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洺突然在化妆间门口站定, 正准备起身的苏妃玉从镜子里望见了, 坐着没动。

　　未免被夏洺发现她在看他, 她甚至还垂下眼睛, 理了理戏服。

　　直等夏洺追上西帘, 从镜子里再看不到了, 苏妃玉暗暗吐出一口气, 在经纪人的催促下也出了化妆间。

　　“你在躲夏洺？”

　　神隐了一上午和一中午的系统突然出声。

　　苏妃玉脚步没停，神色没变，好像没有听到系统的话。

　　系统哪里不知道她是在和它置气。它说：“你连夏洺都躲, 等会儿拍戏怎么办，你也要躲西帘和卫时迁？你还想不想从俞兆那里拿到他新本子的试戏资格了？”

　　苏妃玉这次总算有所回应。

　　她淡淡道：“我倒是想躲。”

　　可惜以系统的尿性，这次它能控制她的身体强制执行任务, 下次它只会变本加厉, 发布更加让她无法接受的任务，让她继续直面他们, 继续勾引他们。

　　她根本躲不掉。

　　什么影后系统, 什么能帮助她更好更快地荣登影后宝座, 她今天早上算是看清了, 那些话全是它用来麻痹她的, 它最想要的不是帮助她成为影后, 而是让她成为一个第三者，一个连她自己都看不起的只能依靠男人上位的菟丝花。

　　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那么对它呢，又有什么样的好处？

　　系统说：“你在怪我？我说了很多次了, 我是为你好。”

　　苏妃玉没有接话, 只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你们AI也会像人类一样谈恋爱吗？”

　　系统说：“那要看有没有设定这种程序。”

　　苏妃玉问：“你设定了？”

　　系统说没有。

　　苏妃玉说：“难怪。”

　　系统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妃玉说：“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设定的有这种程序，你交了个AI当你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虽然后来你们两个因为某些原因分手，但你还是很爱它，你不能离开它——这是前提。”

　　“然后？”

　　“然后，有人指使另一个AI，让这个AI过来抢你喜欢的AI。你会怎么做？”

　　“稍等，我运算一下。”

　　苏妃玉听着，目光有些嘲讽。

　　运算。

　　感情是能运算出来的？

　　半分钟后，没有等到系统运算的结果的苏妃玉面无表情地到了已经布置好的场景内，按照昨晚对戏时商量过的走位简单走了遍，等道具进行最后的调整。

　　等候时，陶桃过来，小声地说：“妃妃。”

　　苏妃玉转头看她。

　　“你怎么了啊，”陶桃疑惑道，“你不是很期待今天这场戏的吗，怎么刚才看到西帘都没给个笑脸。你和西帘闹矛盾了？”

　　苏妃玉说：“没有。你想多了。”

　　陶桃问：“那是怎么回事？我看你连和她对视都不敢。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对她不利的坏事，不然你不可能这么反常。”

　　苏妃玉：“我说不好。你就当我干了坏事吧。”

　　陶桃还想再问，身后传来俞兆的声音，她只好揣着满心的疑惑退出镜头。

　　退出去了，直观就更加明显，苏妃玉不仅不和西帘对视，她连和卫时迁对视也不敢，好像她干的坏事不仅是对西帘不利，同时也对卫时迁不利。

　　这么想着，陶桃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

　　肯定是苏妃玉不小心撞破了西帘和卫时迁接吻，这才不敢面对他们两个！

　　哎呀，不是她说，换作是她的话，她要是撞破这两个人接吻，她肯定也要不好意思和他们对视。

　　真是的，这种八卦居然不和她说，还想自己一个人藏着瞒着，妃妃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看场记上前打板，陶桃想等晚上收工了，一定要让苏妃玉好看。

　　“《朱宫》第六十二场第一镜第一次，action！”

　　“啪！”

　　精致的瓷杯突然从手中掉落，摔出清脆的声响。

　　瓷杯碎了一地，然而侍立在旁的宫女们却无一个敢上前清扫。她们和失手摔碎瓷杯的皇后一起，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请求皇帝息怒。

　　兰妃环顾四周，放下手里的杯子，也跟着跪了下去。

　　一时间，殿内除皇帝外，所有人都跪着。他们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等候皇帝开口。

　　皇帝垂眼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

　　看皇后额头叩在地面上，完全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他再看兰妃，兰妃额头没触地，眼珠子这转转那转转，竟也是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皇帝觉得有些荒谬。

　　贵妃和他说，她小产，不是这二位下的手，还能是谁？

　　她说，整个后宫里，只有这二位是最见不得她安然诞下龙子的。

　　“罢了。”皇帝叹了口气，抬手扶额，“朕没有要怪罪你们的意思。都起来吧。”

　　兰妃听了，立即从地上站起来。皇后没动。

　　兰妃看了看皇帝，见他没有阻止，她弯腰去扶皇后：“娘娘，起来吧。”

　　皇后还是没动，只说：“皇上若不信，不如给妾一个机会，妾会证实自己的清白，妾绝对没有对贵妃下手。”

　　此时的兰妃和皇后完全是同盟，皇后都这么开口了，她也忙道：“妾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道：“朕都查不出来的事，你们两个能查出来？”

　　皇后道：“事在人为。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怎能凭贵妃红口白牙三言两语，就把妾打为罪人？妾是皇后，有人能怀上龙子，妾替皇上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加害于她？”

　　皇帝道：“你能这般想，甚好。”

　　于是给出一个期限，皇帝起身离开。

　　“卡，过。下一场准备。”

　　道具重新调整，该跟着卫时迁去B组的演员也纷纷离开。

　　苏妃玉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尴尬之余，她悄悄观察了下旁边的西帘，发现西帘神色非常平静，没有一点不自然。

　　西帘好像并没有把早晨的事给放在心上？

　　苏妃玉这么想着，然而理智终究还是盖过了侥幸，她非常小声地和西帘说了句对不起。

　　西帘转头看她。

　　西帘说：“你和我道什么歉？”

　　苏妃玉说：“早晨的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

　　话没说完，西帘调整表情，说：“要开始了。”

　　苏妃玉只好咽下没说完的话，同样调整表情和站姿，接着上一场的台词继续说了下去。

　　这场是皇后和兰妃的首次合作。

　　即原本互相争宠，你喊我一句姐姐，我喊你一句妹妹的两人，头一次视彼此为真正姐妹的合作。

　　“贵妃魔怔了。”皇后这么说道，扶着扶手慢慢坐下去，“不是你，也不是本宫。那会是谁？”

　　兰妃说：“查查不就知道了？”

　　皇后道：“怎么查？”

　　兰妃道：“还能怎么查，那日贵妃到底是怎么出的事，谁知道得最清楚，就先查谁。”

　　皇后沉吟片刻。

　　而后颔首：“就先照你说的这么办。”

　　待到吩咐下去，看宫女领命离开，皇后道：“以贵妃现在的心态，最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兰妃道：“娘娘也是。以前种种，还望娘娘不要计较，眼下证实你我二人的清白，才是上策。”

　　听到这里，皇后转头看她。

　　目光刚转移过去，俞兆喊停，说：“好好直视，别躲。重来。”

　　第二次。

　　“停。重来。”

　　第三次。

　　“重来。”

　　第四次还是没过。

　　一个对视，一连NG了四次，俞兆说：“皇后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镜头都过不了？”

　　苏妃玉说：“对不起，我有点不在状态，给我两分钟，我调整一下。”

　　说完低下头，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再不敢直视西帘了，就听西帘轻声说道：“不是你自己想做的，你应该问心无愧。你不用自责。”

　　明知西帘说的是戏里皇后此时应有的心情，但苏妃玉还是觉得她说的其实是早晨的事。

　　于是心头先是一软，紧接着又是一酸。

　　“嗯，我知道了。”听系统终于说出运算结果，苏妃玉抬起头来，神情冷静，“我没做过，我问心无愧。”

　　西帘看了看她，说：“继续吧。”

　　苏妃玉点头。

　　第五次，这个镜头终于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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