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妃玉的声音又哑又轻, 因为开的免提, 各种细节都被放大, 能听到她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声线紧绷得厉害。

　　西帘立即听出她的不对劲。

　　“出了什么事？”西帘扎好头发, 转身靠着洗脸台, 关了免提, 把手机拿到耳边问，“是不是那个神秘人又让你接触谁——那个神秘人知道你给我打电话吗？”

　　苏妃玉说：“他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西帘说：“很久是多久？”

　　苏妃玉说：“你还记得我上次昏倒住院吗？”

　　西帘说：“记得。”

　　苏妃玉说：“那天之后，他就很少和我说话, 每次说也都是选在我周围没有人的时候，也没怎么让我继续接触你们。前几天你杀青离开横店，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可她清楚地知道, 系统还呆在她的脑子里, 并没有离开。

　　不离开，不说话, 更不发布任务——它到底想干什么？！

　　苏妃玉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 妆也只卸到一半, 已经擦掉底妆的那半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糟糕透顶。眼中更是布满血丝, 目光执拗得仿佛要看穿自己的头颅, 好看清那个东西到底藏在她大脑里的什么地方。

　　她才不会傻乎乎地以为系统不出现，不说话，就是对她放弃了。

　　它肯定在计划着什么！

　　未知是最恐惧的, 苏妃玉疑神疑鬼好几天, 睡眠质量严重下降，精神不济，导致今天拍戏一直NG。俞兆非常明显地表达了不满，但看出她状态实在不好，也没对她说重话，只提前收工让她好好休息，不然她今天不可能回来这么早，更不可能有时间给西帘打电话。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计划什么。”苏妃玉盯镜子盯得眼睛发酸，但她仍不肯闭眼，“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听话，在想新的办法好控制住我？或者是……”

　　或者什么，她突然没说了。

　　西帘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等到她的回答。

　　西帘喂了几声，喊了好几声，然而听筒内传来的都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没有多余的动静。

　　难道是系统突然出现了？

　　西帘想着，没再说话，静静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听到苏妃玉的声音。

　　“西帘，你还在吗？”苏妃玉说话声更轻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她重复了好几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有些语无伦次。

　　西帘没有不耐烦地打断，等她终于不再重复了，才问：“他想干什么？”

　　苏妃玉说：“他打算找别的人接触你。”她一字一句道，“你要小心任何一个靠近你的人，他们都有可能是被他控制的。”

　　西帘微微皱眉。

　　别的人？

　　影后系统能在不离开苏妃玉身体的前提下，给另一个人发布任务？

　　还是说，会有第二个系统的出现？

　　各种各样的疑问盘亘在心中，西帘半个字都没对苏妃玉说，只应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会让卫时迁帮你的。”

　　“卫时迁……”苏妃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疑，“他，我……好，我记住了。”

　　西帘说：“你放心，你的情况，卫时迁知道一点。你如果真有难处，他会帮你的。”

　　苏妃玉连声应好。

　　西帘又说：“还有，如果那个神秘人再出现，让你去接触谁，你不要太抗拒他，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苏妃玉说好。

　　西帘接连又嘱咐许多，全围绕不要太过抗拒系统来讲。苏妃玉听着，似乎慢慢冷静下来，声线没那么紧绷了。

　　而她确实也没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能闭一闭眼睛，让自己好受一些。

　　西帘说得对。

　　她冷静地想，无论如何，她都要先保证自己不能出事。她绝对不能崩溃。

　　她要是崩溃了，系统岂不是能更好地利用她？她如果被系统彻底操控，系统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到那个时候，就不止是西帘和卫时迁他们会被牵扯进来，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系统会让她去勾引更多的男人，好达到它的目的。

　　系统太可怕了。

　　苏妃玉想，可她绝对不能退缩。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能让系统控制的傀儡。

　　听完西帘的嘱咐，她说：“我记住了。西帘，你也千万千万要小心。我已经深陷其中出不来，我不想你也陷进来。”

　　西帘轻声应好。

　　通话结束，西帘对着这个长达五十分钟的通话记录看了又看，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删除。

　　她放下手机出去，敲开罗曼书的门，问罗曼书最近有没有什么剧组给她投递新本子。

　　罗曼书说有，并把在来北京之前，一些觉得还不错的拷贝到手机里，打算仔细看了再分类让西帘选的剧本发给她，边发边说：“打了星号的都是我看过的，没打的都是我还没看的。你前两天不是说拍完微电影要休息休息吗，怎么突然想起找我要新本子了？”

　　西帘快速浏览着发送过来的文件名，答：“因为我突然想起，我不快点接新本子剧组的话，我曝光又要少了。”

　　罗曼书说：“真难得你会想到这点，我还以为你打算休息一两个月再接呢。”

　　西帘目光停在一个名为《我的校花女友》的标了星号的文件上。

　　她指着文件名问：“这个本子怎么样？”

　　罗曼书看了眼，说：“还行吧，中规中矩的都市爱情剧。怎么选这个？不是有两个大女主的本子吗？我记得叫什么来着……”

　　西帘说：“我接什么大女主啊，就这个吧，校花女友，肯定得校花才能演。我刚演了个花瓶，我得巩固巩固，演个更好看更有深度的花瓶，这样观众对我印象深刻，我慢慢的不就能涨粉了吗？”

　　罗曼书品了品，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

　　她在《朱宫》里演的是个花瓶美人，并没有过多地展现出演技，经常只需要坐在那里各种美美美发散魅力就好，她要是接了个大女主的本子，凭她自己能不能撑起整部剧另说，单单演技这方面，恐怕就要被人盯着喷。

　　罗曼书越想越觉得西帘的选择是正确的。

　　不过“之前演了个花瓶，之后就还要继续演花瓶来作为巩固”根本是个歪理，觉得正确归正确，罗曼书还是不同意西帘接这个本子。

　　西帘直截了当地给出理由：“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这个本子的男一号是谁演吗？”

　　罗曼书说：“不知道。你知道？”

　　西帘说：“是杜行。”

　　杜行，和西帘一样同为G.S.集团旗下艺人。

　　他咖位和苏妃玉差不多，是现在G.S.力捧的小生，去年刚拿了金鹰奖的视帝，这几年正是流量大爆的时候，有他出演男一号，收视率再低也低不到哪去。

　　果然，听到“杜行”二字，罗曼书很快拍板，西帘下部戏就拍这个。

　　眼见罗曼书这就去给《我的校花女友》副导演回复，商量什么时候见个面，把合同给签了——这个本子之所以能入罗曼书的眼，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西帘进组的话，直接是女一号，而不用和其他人竞争试戏——西帘垂着眼点开文件，把内容大致看过一遍，越发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绝对是杜行没错了。

　　《超级影后系统》的原剧情里，系统曾有意无意提过好几次杜行。

　　苏妃玉在它提第三次的时候，开玩笑地问它是不是看上杜行，打算和她解绑后就找杜行当下家，当时系统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否认，显然它对杜行是很看好的。

　　西帘觉得，如果系统为了缓和它与苏妃玉之间的关系，要找另外的人继续接触她和卫时迁他们，那它的首选肯定是杜行。

　　一则杜行各方面都和苏妃玉非常像，有天赋，有能力，二则杜行符合之前他们讨论过的主角模版。

　　为什么苏妃玉能成为女主？

　　理由其实很简单，能被一位作者钦点为主角，除去作者赋予的主角光环外，这个角色本身就有一定的闪光点，不会泯然于众人。

　　苏妃玉是这样，杜行也是这样。

　　而放眼整个娱乐圈，能在接触到西帘的同时，也能接触到卫时迁五位男主，符合系统各种要求的，看来看去，也就只有杜行一个人了。

　　看副导演来电话，和罗曼书聊上了，西帘示意一下，带上门离开。

　　刚关上门，不远处传来一声“学姐”。

　　西帘循声看去，乔一南手中提着一袋子的寿司和奶茶，说：“学姐要不要来点宵夜？”

　　西帘问：“你出去买的？”

　　乔一南说：“不是，我叫的外卖。”

　　于是重新敲开罗曼书房间的门，把寿司奶茶各送进去一份，西帘请乔一南去她的房间，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说话。

　　乔一南说：“学姐，我刚才听到罗姐说合同？是你要签的吗？”

　　西帘说：“嗯，下部戏的合同。”

　　乔一南说：“什么戏？”

　　西帘把名字一说，乔一南说：“原来是这部剧。”他突然笑了，说，“好巧啊，学姐，我刚应聘了这部戏的美术指导，看来到时候我不用两头来回跑了。”

　　西帘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她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难怪……”

　　乔一南说：“难怪什么？”

　　西帘没有立即回答。

　　她起身试了试门锁，没问题，再看窗户窗帘，确定都没有问题后，才说：“刚才苏妃玉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让我小心接近我的人，说系统很有可能会控制别的人。我觉得会是杜行，就想接校花这个本子，没想到你也在剧组里任职。”

　　乔一南听完，皱了皱眉。

　　他放下手中的奶茶，用手机搜索杜行，看完杜行的履历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和广大演员多多少少都有黑点不同，杜行的履历非常干净，自从进了圈子，连个女朋友都没交过，是特别名副其实的那种爱豆。和他合作过的人也都说他敬业，有前途，他口碑很好，G.S.目前正致力于把他推到荧屏一哥的位置，可以预见今后的他会比现在更红。

　　这样的一个人，要成为被系统控制的新对象？

　　乔一南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逐渐陷入了沉思。

　　西帘则开始给卫时迁夏洺打电话。

　　四个电话打完，得知江勋是校花这个片子的出品人，夏洺的工作室接了校花的音乐制作，西帘终于能够确定她的想法就是正确的。

　　五个男主里有三个人在，这对系统来说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而且……

　　西帘暗暗地想，抛却花瓶不花瓶的因素，真让她来选的话，她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接校花，而不是选择别的本子。系统显然是算中这点，才会暂时没对苏妃玉发布任务，准备以别的方式来继续接触她。

　　不得不说，系统的运算能力是真的强大，方方面面都能运算得到。

　　所以接下来，等开机进组，她不仅要拍和杜行的对手戏，她还要小心杜行会不会对她下手？不管是哪方面的下手，只要杜行有所异动，就能分辨得出他的异动是不是和系统有关。

　　西帘还在想着，就听乔一南说：“如果系统选择杜行，那么最简单，也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让杜行追求你。”

　　西帘眨眨眼，说：“不会吧，系统明知道你们不可能让我找新男友。”

　　乔一南正想和她分析这个方法的可能性，听到她这话，他没忍住，又笑了笑，说：“嗯，确实，我们宁可你不答应复合，也不想看你和别的人在一起。”

　　说完，他收起笑，看着西帘的眼睛，说：“学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可能会在你身上装定位器和摄像头，全天候地跟踪你，监视你，省得你投入别人的怀抱。”

　　西帘没接话。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五位男主，他永远都是最不争不抢的那个，然而同时，他也是最危险的那个。

　　好在乔一南只是意思意思的警告，并不会真的付诸实际行动。他重新捧起奶茶，喝了口说：“按照AI的运算思维，系统应该是觉得，你一旦有了新男友，会和我们彻底划清界限。我们不在，它要依照剧情来解决你会更容易。”

　　当然，除了这个方法，能离间他们和西帘的关系的方法还有很多种，就看系统是不是真的会找上杜行了。

　　西帘的演员合同还没签，除男一号和女一号外的其他演员也都还没就位，《我的校花女友》开机最早也要这月底，短时间内并不会和杜行产生交集，乔一南没再继续纠结这件事，转而问西帘在新剧开机之前有什么打算。

　　《九剑》微电影后天就能拍完，拍完后直到校花开机，这中间少说也得有半个月的时间。

　　看西帘在那思索，乔一南再吸了口奶茶，状似不经意地说：“学姐，我有个不错的主意，你要不要听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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