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码头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和小孩一起点了船头灯, 西帘往周围海面上一看, 星星点点的渔灯或远或近, 别家的船也都正在返回靠港。

　　等船停好, 卫时迁和西帘本来要留下来帮忙运鱼, 不过邻居没同意, 让他们先回去，说时间不早了，杨婧肯定已经做好饭在等他们了。

　　连小孩也说：“姐姐, 你和哥哥先回去吧，明早我给你们送鱼呀。大鱼和螃蟹都给你送过去。”

　　于是西帘把带出来的最后一块巧克力给了小孩，然后收拾好包, 和卫时迁一起上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海上的时候, 体积较小的渔船比起轮船要晃，西帘脚踏实地的那一瞬间, 居然觉得有点腿软, 站不稳。

　　她一下子抓住了卫时迁的胳膊。

　　卫时迁条件反射地立即扶她, 问：“怎么了？”

　　西帘说：“我好像有点晕船。”她跺了跺脚, 这次连头有点晕, “感觉脚底下软绵绵的。”

　　卫时迁没说话, 只半蹲下去。

　　西帘说：“你这是干什么，你要背我啊？”

　　卫时迁说：“不然呢？快上来了。”

　　西帘说：“你忙了一下午，还能有力气背我？”

　　卫时迁：“别小看男人。”顿了顿说, “至少还够背你回去。”

　　于是西帘换了个方式背包, 然后整个人趴到他背上，手也搂住他的脖子，说好了走吧。

　　她趴好后，卫时迁动作熟练地抄起她腿弯，又把她往上掂了掂，才举步朝小洋房的方向走。

　　从码头这里到小洋房徒步要二十分钟左右，如果背了个成年人，速度放慢，那就需要半小时或者更长。

　　这么久的时间，男人的体温隔着衬衫传过来，十分温暖，西帘趴着趴着，有点犯困。

　　因渔船靠港而略显嘈杂的码头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习习吹来的海风，和不知道谁家开了厨房窗户而飘散出来的隐约的饭菜香味。夜晚的海风有些凉，却不能让西帘清醒，甚至于她更加昏昏欲睡，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一开始她还和卫时迁说话，赌明天第一场戏会拍什么。说着说着她声音小了下去，连卫时迁问她话，她也只是胡乱应了几声，好像根本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下雨了，只带了一把伞，你鞋跟还断了。”

　　他轻声说着，也没在意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只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也是这样，我背着你，你打着伞，我一路把你背回家。”

　　西帘“嗯”了声，说记得。

　　卫时迁说：“那时候我就想着，我要是能背你一辈子就好了。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会坚持每天散步，健身，打太极，我保养好身体，到那个时候，我还能继续背你就好了。”

　　西帘没回话。

　　她睡着了。

　　海藻般的长发随着走路的晃动滑落到卫时迁身前，带起一点极隐秘的悸动。卫时迁微微侧头，看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睡着的西帘，点点灯光倒映在他眼里，他目光温柔如午后阳光下的海水，里面的爱意比在拍对手戏时表现出来的还要浓厚一万倍。

　　他笑了下，然后转过头，继续朝前走。

　　回到小洋房，西帘还在睡，没醒。卫时迁不舍得叫醒她，上到二楼主卧，给她脱了鞋和外套，再用热毛巾擦了脸和手，盖上被子，才下楼去厨房问伯伯今晚吃什么。

　　伯伯说：“明天你们要开工，我给你们做点好消化的，下面条吧，吃完能早点睡。”

　　卫时迁说：“西帘在睡觉，给她留份小碗的，等她起来热热就能吃。”

　　伯伯说：“现在睡觉啊？那我给她做个焗饭吧，放烤箱里慢慢烤，等她夜里起来刚好热乎着吃。”

　　卫时迁说：“那就麻烦您了。”

　　吃完面条已经是八点多，卫时迁开了书桌上的小台灯，看了会儿剩余的几场需要在船上拍的内容，刚准备去洗澡，床上传来动静，他转头一看，西帘醒了。

　　她似乎是没睡饱，揉着眼坐起来，问几点了。

　　卫时迁说九点，又说楼下有饭，在烤箱里。

　　“那我下去吃饭。”西帘慢吞吞地掀被子下床，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你快点洗澡，等你洗完我就上来了。”

　　卫时迁说好。

　　这个点，其他人要么已经睡了，要么就在房间里做事。一路下来没碰到人，西帘又赶着继续睡，连手机都放在楼上没拿。她十分钟不到就吃完焗饭，上来的时候，卫时迁已经换上睡衣，在床头坐着了。

　　西帘也飞快洗澡，换了睡衣上床钻被窝。

　　被窝还热着，她掖好被角，说她要先继续睡了。

　　“嗯，睡吧。”卫时迁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助她更快地入睡，“晚安。”

　　很快，感到西帘睡着了，卫时迁弯腰，习惯性地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关灯躺下，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怀中。

　　她是他的全世界。

　　也是他的一辈子。

　　……

　　第二天，照旧是天还没亮，包括演员在内，剧组所有成员从船舱到甲板上各就各位，开拍临近结尾的一场戏。

　　在这场之前，西帘和卫时迁先拍了几个镜头，即剧本中回想起所有事情的深深逃跑失败，被阿海带到船上，要带她一起出境的地点位于码头的登船的那段。

　　再次上到这艘轮船，再次见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毒贩，深深的第一反应还是逃。

　　但阿海不会让她逃。那些毒贩也不同意。

　　毒贩们甚至还问阿海，是不是玩腻了，终于想把她弄死了。

　　阿海没有回答，只看了眼深深。

　　就是这一眼，临近崩溃边缘的深深撑不住了。

　　时值冬季，气温偏低，深深被阿海带上船的时候，裙子外面披了件大衣。她从大衣内兜里取出逃跑前从阿海柜子里发现的枪，学着记忆中毒贩们枪杀船客的动作，拉开保险，将枪口对准了阿海。

　　阿海面容僵住。

　　毒贩们则在笑阿海怎么搞的，居然这个时候翻船了。

　　就是这个时候，深深对准阿海身后的花瓶，开了一枪。

　　花瓶哗啦碎裂坠地，偌大的房间立即陷入混乱，深深趁乱逃出。毒贩们反应过来，大声喊抓住她，有速度快的立即上膛开枪，对着已经跑到甲板上的深深连开几枪，其中一颗子弹射中了深深的小腿。

　　深深摔倒，手里的枪也滑落到极远的地方。

　　但她没有回头，更没有去够枪。她拼命地朝护栏那里爬，爬到阿海亲自追过来，弯腰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猛地回头，从裙摆遮掩的腿弯处拔出一把刀来，插进了阿海的胸膛。

　　“卡！”

　　杨婧皱眉对着监视器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好，这场过，下一场……嗯，大家先休息会儿，过会儿再拍。”

　　听到这话，饶是卫时迁都不由松了口气。

　　这场杨婧卡得太严，完全不允许拍出来的镜头和她预想的画面有任何偏差。于是机位拍摄角度不对，重拍；灯光不对，重拍；演员们有谁的动作或者表情不对，哪怕这个动作表情是根本没被拍到的，杨婧也要求重拍。

　　期间西帘被讲了两次戏，卫时迁也被讲了次，这条从天亮拍到下午，终于过了。

　　而不止这场卡得这么严，往后的戏全都在不停NG。连预算能赶在租期结束之前，刚好拍完船上内容的制片主任都有些发愁，不会要拖几天才能交船吧？这多拖一天，租船费、伙食费什么的，就是十好几万的支出啊。

　　好在杨婧没让这样的想法变成事实。

　　14号晚，离交船只剩一天的期限了，杨婧终于宣布，明天拍床戏，拍完放假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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