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拍好的照片连带着募捐的消息很快发到了网上, 在本地的电台也播出之后, 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就有人寄来了学习用的课本、笔记本和铅笔。
其中还有好几支自动铅笔, 孩子们看着满是新奇, 一直拿在手里, 一刻也不愿放下。
还有人给他们买来了新的衣服, 很贴心地在每一件衣服上都贴上了孩子的专属照片。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匿名信,有赞扬刘诗雨和简信两位大学生的, 也有写信鼓励他们的,还有写给孩子们的。
五月份的时候,邓支书和刘若瑾的爸爸(刘叔叔)更是带着一位贵客过来。
那人穿的并不富裕, 就是简单的棉布单衣, 看起来倒是和刘叔一个扮相,也是架着一副黑色方框的眼镜, 有个做学问的样子。
支书一来就热情地握着简信的手给他们做介绍, 声音因为激动带着尖尖的颤音:“小刘, 小简, 还有兰花,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位是周先生,是一位大学的教授,在看到咱们发的募捐消息之后就写了好多次信过来, 也寄了很多东西, 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资助一个成绩优秀的娃,打算一直供养到大学的。”
难怪这人看起来有学者的感觉,原来是位大学的教授。
看那样子,大概有五十来岁吧,笑起来很是和气。
听邓支书这样介绍之后很谦虚地说了一句“教授不敢当,就是在大学里头教教书,看到这么多孩子想读书又读不了,就过来尽一点儿绵薄之力。”
刘诗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喊了一声兰花。
如果有人愿意资助一位大学生,她第一希望的,就是兰花。
上次刘若瑾因为时间太晚的缘故,在学校留宿,简信在他那里了解到关于徐兰花的很多事,而简信又把这些都说给刘诗雨听,刘诗雨这才知道,徐兰花原来是一个那样出类拔萃的人。
她从小学的时候就学习特别好,以全镇前十的成绩考上了镇子上的高中。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简直就是惊天奇闻了。
毕竟徐兰花走出来的地方是山区。
山区的教育条件差,一般都是大学生过来支教,如果大学生走了,就是村子里识些字的成人给带几天课。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竟然能一举考取全镇前十,几乎算得上是天才了。
到了初中之后,因为第一次写作思想深刻、文笔优美,被老师选为了语文课代表,有两篇作文甚至被推选到镇子的报纸上刊登。她的其他各项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一直都是班里的佼佼者。
后来的中考,更是一跃成为全镇的前五名。
本该进高中入读的徐兰花,因为家里实在支持不起她的学费,只得放弃入学机会,那辉煌的人生才刚刚崭露头角,就这样被生生地扼杀了。
多少高中的校领导去他家一遍又一遍地跑,却都没能说动她和她的家人。
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刘诗雨才恍然明白,徐兰花的不甘,她的绝望从何而来。
所以,在得知这样一个可以被资助的机会时,刘诗雨第一个想到就是徐兰花。
徐兰花听到刘诗雨叫出她的名字,微微一愣神,在呆愣中就被刘诗雨拉到了周教授的面前。
她听到刘诗雨对着周教授介绍她的名字:“周教授,这是徐兰花,她小升初的时候就是镇子上的前十,中考是全镇的前五,因为家里供不起她读书才辍学的!我们这里最优秀的人是她!”
听到刘诗雨的这一番话,周教授探究的眼神落在了徐兰花的身上。虽然面前这姑娘神色有些呆滞,大概是被惊到了,可依然能看到这孩子身上那股韧劲儿。
刘诗雨看似乎是有戏,赶忙又继续说起徐兰花的光辉事迹,包括她得的奖状,在报刊上发表文章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周先生探究的目光在刘诗雨的介绍中逐渐转为了赞赏,笑着直拍徐兰花的肩膀:“好啊,好啊!是个高材生的料子!”
刘诗雨也笑弯了眼睛,想到兰花能被资助去读大学,她心里比兰花都要高兴。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徐兰花却在这个时候向后退了一步。刘诗雨看到她紧握的拳头,她微颤的睫毛,紧咬着的嘴唇,还有眼中闪动着的,似是激动,可激动之外又饱含了其他复杂的情愫。
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中,徐兰花郑重地朝着周教授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说:“周教授,谢谢您的好意!您愿意资助俺,俺特别感激,可俺不能接受……对不起!”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语气却坚定的甚至都有些决然。
周教授面露诧异。
刘诗雨走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兰花……为,为什么啊?”
走出大山难道不是兰花一直以来的愿望吗,为什么机会就在眼前了,她却退缩了?她那么优秀,将来肯定能考上顶尖的大学,只要接受这个资助,她想要的一切都能变成现实。
可现在她却亲口拒绝了资助,扼杀了自己所有的希望。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周教授以为徐兰花有什么难言之隐,忍不住也上前一步,关心地问:“怎么了这位同学,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没关系的,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就都帮你解决。”
徐兰花只是继续摇着头,脸上努力保持着的笑容因为僵硬了太久而有些难看。
“周教授,俺不是学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诗雨她可能是经常听俺唠叨,才想要您资助俺吧。其实走出大山一直都是俺的愿望,可俺也有自己的责任呀。在这座大山里,只有这一所学校,学校里只有俺一个常年都在的老师,如果俺走了……”徐兰花说着,声音开始变得哽咽,她吸了一口气,好让眼泪不掉下来,才又开口。
“如果俺走了,这里的孩子怎么办呢?他们会和以前一样,等着过来支教的老师,这些老师们来不了多久就又走了,学校的课一停就是好几个月。这样的日子俺经历过,不想让孩子们再经历了。俺知道自己才初中毕业,水平还很差,可只要俺还在这山区一天,就能多教他们一些知识,不是吗?对学校里的孩子负责,这是俺身为一个老师的觉悟,也是义务。”有些责任既然已经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又怎能轻易地卸掉?
在无私与自私之间,总有人来做无私这个选项,而她,愿意。
说完这一番话,所有人都沉默了,气氛沉重到了冰点。在这小小的山中,仿佛一呼一吸间的空气都带上了重量,压得人摇摇欲坠。
不知过了多久,徐兰花动了动僵直的身子,笑着朝周先生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似乎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轻快自然。
她说:“周教授,俺们学校还有很多优秀的孩子的,俺们班的尖子李晓,能吃苦,爱学习,不比俺差的,您过来看看。”
周教授久久沉浸在她刚才的话里,直到这会儿才正视起徐兰花来,重重地应了声“诶”,似乎饱含了千言万语,再看向徐兰花,那眼睛里又多了几分敬重。
而兰花,在听到周教授的一刹那,转身带着他们往前走,身姿直挺,脚下虚浮。
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教室里头走,刘诗雨落在了最后。她没有跟上去,反而静静地回了宿舍。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应该陪在徐兰花身边,她需要她。
可在这个时候,刘诗雨真的笑不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徐兰花。
现实的打击太过沉重,让她喘不过气。
“系统,我来副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现在特别茫然。
真的只是过来支教吗?
在山区的这几天,所见到的,所听到的,所感受到的,比她之前十几年加起来都多。她是知道了很多事,也明白了很多的无可奈何。
可……究竟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啊?
她宁愿没有经历过这所有,做回当初那个无忧无虑,每天只知道谈恋爱的自己。
系统:宿主,我知道这个副本特别沉重,要知道所有的成长都是沉重的。生活中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也要面临很多的选择,有人为了别人选择牺牲自己,也有人为了自己选择牺牲别人。在这个副本里,你所感受到的,不管是贫穷,是牺牲,是大爱还是沉重,都将是你未来的财富。
刘诗雨依然坐在床边的书桌上,一句话都不肯说。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终于开口了:宿主,回去吧?副本的历练结束了,该看的已经看过了,该体验的也都体验过了,这个副本该结束了。
刘诗雨转头看向窗外,天色有些暗沉,灰蒙蒙的。
要结束了吗?
假如,这不是真实的过去,假如这只是一堆数据堆出来的三维空间该多好。
这样,她就可以远远地做个看客,不必融入其中,不必感受,不用顿悟。翩然而至,又悄然离开,没有留恋也没有失落。
“可……我不想走。”她独自在房间里坐了好久之后,久到周先生来了又走,久到她看到徐兰花坐在墙角悄悄埋起的眼泪,久到简信一节课结束,她才朝着系统缓缓开口。
她舍不得这些孩子,也舍不得徐兰花,更舍不得简信。
系统语气立刻变得有些着急起来:宿主,时候到了,你已经在这副本里呆了一个多月,不能再呆下去了。
刘诗雨不知道系统这是怎么了,又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急切,她知道自己早晚都要走的,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好不好?我还没和简先生道别……”
系统想了一会儿才勉强开口:那……那好吧……可是宿主,在5月的11号必须要离开你明白吗?一定要在那一天离开。
五月的11号……不就是明天?
系统感知刘诗雨所想,又坚定地说了句是。
门外一声响动,是简信和徐兰花两个人过来了。
“怎么啦?一个人躲在宿舍,不知道安慰兰花,还自己偷着难过。”简信边走边说着,一句话才说完就看到刚才还坐在书桌边的人已经站起身来,疾步走到他面前,扑在了他怀里。
简信整个人一愣,感觉到胸口的湿意,哭笑不得地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怎么还哭了啊?”
徐兰花看这情景,脸色红了红,也不好意思再打扰,说了句“俺先出去看着娃们”,然后就出门去了。
简信无奈地低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笑意:“在兰花面前这么抱过来,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简信这么一说,刘诗雨哭的更伤心的,眼泪顺着脸颊直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了怎么了?不哭了好不好?”简信慌忙拍着她的背不停地安慰,刘诗雨却哭的更凶了,扑在他怀里,一声“简信”都叫的断断续续。
简信这才意识到,刘诗雨是真的有事情,抱着她腰身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走了……”刘诗雨趴在简信怀里,过了好久才把这句话给说出来,边说还边抹着眼泪。
简信握住她在脸上胡乱擦的手,轻轻地笑了:“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把家里电话和住址告诉我呗,我等暑假就支教结束了,到时候去你家找你呀,你该不会是打算走了,就再也不和我联系了吧?”说着,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我没有!”刘诗雨急忙反驳。
可是,说完这话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要简信等她七年吗?
她都不敢想,把这话说出来之后,简信会怎样。
简信听她这么急忙地反驳,轻笑出声:“那你哭什么呀?别哭了,乖,再哭我要吻你啦?”
刘诗雨刚止住了眼泪,这会儿又哇一声哭出来。
那似是嚎啕大哭的声音忽然之间变成了浅浅的抽噎。
面前那人无奈叹息了一声,说“真拿你没办法”,栖身上前,吻住了她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眼角。
“对……对不起。”刘诗雨嗫嚅着,低下了头,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系统响起了滴滴的声音,声音一次比一次急促,让刘诗雨的眉心都有些皱起。
“怎么又是这种声音?是催促我离开的警报吗?不是说好明天才走呢?”
刘诗雨记得,上一次虞思恬和苏落被人围攻的时候,系统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这一次似乎比那一次要更加急促,也更尖锐了。
系统:宿主,检测到地壳的变动,在脚下十公里的地方正在积聚能量!是地震!地震提前来了,还剩两分钟时间!宿主,我必须要带你走了!
地震?五月十号?
五月十一号。
五月十二号!!
五一二大地震!
发生在Z国的S省,就是在山区!
难道……?
刘诗雨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七年前的她才9岁,而且住在离S省千里之遥的Z城,又怎么会知道所谓的地震呢!而且七年过去了,那次地震早已不被人提起,她更加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是那次五一二大地震吗?是在这里吗?系统,你疯了吗?要在十二号之前带我走!”
一切都清楚了,为什么系统那么急切地要带着她离开!
为什么系统不肯说离开的原因!
它明明知道这次的大地震中有多少人要丧生!为什么却一点儿都不肯提醒她!
可系统却一直在催促着:宿主,快走吧!我求你了!你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你的存在会撼动历史的!本来是五月十二号的地震,现在已经提前了两天,这就是后果啊!快离开吧!告诉简先生你要走了,七年之后再见,这样不行吗!再呆下去就太危险了。
可刘诗雨对于系统的话却一点儿也不想听,心里只是想着,一定要救下这里的每一个孩子!
她突然推开简信,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跑,出门对着徐兰花大喊:“兰花,快召集所有孩子出来!到操场上来!紧急集合!”
简信被她这样子吓到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兰花听到刘诗雨喊话的声音都变了,也不问是什么原因,赶忙就去教室里把孩子们往外带。
“紧急集合紧急集合!快来列队了!”一边说着,一边敲上课用的钟。
孩子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三三两两打闹着从教室里出来,一边列队还一边说笑。
刘诗雨走上前去,学着简信的样子喊了一声“列队”。
幸好简信平时训练有素,这会儿孩子们听到命令,立刻都站站好,摆出军姿的样子来。
刘诗雨数了数孩子的个数,怎么数都是少了一个。
“乐娃呢?乐娃去哪儿了?”
有孩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乐娃昨天夜里给他们家的狗狗接生啦,这会儿困着勒,正在里头睡觉呢!哈哈哈!”
刘诗雨脸色变了变,拉住简信的手,急切地对他说:“记住,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稳住,知道吗?”
说完,不等简信回答,就冲进了教室。
就在那一刻,好似整个世界都晃动了,大地开始颤抖,她在一瞬间把趴在桌上睡觉的乐娃抱到了墙角。
顷刻间,整个房子好似被一双大手按住一般,轰隆一声倒地。
她看到远处的山峦,似有光波一般,绿色的草木一圈一圈地倒塌,在所有砖瓦掉落的瞬间,她看到简信急切的脸,看到他嘴唇的开合,听到他那一声“诗雨”叫的撕心裂肺,却最终湮没在这所有倒塌的青砖里。
乐娃这会儿才睡醒,揉了揉眼睛,在黑暗中抬头,看到刘诗雨,似乎是还没睡醒,揉了揉眼睛问:“老师,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黑呀?乐娃睡到了晚上吗?”
说着,一滴液体滴到他的额头,他擦了擦额头问:“老师,你哭了吗?你怎么啦?”
刘诗雨的后背压着坍塌下来的青砖,为了保护好乐娃,整个人都弓起来,嘴角渗着血丝,一点一点儿滴到地上。
她想伸出手来摸摸乐娃的头发,可手却要撑在地上,腾不出来,只好轻柔地开口:“乐娃别害怕,老师陪着你……咱们这边地震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救咱们出去的,要坚持住知道吗?”
地震?
乐娃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原来,是发生了地震!
环顾四周一圈,他哇地一声哭出来:“老师,教室,教室塌了,怎么办啊!老师!”
刘诗雨被砖瓦压到内脏受伤,这会儿一呼一吸间都觉得疼痛不已。可她却还在努力地扬着嘴角,对着乐娃轻笑:“乐娃真没出息,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不?你看,老师一个姑娘家都没哭呢,快别哭啦。”
乐娃被她这么一说,终于止住了哭声,这会儿才发现,是刘诗雨用整个身体在护着他,看到刘诗雨身上压着的青砖,心疼地擦擦刘诗雨身上的尘土。
“老师,疼不疼……其他同学们呢?”
刘诗雨轻轻一笑:“其他同学都出去操场上列队了,就你这个小懒猪,趴在桌子上睡觉。”
这话说出来,乐娃伤心地哭起来:“是我,是我睡觉,老师才来找我对不对!都怪乐娃,乐娃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睡觉,呜呜呜……都是乐娃不好,都是乐娃不对!老师!”
刘诗雨想要出声安慰,可后背和整个胸口传来的疼痛却让她说不出话来。
系统还在她脑海里说着,是时候离开了,生命进入倒计时,只剩下十分钟了。
刘诗雨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上跳动着的生命倒计时,第一次感觉到生命和时间的宝贵。
再给她多一点时间,让她再多撑一会儿,她想护住乐娃。
如果她走了,乐娃可怎么办呢。
莫名的,有记起兰花说的:对学校里的孩子负责,这是俺身为一个老师的觉悟,也是义务。
作为一个老师,要对每一个孩子负责,这是她身为一个老师的觉悟,也是义务。
“宿主,我求你了,快走吧,只要现在离开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好不好!你已经做的特别好了,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愿意和别人一命抵一命呢!我答应你,不带走你的身体,乐娃会等到救援的人过来的!可是你现在不走,你的脑电波会在这个世界消散的,就捕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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