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洺有轻微的夜盲症。

　　于是清醒后, 他先是茫然地眨了几下眼, 借着从外面透进来的灯光, 模模糊糊地和西帘对视。

　　他看不太清楚西帘的表情。

　　但他能猜到西帘的心情肯定不怎么好。

　　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 以及脑袋下枕着的触感, 夏洺大约猜出此刻自己和西帘的姿势是什么样的。他沉默了好几秒, 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湿润感, 忙不迭地扯被子。

　　被子盖在身上，那种湿润感顿时更强烈了。他腾地一下红了脸，小声说：“西宝宝早。”

　　西帘回了句早, 伸手拧开床头灯。

　　房间内有了正常的光亮，夏洺这才看清不知道是不是他刚才没清醒时搞的，西帘身上的睡衣乱糟糟的, 领子斜着滑落下一边肩头, 裸露出来的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像雪。

　　在小渔村住了这么久，天天在船上风吹日晒地拍戏, 她居然一点都没晒黑。

　　这是防晒工作做得太好, 还是她天生晒不黑？

　　夏洺感叹着,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想在她肩膀上留几个印子。

　　他暗搓搓地想, 这样也算昭告一下他的存在感, 免得卫时迁趁他走后对西帘以公谋私，天天做些不要脸的事。

　　丝毫没觉得自己刚刚也是在做不要脸的事的夏宝宝越想越理直气壮。

　　然而还没碰到，西帘已经半跪着起身, 从他身上翻了过去。

　　翻到床边, 西帘弯腰找鞋。

　　还没把昨晚被夏洺踢远的拖鞋够过来，裹着被子的夏洺顺势趴到她背上，下巴也搭在她肩上。他噘嘴亲了两下，到底没舍得留印子，只倍感稀奇地问：“西宝宝，你没生气啊？”

　　西帘说：“我生什么气？”

　　夏洺说：“上次我要你和我一起睡，你都不同意。”

　　西帘说：“哦，可能是我最近心态变了吧。”

　　夏洺说：“变了？怎么变了，觉得是时候和我复合了？”他喜滋滋道，“我就知道，我这么帅，还这么乖，你肯定会和我复合的！”

　　西帘沉默一瞬，真心实意地回答：“你想多了。”

　　她不过是觉得她应该抛开《超级影后系统》的原剧情来对待他们而已。

　　就像以前江勋说的，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她不能以小说中的发展来看待他们，更不能把小说中发生的事不问缘由地强加到他们身上。这对他们是不公平的。

　　再加上他们就是她的前男友，她曾经的五段感情都是真实的，这点谁都毋庸置疑。并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她都没法背着他们另寻新欢，这样一来，她只能意思意思吃回头草，看到底是老老实实和卫时迁继续下去，还是从另外四个人里挑一个。

　　又或者，像《超级影后系统》里那样，六个人“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西帘这么想着，突然笑了。

　　她本来就没坐稳，这一笑，夏洺险些从她身上掉到床下。

　　好在他很快稳住了坐姿。

　　他不知道西帘为什么笑，只好问：“你笑什么啊？”

　　西帘笑得乐不可支：“我在想小说果然是小说，和现实差距太大了。小说里写的东西，现实中真的很少会发生。”

　　那种结果不可能发生的话，她就从他们中间挑个最器大活好的好了。

　　毕竟谁都没法保障恋爱期间感情好，结婚后感情也一如既往的好。幸福保障不了，退而求其次地选择性福，说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西帘觉得她有必要找机会亲自实践一下。

　　当然，这个实践的前提，还是……

　　“小说里写的要是真能发生，我也不用这么纠结了。”西帘又说了句，“连系统都是真实存在的，谁敢说其他的也不可能真实发生呢。”

　　夏洺听着她的话，不明觉厉。

　　虽然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想到系统不系统的，但夏洺潜意识觉得他不能再问了，不然问出来的肯定是他不喜欢听的。于是又亲了几口，说：“你先去卫生间吧。”顿了顿，补充道，“晚上别穿这套睡衣了。”

　　西帘说：“嗯？这套睡衣有哪里不对吗？”

　　她不问还好，她一问，夏洺再度红了脸。

　　看她是真的不知道，他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听完他的话，西帘：“……”

　　西帘心说，她都不好意思说她早就习惯了。

　　唉。

　　专情痴心的前任太多也不是好事。

　　尤其在前任之前，还有个正儿八经的现任，这就更不是好事了。

　　西帘感慨着下床，找出昨天只穿了半个多小时就换成戏服的裙子，去卫生间换衣服。

　　脱掉睡衣，见睡裤那里果然被浸湿一点，西帘见怪不怪地耸了下肩，换上裙子，拧开水龙头接水。

　　接完水，正挤着牙膏，西帘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低低的喘声。

　　连带着某种味道也若有若无地从门缝传进来，西帘挤牙膏的动作一顿，想当初夏洺连换衣服都得躲卫生间里不让她偷看，现在却敢隔着一扇门就自行解决……

　　他是真的学坏了。

　　这都是谁教他的？

　　西帘正想着，就听外面又传来隐隐约约的一声“西宝宝”。

　　要不怎么说夏洺是男神音，除了唱歌外，他还受邀给不少动漫配过音，声音好听又百变，正应了那句“声优都是怪物”。但凡听过夏洺声音的，只要审美没问题，都会说好听，哪怕感冒导致声音沙哑，他的声音也极具辨识性，能让人耳朵高潮。

　　更别提现在，带着点喘，又带着点隐忍，更多的是含在里头的浓浓的情意，一声“西宝宝”喊得特别撩人，听得人心里痒得慌。

　　西帘突然有些不自在了。

　　除上次给卫时迁弄了那么两次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听或者看男人做坏事。

　　这真是……

　　她停顿了好久，听外面声音渐渐小了，才放下牙膏管，开始刷牙。

　　洗完脸出来，夏洺正往纸篓里丢用过了的抽纸。

　　丢完了，他抬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西帘。

　　他脸上有些微的薄汗，胸口也在不住起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做完坏事的懒散气息，喉结上下动了动，性感得要命。他半躺着，招招手：“西宝宝，过来。”

　　西帘站着没动，问：“过去干什么？”

　　夏洺说：“我想你了，想亲亲你。”

　　西帘说：“我不就在你面前，还用得着想我？”

　　夏洺说：“想你和看你不冲突。你过来嘛，我真的想亲亲你。”

　　他声音犹带着刚才那种让人心痒痒的调调，听得西帘不自觉地抬脚过去，低头和他亲。

　　“我真的特别想西宝宝。特别想特别想，想得心都疼了。”他吮着西帘的嘴唇，呢喃着说了这么句，然后探进她齿关，开始深吻。

　　西帘不知不觉地坐了下来。

　　夏洺伸手要抱她，但想到自己还没洗手，他只好撑起身来，以小臂把西帘往怀里搂，搂得西帘完全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才停了手头的动作，说：“我心跳好快啊。”

　　西帘低低“嗯”了一声。

　　“只有看到你，它才会跳这么快。”他说，“西宝宝，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好爱你，我们复合好不好？”

　　西帘没说话。

　　没得到回答的夏洺也没怎么失望，他垂下眼，全身心投入到这场亲吻之中，再不浪费时间问那些白痴问题。

　　她迟早会答应的。他想，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他等得起。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有人敲门。

　　“夏老师，您起了吗？请问西老师在不在您这里啊？我刚才敲隔壁的门，她没有回应。”

　　西帘推开夏洺，抹了下嘴唇，应道：“我在。”

　　对方说：“那西老师您方便出来拿下饭盒吗？我给您和夏老师带早餐来了。”

　　西帘听着，立即下床开门。

　　好在夏洺很有分寸，亲了这么久，也只是让她的嘴唇看起来红了点，别的没什么异样。加上房间内残留的气味早散得一干二净，西帘表现得特别坦荡，一副她只是过来喊夏洺起床的模样。

　　对方把饭盒递给她，特鸡贼地往她身后瞄了眼，见两张床只有夏洺坐着的那张是睡过人的，另一张则被吉他占据着，连被子都没动。

　　看到这里，他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冲西帘笑了下，才转身离开。

　　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西帘半掩上门，回头见夏洺还在床上坐着，她说：“快去刷牙。”

　　夏洺应好，弯腰够拖鞋。

　　穿好拖鞋下床，进卫生间之前，他回头说：“刚才那个人，是给卫时迁打探消息的吧。”

　　西帘说：“算吧。”

　　于是夏洺嘟囔了句老奸巨猾，重重关上门，以表达自己对卫时迁的不满。

　　看桌上的花瓶被关门声震得晃动两下，西帘摇摇头，想宝宝哪怕学坏了，本质也还是个宝宝。

　　……

　　吃过饭，看时间差不多，西帘出门，去走廊尽头用作化妆间的这艘船上最大的房间。

　　这个点，已经有人提早到了在化妆，他们能说话的说西老师早，不能说话的也抬手示意。西帘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进充当更衣室的卫生间里换戏服。

　　叶子露和她一起。

　　深深的裙子都是从后面拉拉链的，叶子露在帮西帘拉拉链的时候，看到什么，伸手碰了下。

　　她手有些凉，西帘不由问怎么了。

　　叶子露说：“有个印子。”

　　西帘说：“什么印子？”

　　叶子露说：“看不出来，快下去了。”

　　她用指腹揉了几下，本来就浅的痕迹很快就看不见了。她给西帘拉好拉链，抱起西帘换下来的裙子，边走边在心里打草稿，今天第一条微博该怎么发。

　　写“一夜过去，果然发现老板脖子后面多了个牙印”，还是写“可喜可贺，小朋友终于懂得打直球了”？

　　小朋友真是不出现则以，一出现，进步就这么大！

　　真是越来越喜欢小朋友了！

　　叶子露面无表情地想，等会儿她发微博，一只小妖精肯定要评论好几个狗头。

　　一只小妖精肯定非常不喜欢小朋友，不然别的微博都是只评论一个狗头，唯独和小朋友有关的微博，一只小妖精全是评论三个或三个以上的狗头。

　　这不得不让叶子露怀疑，一只小妖精要是知道了小朋友的真身是夏洺，会不会后悔自己曾发过那么多的狗头。

　　从更衣室出来，这个时候，卫时迁也已经到了。

　　化妆师和助理们都正忙着给先来的人化妆，没人给卫老师忙活，他也没耍大牌，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戴着眼镜看剧本。

　　似乎是心有灵犀，西帘刚从更衣室出来，卫时迁就抬起头，晃了晃手里的剧本，示意她过来。

　　西帘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她拿出剧本，翻到卫时迁正在看的那一页，开始和他对台词。

　　这是他们每天早晨必做的事。

　　“跟我走。”卫时迁说。

　　“你……你要带我去哪？”西帘接话。

　　“跟我走就是了。进来。”

　　这里是阿海带深深到了他的房间，让深深去洗澡的那段。

　　卫时迁的台词功底当真不是盖的，明明只是开拍前对台词，他居然也能每句话都说得饱含着开拍后才需要的情绪，还能顺带提点一下西帘，教西帘如何把台词说得更到位。

　　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任谁都想不到这个时候阿海的心里在想什么：“去洗个澡。”

　　西帘的声音也半是惊惧，半是疑惑：“洗、洗澡？”

　　“嗯。”

　　“为什么要我洗澡。”接下来这几句是深深的心理活动，在拍戏时不会有，后期也不需要配音，但西帘还是说了出来，“他想干什么，要我洗干净了再杀我吗？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早晨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说好以后他去我的家乡做客，怎么现在……”

　　他们把台词对到阿海打开卫生间的门，深深回头惊叫那段就停止了。

　　转而把剧本翻到后面几页，开始和其他人一起对深深逃出阿海房间后，被毒贩们抓住的那段。

　　五分钟后，台词对完，西帘和卫时迁开始化妆。

　　其实杨婧的戏，绝大部分都是要求演员素颜上镜，因此说是化妆，也只是让卫时迁的肤色看起来深一点，更符合阿海常年在海上跑的人设；西帘的嘴唇也经过化妆，比原本的颜色要淡一些，这样能更显得苍白惨淡，更顺应接下来要拍摄的内容。

　　化完妆，西帘坐在椅子上，开始酝酿深深的心理。

　　酝酿完毕，导演助理终于过来，说都准备好了，各位老师可以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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