬开着面包车回到出租房。他的房间一直没能转租出去,里面长期无人使用,门一开,有点灰尘味。放下行李,他把床上用品抱到阳台晾晒,然后稍微收拾一下,就出门上工了。
直到天黑他才回来,室友们都已下班,阿威一见他就叫:“周哥真是你回来住了啊?”
周扬点头。
小琪撞阿威胳膊,然后笑着对周扬道:“我帮你把被子收进来了,放在小亚房间呢。对了,小亚身体怎么样了?我们打算待会去医院看他。”
周扬说:“他恢复得还行,你们去看看他也好,知道哪间病房吗?”
“我发微信问了,他还没回复。”
周扬把病房号报给她,小琪又问他吃过没,周扬说吃过了,然后就进了房间,过一会又出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小琪问:“又出去啊?”
“活没干完呢,回来拿点东西。”
这一晚,周扬依旧在业主家忙到半夜。他拉掉业主家电闸出来的时候,赵姮刚好在公寓沙发上醒来。
电视机里不知道在播什么节目,赵姮全无印象了。之前音量调得轻,这会夜深人静,那点音量似被放大,在空旷的黑夜中显得幽深空灵。
赵姮发了会呆,然后把长发全抓到后面,保持着这姿势大约五六秒,接着关电视,上床睡觉。
第二天周六,她扎起头发,换一身纯棉T恤短裤,洗衣服,拖地,擦家具,然后去华万新城开窗通风,等着送床垫的工人来。
傍晚回去,她半路拐到菜场,买回能存放一周的时蔬塞进冰箱,走出厨房,看到墙边衣架上挂着一大一小两件围裙时,她愣了愣,缓缓伸手,抚摸那件大围裙。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逛超市时买的,围裙十三块九,他们挑了一件最便宜的。
赵姮打量这间小小的公寓,她看到了他们一起买的乳白色衣柜,茶几上摆着她买来的烟灰缸,餐边柜上的仙人掌是周扬放那的。
他衣服理得很干净,一件都没落下,浴室的洗漱用品他没带走,赵姮也没收起来。
这晚赵姮早早上床,她躺在正中间,后半夜时不知不觉滚到床的右半边。
周扬的工作永远没有双休,周日他依旧在业主家装修。温经理闲着没事又来找他聊天,往地上一蹲,他抽着烟,仰头看向周扬,说:“你一个人做要做到什么时候?”
“等小亚明天出院就行了。”
“哦。”温经理问,“怎么槽都往上开啊?”
“这家有地暖。”
“业主自己装的?”
“开发商装的。”
温经理四处看,找到安装在靠近厨房窗户的锅炉,眯眼看牌子,说:“这锅炉还挺贵,开发商够大方。”
“嗬,羊毛出在羊身上。”周扬跳下梯子,把工具往包里一扔,蹲下翻出药盒。
温经理刚好走回来,问他:“脚又发了?”
周扬摇头:“没,不是止痛药。”
温经理凑过去看药盒,全是英文,他一个字都不认识。他蹲周扬边上,把烟蒂捻地,问他:“听说你又搬回去了?”
“唔。”周扬喝着水,头微点。
“分了?”
周扬这回没答。
温经理叹口气,“要是吵架,你就多哄哄,男人嘛,让女人是应该的。”
周扬扯了下嘴角,拧着杯盖“嗯”一声。
“啧!”温经理斜眼瞟他,“你这小子,就不能跟我交心交心?”
“我跟你交什么心。”
“你给我说说!”温经理拍他一记,好声好气地,“快,老实交代!”
周扬沉默片刻,理了理工具包,然后往上面一坐,抽出一支烟递给对方,温经理摆手没要。
周扬咬住烟,低头点火,说:“前几天我把存着的十几万给她,她没要。”
“啊?”
“……她供房子供得挺吃力的,连生病都不肯放下工作,我就想她能轻松点。”
“那她为什么不要?”温经理问。
周扬吐着烟没马上吭声,他转头看窗户外。春天都已经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周扬轻声道。
温经理听得似懂非懂,过了会,他问:“那你们就这样了?”
周扬叼着烟,拍拍腿,从工具包上起来,然后拿下香烟,摇头说:“我先好好赚钱。”
这两天又有装修款陆续到账,周扬存银行一分没动。他托朋友在看店铺,打算注册一家小小的公司,卖灯具和开关插座,自己也带团队接活。
他现在有十五万多,装修款全收回后再加两万。他找朋友算过账,装修店铺他们几个自己来,就花一点成本钱,灯具开关这些有订单才下定,店里的样品也花不了多少钱。因此十七万的启动资金已经足够运作。
手头的活已经不多,周扬晚上不用再赶工了,他排了排余下的工期,抽出一天下午,和朋友一起去看店铺。
面积太大的他租不起,小的倒能承受,看过几家,他心里已有主意,跟朋友商量一番,回头找那业主讨价还价,最后签下一年租期,房租暂时半年一付。
出来后两人打算去吃饭,车子停在街头,要先去取车。走了一会,周扬停下来。
“怎么了?”朋友问。
“我买点东西。”
周扬转身走进一家店铺,片刻后抱着一卷防火棉出来了。
晚上赵姮坐在床上办公,忙完后看时间,才九点多。她一点困意都没,想不出可以做什么,索性起床整理东西。
还剩一个多月就可以搬去华万新城了,她把堆在公寓角落的纸箱全拖出来,一个一个叠起,叠了几个,她先去整理书本。
把书装好一箱,再拿起一本手账时,她顿了顿。
赵姮翻开第一页——
1、三十岁前结婚。
2、买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勾)(2014年10月16日)
3、生两个孩子。
4、至少每两年出国游一次。
“嫁给我好吗?2014年8月27日,19:50”
“好。2014年8月28日,7:50”
那天晚上周余伟在她出租房里坐了会,第二天早晨,她照例打开手账时,就看见了对方的求婚。她大概思考了一分多钟,然后写下“好”。
周扬看过这一页了……
赵姮放下本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防火棉在周扬车上放了两天,这两天他一直在为店铺装修奔波,老蒋和小王被他叫来帮忙,小亚下巴还带着青紫,不肯在家休息,也一起跟了过来。
周扬自己也没有闲着,直到第三天傍晚,他打开车门准备回去,看到后车厢放着的防火棉时,他大脑才有一刻放空。
小亚推他:发什么呆?
“唔?”周扬视线落到他脸上,摇头说,“没什么,上车吧。”
他把小亚送回小区,车停好,他没解安全带。他转头看向后车厢,等在车外的小亚摇摇头,自己先回去了。
半晌,周扬拉动手刹,调转车头开出小区。
正是傍晚,这一带交通还算通畅,没见堵车,三人走在人行道上四处打量,坐着轮椅的男人不耐烦道:“还要找多久!”
中年女人拍拍他肩膀:“快了,再到前面去看看。”
边上的一男一女三十多岁,是家中亲戚,这回过来帮忙,从下车的地方走到这,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
女的问:“你确定赵姮是住这里吧?”
“肯定没错!”中年女人说。
她早前去华万新城,有一回刚好看到赵姮坐着那装修工的面包车出来,她灵机一动拦了辆车跟过去,最后看到面包车停在这附近。她看出赵姮和那装修工有关系,这里肯定是其中一个人的住处。可有那装修工在,她独自一人又不敢冲上去,所以那天她就这么回去了。
原本她今天也不会来这,只是近段时间她都没能在华万新城见到赵姮,这才带上两个亲戚找来这里。
当时她是认清那公寓的,可是年纪大了记忆力差,她又不是本地人,这趟一找,她就不太确定了。
一条皮毛黄色的狗从绿化带里钻出来,似乎想靠近轮椅,年轻男人挥手赶它:“滚!”
狗吓得后退,一下就蹿出去了。
男人一扭头,恰好看见一辆面包车从前面驶过来,挡风玻璃全透明,车内男人的轮廓极好辨认,他大叫一声:“装修的!是那装修的!”
周扬开着车窗吹风,隐约听见“装修”两个字,他随意一瞥,见到人行道上一行几人,轮椅特征太明显,他皱了下眉,正收回视线,忽然一道黄影在前方跃过,周扬心一紧,来不及看仔细,猛打方向盘。
面包车重量轻,动作一猛车身就飘,周扬用力踩下刹车,再次打方向避让,面红耳赤地朝前面大喊:“让开——”
站着的三人大叫着散开,纷纷东倒西歪,只听一声尖锐的大叫,伴着重物撞击声而来,轮椅扭曲地倒在草丛中。
日暮西沉,赵姮在阳台收衣服,听见警笛声从不远处传来,她走到栏杆旁朝前望去。
这角度什么都看不到,赵姮收完衣服回到屋中。
晚上赵姮随意吃了一碗泡面,吃一半就吃不下了,她搅了搅面条,把碗放到一边。
第二天她去香港出差,三天后回来,拎着行李包走到公寓楼下,却见围着一群人。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男房东指着她大声喊。
背朝外的几人转过头,赵姮看见其中一人,蹙起了眉。
“啊——”中年女人目眦欲裂地猛冲过来,“你这杀人犯——你给我儿子赔命——”
赵姮躲闪不急,下巴被她抓了一道,她一把抓住女人手腕,喝道:“你发什么疯!”
围观的住客和公寓保安立刻上前将人拉开,男房东食指点着赵姮说:“你男朋友闯大祸了,他撞死了你的亲弟弟!”
赵姮一愣,以为听错:“你说什么?”
“你男朋友撞死了你的亲弟弟!”男房东义愤填膺地指着她的行李包,“你这人居然还出去旅游,没看你妈都疯了!”
赵姮耳朵嗡嗡响,她推开挡路的人,冲进公寓内,也不管中年女人在外疯喊哭骂,跑到楼上后,她冷静了一点,翻出手机拨周扬的电话。
关机了。
她挂断,握紧手机想了一会,翻半天找出温经理的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
“赵小姐?”温经理不太确定地问。
“周扬出什么事了?”赵姮声音紧绷。
温经理愣了愣,然后三言两语交代始末,几天前周扬为了避让一条狗,面包车冲上绿化带,撞死了一个坐轮椅的男人。
赵姮手脚发麻,她听见自己问:“他现在在哪?”
“在看守所……”温经理迟疑道,“我也在这,说是可以办保释,我还在打听,就是问不到什么人。”
赵姮挂断电话,她木木地站在客厅中央,手在细细发抖,她察觉到了,可没人再帮她握住。
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又拨通温经理电话,说:“我现在也过来,我来找律师。”
赵姮从公寓大楼的后门离开,叫了一辆车,在车上和她的律师朋友简单讲述案情。
半途和对方碰面,她坐进了朋友车里,两人往看守所去。地方远,车子许久才开到,赵姮下车找到温经理,老蒋和小亚二人也在。
律师朋友姓范,她了解完案情,先安抚赵姮:“我已经申请了取保候审,估计没问题,所以你别着急。再一个,这种交通肇事案,一般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能出具谅解书,有很大希望获缓刑。”
“谅解书?”
“对,需要事故受害人家属出具的谅解书。”
赵姮当然知道,她脑中闪过中年女人那张脸,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一般要赔多少,受害人家属才会出谅解书?”
“这很难说。这样,我们先一步步来。”
赵姮又问:“我能不能见他?”
“谁?哦……”范律师反应过来,“不能,只有我能见他。”
范律师第一次见到周扬这人,原本以为对方应该很丧气颓废,可见到他本人,她觉得还好。
对方高高大大,下巴有点胡渣,精神还可以,范律师做了自我介绍,开头一句是:“我是赵姮的朋友。”
她见到对面的男人眼神立刻有了改变,这种改变很细微,如果不是她习惯注视对方的眼睛,她很难捕捉到。
接来的对话则按照一贯的流程进行。
看守所的房间灰灰蒙蒙,一板床,一便池,空间小小几平,周扬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见完律师,晚上他躺在水泥砌成的床上,盯着头顶没有任何装饰的天花板,想了很多事。画面一帧一帧闪现,搅和在一起,拧乱成团,最后定格在赵姮的笑脸上。
她真笑起来,眼中永远闪闪发亮,像星河一般。
周扬捂了捂快速跳动的左胸口,“赵姮。”他说。
声音低哑,没人回应。
这里太安静,他又叫了声:“赵姮。”
好像她真在似的。
范律师和受害者家属初次协商结束,将结果告诉赵姮,“他们开口要三百万。”
赵姮不敢置信:“什么?!”
范律师协商地头痛,点头说:“就是三百万,但我们不可能给他们这么多钱。”
范律师给她算笔账,死者虽然是残疾人,但也有工作,月薪按照二十年折算;他家中有妻子及两个孩子,还有老母亲,到时法庭判下来,赔偿金估计也要过百万。
周扬的面包车只买了交强险,没有买第三者险,这样一来保险赔偿十分少,剩下的他们必须自己想办法。
范律师提醒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家属同意出具谅解书,这样才有获缓刑的希望。”
别说三百万,三十万都不可能拿得出来!
赵姮深呼吸,她抓着头发,胳膊肘抵在桌面,低垂着头问:“他出来了吗?”
“……出来了,已经取保候审出来了。”
“哦。”
赵姮没再说话。
周扬从看守所出来的第一晚,十几个人聚在他的出租房。大家都拖家带口,余钱不多,但还是凑了一些出来。
周扬洗过澡,他坐在凳子上抽烟,瞥了眼茶几上那堆花花绿绿的钱,摇头说:“不用,都拿回去吧!”
温经理说:“你现在关键时刻,这都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少给我矫情,必须收下!”
众人纷纷开口,周扬点头:“好,我记下了,多谢!”
等大家离开,温经理帮他把钱收起来,叠一起数着数,数了几张,听见周扬问:“她最近怎么样?”
“谁啊?”
周扬:“……”
温经理依旧低头数钱,说:“你都出来了,自己去找她嘛。”
周扬烟蒂在烟灰缸里捻了捻。
“实话讲,赵姮这人挺仗义的,我看你们也不是没感情,之前闹得不开心,现在去好好把话说开。等你这事情了结,就好好过日子。”
“……你知道我要赔多少钱么?”
“多少?”温经理浑不在意地问了句,过了会,他抬起头,又问一遍,“多少?”
周扬看着他没说话。
温经理想到他小闺女意外后,家里人张口要的赔偿金数额,他终于反应过来,呆呆地说:“啊……”这是一起闹出了人命的交通肇事案,是刑事案件。
周扬没找赵姮,还有两家装修要收尾,他白天如常工作,等着业主把尾款打给他。
起诉状已经收到,店铺的事情全都停了,半年租金已付,根本拿不回来,周扬叫朋友帮他转租。
这些天他睡眠很少,一有空就算钱,算来算去,他已经做好了服刑准备。
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三年……
他一个人躺在出租房的床上,月光依旧如从前般温柔似水,他眼睛渐渐潮热。
他坐起身,抹了把脸,然后下床出门。
他慢慢游荡在街头,明明是漫无目的,最后却停在了赵姮的公寓楼下。
他仰头看,数着楼层往上,那间房窗口漆黑一片,她已经睡了。
他张了张嘴,一点声都没发出,只有两个字的口型:“赵、姮。”
漆黑的窗口,窗帘露出一条缝,赵姮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地上掉满一堆零碎物品,口红、唇膏、小记事本、钥匙等等,她手上抓着一只手镯,这是刚才翻包时找到的。
她想起见周余伟母亲那天,她情绪其实很疲惫,连手机都忘了拿,这手镯也许是收拾包的时候被她塞进去的。
她一个月没整理过这包,手镯就塞在包底,如果不是她刚才找不到唇膏,把包倒着摇晃,她也许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发现——
她对周扬其实缺一份信任。
人影走远,最后终于彻底消失在漆黑的街头。赵姮慢慢松开窗帘,又站了一会,才回到床上。
第二天她如常工作,加班,开会,协调客户。她的生活始终都处于正轨中,不会为任何人牺牲和改变。
她偶尔还会翻开那本手账,看第一页上手写的四个目标,结婚、房子、生子、享受生活,她如今才完成了一项。
律师朋友再次打电话给她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她问。
“……我说,开庭时间已经定了。”
“……哦,好的,我知道了。”
“你没事吧?”
“没事啊。”
赵姮挂掉电话,第二天她没去公司,坐车去了华万新城。
进屋后照例开窗通风。她环顾一圈,樱桃木的床,乳白色的橱柜,书房是起居和工作两用,家具偏棕色,板材质量很好,是周扬为她选的。
客厅沙发是灰白色的,软硬适中。客厅边就是餐厅,餐桌是大理石的。
赵姮蹲地上,摸了下开关,上面有一点灰。她又仰头看吊顶,这房子的吊顶是周扬做的,灯和开关插座都是他安装的。
赵姮慢慢走进厨房,洗碗机已经安装好,冰箱也已经放在了属于它的位置。
为了散甲醛,橱柜门统统开着,只有一个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赵姮顺手打开,然后看见了包裹着燃气管道的防火棉。
她突然泪如雨下。
房屋中介接到赵姮的电话时很惊讶,“卖房子?”
“是。”赵姮说。
中介跟他已是老熟人,再次确定一遍:“你是说你在华万新城那套新房?你有心理价位吗?”
赵姮报了价。
中介一边查价格,一边问:“你是贷款还是全款的?”
“贷款。”
中介心里有数了,让她等消息。
赵姮问:“最快多久能卖出?”
“这个不一定啊,快的两三天都有,慢的没期限,怎么,你急着卖吗?”
“是,很急,你帮我尽快卖出。”
“行。”
中介一口答应。
可房子没这么好卖,那里房价虽然涨了不少,但一不是学区房,二周边还未开发,购房者选择多,不会在短时间内敲定。
赵姮又找过两次中介,被告知没有好消息后,她握紧手机,坐在桌前,低头想了许久,终于拨通周余伟母亲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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