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姮扬了下眉,重复他的话:“别住那?”
周扬反问:“你还想住那?”
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给她徒添这样的麻烦,赵姮不说话,眼神却隐含深意。
周扬搓了一下头。
赵姮发现这是他的习惯性小动作,也许是烦,也许是尴尬,或者在打主意。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好,责任在我。”
赵姮不置可否。
“我帮你找新地方住。”周扬说。
赵姮这才道:“我已经在找了。”
“在找了?找到了?”
“哪这么快,这才几天。”
她也想尽快搬走,“我让中介帮我留意了,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
周扬一想,“我也帮你问问吧。”
“问谁?”
“我那些朋友。”周扬道,“都是干装修的,哪个小区哪个房在放租,他们总能打听到。”
赵姮自己是找不到的,只能依赖中介,如果能另有途径租房,她还能省下一笔中介费。”那你帮我问问。”她说。
“你有什么要求?”
“月租尽量压在一千以内,单租是没办法了,合租最好室友不超过两个。房子要干净。”
周扬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求租信息。
菜已经吃得差不多,米饭还剩一盒,赵姮把快餐盒叠起,扎进塑料袋放好。周扬说:“我再干一会,等下早点收工,陪你去看房子。”
“好。”
赵姮觉得自己每次喝过白酒,话都会变多,情绪也会放大。
心情是好一点了,她在阳台吹了一会风,又走回屋里。木屑往下掉,周扬停下动作,叫住她:“当心点,走边上。”
“哦。”
“干什么去?”
“找点书看。”
周扬见她往房间走,他钉完钉子,跳下桌,翻着木材问:“你那些书不都看过了?”
“看过还能再看啊。”
声音远远传来。
周扬对这种反复再看的行为是不解的,尤其还是书这种东西。他不感兴趣。
赵姮出来时,手中不仅拿着书,怀里还抱着一只电饭煲。
周扬裁好板材抬头,诧异地问:“拿电饭煲干什么?”
“喝粥么?”
“……你要煮粥?”
“想喝点米汤,解腻。”
周扬好笑,“那你煮吧。”
赵姮冲洗着内胆,跟周扬聊天:“我忘记里面是有椅子的,你要坐么?”
“纸箱里那些?”
“嗯。”
“不用。”
“你要坐自己去拿,就是要组装一下。”
“你那些箱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周扬问。
“也没什么,很多我都卖了,这些是能搬的我才留着。还有微波炉、电磁炉这些。”
周扬想起她那天搬运这些东西的劲头,跑了两趟,埋着头一声不响,挺强的,也挺倔。他扭头看阳台,水已经接好,米饭正要往内胆里倒。
“给我带一口。”他说。
“哦。”赵姮多添一些饭进去。
“我之前见你们有带电饭煲,怎么现在没看到?”赵姮说着走去厨房,整理出空位,插上电源。
“一个人懒得弄,蒸菜也吃腻了。”周扬说。
赵姮按好煲粥功能走出来,“等一个小时。”她走到周扬身边停下,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做吊顶的。
周扬蹲在地上,恰好看见她卡其色的短靴上附着一层木屑灰尘,已经脏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抹一下,赵姮略往后缩。
周扬抬头,拍拍她脚腕,“去阳台待着,这里都是灰。”
“哦。”
赵姮走回阳台,周扬让她把落地玻璃门拉一下,免得灰尘飘过去。
门拉上,和煦暖阳笼罩,阳台和屋中是两个世界。赵姮在阳光下翻着书,拂面的微风带着春天的味道。
周扬在屋内干着活,视线时而穿过沸腾翻滚一般的木屑,看一眼玻璃外的人。
他难得觉得干活也是一种宁静。
粥煮好,赵姮从纸箱里翻出两只小碗和勺子,同样冲洗一遍。
她叫周扬过来吃,周扬正要过去,脚步一顿,又转身去阳台,洗过手臂和脸,他才走到她身边。
赵姮喝着热乎乎的粥汤,肠胃舒服很多。其实春天里的一碗薄粥就能让人很满足了,她想。
喝完粥,她把东西收拾好,跟周扬说:“我出去一下。”
“去哪?”
“物业那。”
“嗯?”
“上洗手间。”
赵姮直接走了,走得有些快。周扬顿了顿,接着笑了声。
屋里没人,他顺便也去上了个厕所。
下午四点收工,喝了酒,两人都不能开车。周扬站在面包车前“啧”了声,无奈地看向赵姮。
他们都忘了这回事,那天晚上也是这样。
赵姮说:“走吧,坐公交回去。”没必要叫代驾。
周扬把车里有用的东西拿出来,再接过赵姮的电脑包,和她慢慢走向公交站。
公交站有些远,一走就走了十多分钟,还好车上有空位。
赵姮低头看周扬的手机,他那些朋友发来了许多租房信息。周扬陪她挑选,两人头贴得近,他手臂横在赵姮椅背上。
太阳西晒,周扬把窗帘拉拢一些,暖洋洋的温度让人昏昏欲睡,赵姮索性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周扬手臂离开椅背,将她圈拢。
快到站时赵姮坐起来,依旧有些倦意,她抚了几下头发。
“先去我那把东西放一放?”周扬问。
赵姮想了想,点头道:“好。”她不想把电脑留在公寓。
下了车,周扬带她朝小区走,走到小区门口,赵姮问:“我在外面等你?”
周扬说:“现在还早,他们都还没下班,上去喝口水,我冲个澡再去看房子。”
赵姮没反对,她跟他上楼,把电脑包和洗漱包放进他房间,出来喝了一点温水。
周扬冲澡很快,头发还没擦干,他把脏衣服泡进脸盆,赵姮问:“你手洗?”
“洗衣机坏了几个月了。”周扬道,“也不干净,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里扔,还不如自己捞几下。”
赵姮笑笑:“也是。”
她还是习惯一个人住,跟人合租连洗衣服都要做好心理建设。
周扬擦了擦手,喝过水和她一起下楼。
房源就在这一带,坐车不方便,还不如骑自行车。周扬和赵姮熟门熟路取来公共自行车,一路骑到第一个小区。
房子是老蒋问来的,八十几个平方,在十六楼,已经有两人入住,还剩一间朝北的卧室,月租九百,跟赵姮现在租的公寓价格相同,但质量相差甚远,赵姮觉得并不划算。
又去第二套房,房东住在隔壁,是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说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姮。
房子条件不错,是套四十多平的单身公寓,装修虽然简单,但家具电器至少都齐全,月租只要一千二,还没有还价。
赵姮问房东:“我短租五个月行吗?”
房东点头:“行行行,没问题。”
赵姮:“租金能不能一个月一付?”
房东:“可以,我还能怕你跑了不成。”
赵姮有些意动,房东已经掏出手机说:“先加个微信吧。”
周扬皱眉,按住赵姮肩膀。赵姮又问:“你这房子能换锁吗?”
周扬用力捏了她一下,赵姮不为所动。
房东笑着说:“干什么要换锁啊,我这锁是C级锁,质量很好,再说我就住在隔壁,你真要怕来什么小偷,到时候大喊一声,我马上就能过来。”
赵姮笑笑,说再考虑,房东殷勤留她,还主动降价二百。
下楼后周扬叼着一支烟,推起自行车问:“他要同意换锁,你还真租?”
赵姮道:“那就可以真的考虑一下。”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姮懒得反驳,“下一个呢?”
周扬翻手机,看过地址后骑上自行车。
后面又看了两套房,一套环境太差,位处底楼,潮湿不说,还有虫蚁;另一套各方面都好,只是价格略高。
可两套房的房东都不接受短租,至少要赵姮租满一年。
赵姮知道找房没这么容易,当初能找到崔靓荷,实属运气。想再找环境好的、价格适中的,以及能够短租的房子,实在困难。
两人往回骑,半路上赵姮车头摇摆不定,她刹住车,脚抵地停下。
周扬猛地停住:“怎么了?”
赵姮低头检查,“好像链条掉了?”
周扬停好车,蹲下来拨弄一番,最后束手无策道:“修不好,推回去吧。”
“啊……”赵姮叹了声。
周扬笑笑,“你去骑我那辆。”
“不用。”赵姮道,“慢慢走吧,反正不远。”
周扬没异议。
两人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人行道狭窄,边上爬山虎铺满墙,赵姮总觉得有小虫子在面前飞,她挥手握拳,试了两次都没抓到任何东西。
“干什么?”周扬问。
“有虫子。”
“等一下。”
周扬推车向前,然后靠里,他朝前一撇,示意赵姮:“你走外面。”
赵姮走在外面,慢慢行至十字路口,一边通往御景洋房,一边通往周扬的住处。
两人在红绿灯前停下,周扬拿下嘴里的香烟,手指轻轻点着车把手,过了会,他说:“去我那?”
“几点了?”赵姮问。
周扬看手机,“九点四十七。”
“你室友还没睡吧?”
周扬沉默了一会,道:“我给你兜块床单再进去?”
赵姮:“……”
周扬笑了下,看着她道:“先去吃点宵夜,再去我那。”
绿灯亮了,赵姮推车先行,“那快点啊。”声音轻飘飘的,随风送进周扬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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