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一队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放着两罐子腊肉。
赵靖靖和周莉从医院回来, 下午四点半, 正是饿的时候。
周莉拿出从外面带回来的薄饼, 给大家分了分, 拉开冰箱们, 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 卷了点腊肉。
这是章姨的手艺, 办公室的人都爱吃。
周莉帮韩惜卷了一个:“韩法医,你尝尝,可好吃了。”
纪尧接过来:“她不喜欢吃这个。”
韩惜嗯了声:“要是没事, 我就先回去了。”
纪尧将卷饼腊肉扔给周莉,跟着韩惜出来。
他淡淡开口:“没事吧?”
韩惜回头:“没事,能有什么事。”
两人站在办公室门口, 纪尧靠在墙边上, 单腿弯曲。当时蒋薇把韩惜叫到医院,想用章姨, 具体来说, 应该是徐芹, 把韩惜往深渊泥潭里面拉。
蒋薇见到徐芹之后的反应太过激烈, 韩惜又太过平静。
纪尧看着韩惜:“手伸出给我?”
韩惜抬头:“什么?”
纪尧:“给我摸摸。”
刚骂完杨春勉的蔡局恰好从电梯里出来, 听见了纪尧的话, 抬手把手上的一颗红枣扔了过去,砸在纪尧头上:“上班时间,干什么呢。”
纪尧来不及解释, 韩惜已经错开他走了。
蔡局误解了纪尧的意思, 韩惜却很清楚。
此时,她手指正不安分地在掌心挠着,手心全是汗。
后来看童话故事书,韩惜脑子里带入的所有恶毒巫婆的脸,都是徐芹。
她回到办公室,喝了一大杯水。来到更衣室,掀开衣服,转头看一眼后腰上的疤痕。
雪白细腻的皮肤上,躺着一个五厘米长的不规则疤痕,那是被碳火烫出来的。
原因只是,饿极了的小女孩偷吃了厨房的腊肉,就吃了小小一口。
她没想到会受到这么重的惩罚,以为挨几鞭子就过去了,她运气不好,那天徐芹被院长骂了,满肚子气没处撒。
徐芹拿着铁钳子,夹了颗通红的煤炭。
衣服布料烧穿之后就是皮肤,刺骨的痛让瘦弱的女孩疼得昏了过去。
她还记得那巫婆的谩骂,声音尖利刻薄,像一把刀子划开耳膜。
“你这个贱人,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
“你去死,去死!”
……
小时候不懂,长大之后,她才想明白,徐芹当年骂的是郭莹。
她把对郭莹的怨愤,发泄在了她身上。
得知章姨的真实身份之后,纪尧亲自去了趟医院。
章姨精神看起来非常不好,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不说话。
纪尧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不说话可以,我说,你听。”纪尧虽然是个大少爷,但他教养好,对家里稍微有点年纪的佣人,都会用尊称,您。
此时却改了称呼,眼前人不值得尊敬和同情。
“七年前死去的人不是你,徐芹,而是你的表姐章晶,她死后,你用了她的身份生活。为什么不敢用原来的名字,你害怕报复。”
“那个人杀了乔振的儿子乔江,杀了郭莹,下一个就是你了。”
“你是不是也收到了死亡预告,写在一张小卡片上的,白色的底,红色的字,署名日期是你离开孤儿院的那天。”
床上遍体鳞伤的徐芹突然捂着耳朵:“他已经找到我了,找到我了!”
纪尧放慢语速:“你后来一心向善,是为了赎罪吧,曾经那样对待过那些无辜的孩子们。”
徐芹低着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纪尧看了她一眼:“真想赎罪,就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那个警察是怎么死的?”
徐芹捂着耳朵,声音渐渐失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纪尧:“郑宵呢,”他顿了一下,“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徐芹听见郑宵的名字,抬头看着纪尧,竟渐渐安静了下来。
纪尧没动,等徐芹说话。
过了很久。
她说道:“他死了。”
纪尧拧眉:“怎么死的?”
徐芹突然掩面哭了起来:“这么多年都不出现,不就是死了吗。”
纪尧:“或许只是像你和郭莹一样,换了个姓名生活呢?”
这一点提醒了徐芹,她面目狰狞起来:“他在躲我,他一定在躲我!”
主治医生进来,小声对纪尧说道:“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身上还受着伤,你们慢慢来。”
纪尧点了下头,吩咐门口的人看好徐芹,除了医生护士和公安的同事,任何人不得进去探视。
就算是工作人员,也要出示证件,仔细核对登记再放人进去。
往医院外面走的时候,张祥问纪尧:“纪队,您怎么知道徐芹喜欢郑宵?”
纪尧单手插兜里:“猜的。”
张祥又问:“那郑宵的原配李兰兰,到底是生病死的,还是被徐芹给……”
纪尧转头看了张祥一眼:“我哪知道。”
恐怕只有徐芹和郑宵知道了。
张祥思考了一会:“乔振把自己在孤儿院生活的那六年抹杀地干干净净的,郭莹盗用了离家出走的蒋薇的身份生活,徐芹又冒充了她的表姐章晶。这些人,一个一个的,都什么意思?”
纪尧停下脚步,抬手拍了一下张祥的后脑勺:“傻啊,他们是知道自己作孽太多,害怕报复,只能把真实身份藏起来。”
张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们杀了陈警官?”
纪尧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了。
到医院门口,他停下来:“他们这些人,手上沾染了太多的罪恶,即使不是陈警官,光是那些被虐待和拐卖的孩童,死了的会每天出现在他们的梦里,掐着他们的喉咙。活着的,能好好活最好,活不好的,折回来报复也不一定。”
其中最有能力和可能的就是罗海遥了。
纪尧看了一眼天色,黄昏时分,晚霞一片灿烂,就快淹没了天边那几朵乌白色的云。
他拿出手机,给赵靖靖打了个电话,让他务必尽快查出来,把徐芹套在麻袋里打的人是谁。
韩惜挂掉电话,回味了一下罗海遥的话,他说他没叫人打过徐芹。
他说他要真下手,就不会是这么轻了。
韩惜劝了他几句,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徐芹虐待贩卖孩童,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她只听见罗海遥在电话里冷笑了一声,却又没多说什么。
第二天,纪尧照常上班,也不知道哪个熊崽子传出去的,整个市局都知道他又快要去相亲了。
“纪队,又开始漫漫相亲路了哈。”
“马到成功啊,纪队。”
“天苍苍野茫茫,市局纪队相亲忙。”
……
周莉到纪尧桌边,小声问道:“纪队您是跟韩法医相亲吗?”
纪尧抬了抬眼皮子:“不知道,一边玩去。”
他要说是,韩惜知道,指不定就不去了。
杨春勉端着一杯咖啡溜进刑侦一队办公室:“跟韩法医掰了是吧,那我可就要行动了。”
纪尧抬脚在他腿上踹了一下:“想死?”
杨春勉坐在纪尧办公桌上:“我们缉毒那边有几个暗恋她很久了。”
纪尧抬眼:“谁?”
杨春勉:“不告诉你。”
纪尧:“美丽,把这人轰出去。”
杨春勉把手上还没喝的咖啡往周莉手上一塞。
周莉:“对不起纪队,我叛变了。”说完拐回自己座位上喝咖啡去了。
杨春勉笑了笑:“我刚从法医室回来,看见韩惜桌上有一束红玫瑰,不知道谁送的,问也不说,连朱涵都不知道。”
纪尧躺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敲着。
杨春勉从纪尧桌上跳下来:“走了,干活去了。”
朱涵站在韩惜桌前,盯着桌上的玫瑰花:“惜姐,这花是纪队送的?”
韩惜:“不然,请物证的过来验一下指纹?”
朱涵:“不用验了,肯定是纪队送的。”
韩惜坐下来:“不是他。”她今天比他先到办公室,她到的时候,这花就已经在了。
朱涵的八卦之心燃起,她特别好奇是谁敢跟纪队抢人。
“是那个罗什么,罗总?”
韩惜:“也不是他。”
罗海遥给韩惜送花并不奇怪,他经常送花给她,他喜欢亲自在卡片上写字。这束没有署名的,显然不会是罗海遥。
朱涵在花束托手的地方粗略采集了一下:“牛逼,指纹都没留下一个。这反侦察意识可以啊,肯定是局里的人。”
朱涵非常感兴趣:“赵副队不可能,赵副队是梅子的。张祥也不可能,气场弱了点。单身汉子里面,交通组的李队,昨天吃午饭的时候,我发现他偷看你了,列入B级怀疑对象名单。缉毒那边的小宽,一看见你就脸红,列入A级怀疑名单。”
“杨队,不可能,杨队跟纪队是一对,好基友。检验科的阿贺,刚才到咱们办公室跑了两趟,没准就是在观察什么,列入A级怀疑名单。”
“.…..”
韩惜笑了一下,打断她:“小涵,去把昨天的资料整理好发我。”她对谁送的花并不感兴趣,是谁都无所谓。
朱涵整理好资料,又开始念叨:“姑且称这个送花的叫嫌疑人H,他应该暗恋惜姐你很久了。”
韩惜一边检查朱涵发过来的资料,一边说道:“你想多了。”
杨春勉进来,韩惜将检查好的资料递给他:“死者生前吸过毒,毒龄二十到二十二个月之间。”
杨春勉低头看了看资料:“毒品代号是小神仙的那种毒?”
韩惜点头:“后面写着。”
杨春勉看完,将资料收起来,看了一眼韩惜桌上的花:“你们真不知道这花谁送的啊?”
朱涵举了下手:“杨队,我知道,嫌疑人H。”
杨春勉:“H?”
朱涵:“花,hua,H。”
杨春勉没多问,继续开始他的蹭吃蹭喝生涯:“路过贵宝地,讨一杯柠檬蜂蜜水。”
朱涵从冰箱里挖了点,放进一次性杯子里,倒了点水进去:“杨队请。”
杨春勉接过杯子:“谢了,请你们吃下午茶。”
朱涵嘿嘿直乐,杨春勉端着柠檬蜂蜜水,从韩惜桌上摘了一支玫瑰花走了。
赵靖靖带人在外面跑了一天,查那个打徐芹的人。
她当时是在菜市场后面被拖走的,那里是个监控盲点。
徐芹说她是被麻袋套着掠走的,连车子是什么样子的都描述不出来,案发时间段,围绕着菜市场附近的车辆也已经排查过,没看见什么可疑的。
赵靖靖坐在菜市场后门的一张凳子上,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小姚问道:“赵副队,接下来怎么查?”
赵靖靖将矿泉水瓶拧好:“再去趟医院。”
小姚疑惑道:“您怀疑徐芹撒谎了?”
赵靖靖站起来:“说不好,可能吧。”
这个徐芹,如果没撒谎,肯定就是在保护什么人。
她为什么要保护一个打她的人,这个不难想,她这几年一直在做好事,她在为自己早年作下的恶忏悔。大概也觉得自己被打是罪有应得。
赵靖靖带人回到徐芹的病房,重新审问了一遍。
徐芹的说法还是和原来一样。
正在赵靖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护士进来,手上拿着徐芹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穿的衣服:“病人的衣服还要吗?”
徐芹点了下头。
护士进来,将沾染这血迹的衣服放在桌边:“叫你家人拿回去洗洗吧。”
衣服上不光有血迹,还粘着灰尘,裤子膝盖的地方被砖头块之类的东西砸烂了。
赵靖靖:“小姚,这套衣服收起来,带到物证那边化验。”
徐芹看起来也不在乎,没理会他们。
这套衣服是家政公司统一派发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回到市局,物证那边对衣服进行了化验,下午出了结果。
赵靖靖坐在办公桌前看报告,衣服是普通的衣服,上面的血迹是徐芹一个人的,沾的灰尘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无法根据尘土属性判别案发地点。
最终是一根染了颜色的头发成为最关键物证。宝蓝色的,灯光下看,十分艳丽。是一般染发的人不会去选的颜色。
这根头发明显不会是徐芹的。运气好,就是打她的人不小心留下的。运气不好,不定是在哪沾上的,跟案情并无关联。
周莉走过来,将手上的薯片塞进嘴巴里,嘎嘣嘎嘣吃完:“赵副队,这个头发的颜色,我看着有点眼熟啊。”
赵靖靖精神一震,将周莉手上的薯片盒子拿过来,放在桌上,将物证袋子塞给她:“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把薯片还给你。”
周莉看了看透明物证袋里面的那根头发,想了一会“想不起来。”
纪尧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薯片,捏了两片吃,抽张纸巾擦了下手,手指在周莉脑门上弹了一下:“谢小青在纺织厂的工友。”
周莉恍然大悟:“我就说,我肯定见过。还是纪队记性好。”又道,“这也是亏了她染的是宝蓝色,要是换成我这种烂大街的板栗色,或者梅子那种更加烂大街的棕色,还真就查不到了。”
赵靖靖拿起桌上的那盒薯片:“工作时间吃零食,没收了。”
周莉:“……”
“不是,我这种烂大街,梅子那种是活泼可爱高贵冷艳的棕色。”
赵靖靖把薯片还给周莉,回头对纪尧说道:“那我去查了。”
纪尧点了下头:“这事保密,暂时不要让叶主任知道,江梅也不行。”
他转身拨了个电话出去:“叶姨,我今天想去你家蹭饭。”
“想吃糖醋鱼,排骨玉米汤,青菜无所谓。”
“韩惜啊,她不去。”
“我发誓,没欺负她,真没。”
……
挂了电话,周莉问道:“会是谢小青干的吗?”
纪尧抬眼:“很奇怪吗?”
周莉想了一下:“确实,不太奇怪。”
换做是她,小时候被人虐待,长大之后见到那个人,找人打她一顿出口气,似乎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下班之后,纪尧开车去纪氏分公司接谢小青。
他走进公司大厅,很快有人过来接待,毕竟是纪氏太子爷,哪个敢怠慢。
纪尧摆摆手,让他们各忙各的去了。
谢小青穿着职业套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见人先带上三分笑,她新工作适应地很好,跟同事相处也不错。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纪尧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了眼时间,下班了,谢小青进去换衣服。
她走到纪尧面前,小声叫了声:“哥。”
她也知道,他已经观察了她好一会了。
纪尧站起来:“辛苦了,走吧。”他边走边问道,“新工作怎么样?”
谢小青跟上:“挺好的,前几天一直在培训,今天是第一天坐前台。”
上了车,纪尧:“跟以前纺织厂的同事,还联系吗?”
谢小青:“不联系了,本来也没多少交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她过上了新生活,跟她们不再一样了。
纪尧笑了一下,没说话。
从车上下来,叶燕青刚好从菜市场回来,手上拎着一兜菜,鱼、玉米、排骨、碧绿的青菜。
鱼还活着,在塑料袋里挺身蹦着。
纪尧接过来。
叶燕青:“我叫了韩惜好几次,她都不肯来。”
纪尧笑了笑:“以后会来的。”顿了一下又道,“毕竟您儿媳妇嘛。”
谢小青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妈妈您买了玉米,我喜欢吃玉米。”
叶燕青笑了笑:“一会多吃点。”
纪尧到叶燕青家,就跟自己家一样,换好鞋,洗好手,把菜分类泡洗着,然后开始杀鱼。
处理好食材,叶燕青把纪尧赶出厨房:“去歇着吧。”
纪尧出去,把厨房的门关上:“油烟味别进客厅去了。”
谢小青打开电视机。
纪尧走到旁边的装饰柜前,拿起上面的照片看了看。
照片里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正对着镜头笑,还有不少一家三口,一家五口的照片。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裹在襁褓里,见人就笑,牙齿都还没长,露出粉嫩的牙床,眼睛弯弯得像月牙。
纪尧回头看了谢小青一眼,两人对视上。
谢小青走过来,看了看相册:“我小时候还挺胖的。”
纪尧点了下头:“是有点胖。”
谢小青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来两罐蜜饯:“我妈说给你做的,我给装起来。”说完回房间拿出来一个包装盒。
她小心把蜜饯放进盒子里,还在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最后放进一个纸袋里。
跟档案里的问题少女完全两样,跟纺织厂和城中村更是格格不入。
她似乎已经踏进了另外一种世界。
温暖柔和。
纪尧靠在桌边:“在这生活地还习惯吗?”
谢小青点头:“嗯,我妈,还有你,对我都很好,昨天苏姨去公司看我了,带了一堆东西。”
就算纪家的人送谢小青名车豪宅,纪尧都不会感到奇怪。
他的命都是陈警官给的。
他听见谢小青继续说道:“我妈说下周让我跟她去改名字,把谢小青改成陈静妮。”
纪尧侧过脸去看她:“你想改吗?”
谢小青:“当然想改。”她顿了一下,“谢姓是我那个人渣养父给的,之前的郑姓,就更不用说了。”她慢慢抬起头来,“我想姓陈。”
叶燕青在厨房里喊了声:“醋没了,谁去买下醋。”
纪尧从桌边起来:“我去。”
谢小青抢先一步到厨房门口:“妈,我去吧。”
叶燕青看见她,笑了笑:“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有个零钱包,你拿着去。”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剩下的钱,你买糖吃。”
叶燕青顿了一下,笑了笑:“哎,是我糊涂了。”孩子那么大了,有自己家的工资和收入,想吃糖,什么时候不可以买。
谢小青拿好零钱包:“妈,我去了。”
纪尧站在厨房门口,看叶燕青烧菜。
不一会儿,谢小青回来,手上拎着一瓶醋。
一盒水果软糖。
纪尧关上厨房的门,打开软糖盒子,捏了一颗柠檬味的放进嘴里。
叶燕青把菜端上餐桌。
食物的香气和蒸腾的热气一起扑来。
叶燕青夹了两块玉米排骨汤里面的玉米,放在谢小青的碗里,满脸慈爱:“妮妮,你爱吃的玉米,当心烫。”
谢小青低头看着碗里的玉米,热的,甜的。又看了一眼桌边的水果软糖。
眼泪从眼角流到唇角,咸的。
她低着头,慢慢站起来,往叶燕青面前一跪,大声哭道:“妈,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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