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早上十点出发, 不到九点迟微微就已经画好了妆坐在客厅里等待。
一遍遍地按着手里的遥控器, 一百多个电视台全都换了一轮, 都没有找到她心仪的节目可以让她停下来。
不是说看电视的时候时间打发地最快吗?怎么还没到十点钟啊, 时间过得真是太慢了, 迟微微心里这样想道。
这五十分钟, 对她来说简直有五十个小时那么久, 一次次地瞄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要不是连着充电器恐怕早就没电了。
“刘妈!帮我开一下门!”
抱了两大箱的“生日礼物”,从车库出来的时候黎梓琛就大声地叫嚷着。一进门, 就着急忙慌地把箱子放在地上,一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缓过劲来。
箱子的缝隙里掉出了不少土渣,隔得老远迟微微都能够闻到里面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在土里放得时间久了的糟萝卜味。
“这是什么东西啊, 味道怪怪的。”
斜了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迟微微, 刚才脸上还笑盈盈的黎梓琛一下子就收起了所有好情绪,“再怪也没你身上的味道怪, 还用香水, 呕。”
一个健步过去, 眼看手里的遥控器要敲在黎梓琛的头上, 哪知道会反被他抓住手腕, 稍一用力, 迟微微就像是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可怜小白兔一样被拎了起来。
“哎呀!你仗着自己个子高是不是,小心我……”
“别指望让贺琰帮你,他可不一定能打过我。”不等迟微微把话说完, 黎梓琛就把她给呛了回去。
“但他喝酒能喝过你啊?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是谁喝多了, 在那耍酒疯。”
“你!”
这几年,黎梓琛的嘴上功夫见长,小时候总被迟微微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次倒是能够占点便宜,可……迟微微也不是吃素的,当姐姐的要是治不住弟弟怎么行?
“哎呀呀,这一大早的怎么就吵架阿!”听到楼下的动静,姥姥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来,着急忙慌地往楼下走,一双腿显得格外吃力。
这两天天气更冷了,姥姥的膝盖比还要酸痛,昨天晚上贴了两片伤风止痛膏硬是到后半夜才醒。
下楼的时候,她的身子就像是悬挂在枝桠上的枯叶,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似乎风稍微再大一点,她就会从上面掉下来。
松开迟微微的手,黎梓琛赶紧上去扶住姥姥,刻意捋下袖子,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叮~”
说巧不巧,手机偏偏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已经到了。
是贺琰发来的。
来的时候,因为害怕住在这里的人会看到贺琰,到时候为了讨好老爸再给他高黑状,所以就约在了别墅区外面的一处小公园。
短短几个字,瞬间就把刚才堆积的焦虑消除地干干静静。两根拇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敲打着,嘴角都含着浅浅的笑意。
“又是贺琰约你出去吧?这次又是去哪啊?”看她那个乐不思蜀的样子,姥姥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把手机背在身后,那句关于惊喜的话被她给咽了回去,“就是随便转转。”
“那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跑回沙发旁边拿起挎包,迟微微步履生风满是她的喜悦。
出门前,她又跑回到姥姥身边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浑身上下都是恋爱时甜甜的香味,“我晚上不回来吃饭啦,姥姥再见~”
看着迟微微跑出去的背影,姥姥和黎梓琛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
一个想着自家的宝贝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应该很不错的男人,一个则是想着刚才的那一场斗嘴自己输得真惨。
算起来,自家另一个宝贝也好久没有回来看看。将手搭在黎梓琛的手背上,姥姥抬头时,嘴角露出了一抹比刚才还要开心的笑。
“今天怎么想起来回家?是不是想姥姥了?”
看了地上的那两只箱子,黎梓琛慢慢地扶姥姥去客厅坐着,“我怕过两天忙起来没时间,就提前把朋友帮我买的生日礼物给您拿来。”
姥姥也注意到了空气中的那一股怪味,尤其是散落在箱子旁边还有黎梓琛袖子上的土,似乎也和平时见到的颜色有些不太一样。
“什么呀这是?”
“人参,托人从丽高国给您买来的生日礼物。”黎梓琛解释道。
丽高国靠近东北,他们的土壤最适合种植人参。
而这次黎梓琛带来的人参全都是年份超过五十年的野生人参,加起来足有二三十斤那么重。
这都是他找人从山上挖来的,用来给姥姥补身体用。
他说话的时候,姥姥一直盯着他的右手看。姥姥很了解黎梓琛,他是最怕热的了,就算是冬天,在家里都要捋起袖子,很少像现在这样把袖子放下来。
听他说了一大堆,没有一句话听进耳朵里的。摊开手,姥姥示意道:“把手伸出来,给姥姥看一下。”
果然,还是没能逃过姥姥的眼睛。
乖乖把手伸过去,黎梓琛轻轻地把袖子拉起来。
手腕上是前段时间和几个哥们一起纹的一条纹身,是一个十字架的图案,周围环绕着一圈荆棘,因为刚纹上去不久,还能够看到有一圈红色的血印。
而再往上,则是一条明显的血痕,一看就知道是打架留下来的。
对那片纹身,姥姥视若无睹,她早知道了黎梓琛是个叛逆的男孩子,所以身上多几块纹身都随他的便,倒是那一片血痕,看得她一阵心痛。
“又打架了不是?这次是因为什么?”站起来,姥姥一边说,一边朝正在做卫生的刘妈招招手。
“纹身的时候有几个人找事,我们就打了一架。”
轻描淡写地叙述着过程,黎梓琛省略了好多姥姥承受不了的内容。比如几个哥们被打进了医院,比如他的左手有些轻微骨裂,要不是今天赶着来给姥姥送礼物,他还要赶紧去医院包扎。
否则,那二三十斤的人参对他来讲根本跟一瓶水一样重。
刘妈把姥姥自制的一罐药拿来,那是几年前和一个游医学到的配方,治疗跌打损伤最有效了。
用两根棉签蘸了蘸里面的深黄色液体,来回在那两条血痕上擦拭的时候,姥姥几乎是用上了大半的力气。
全程,姥姥都没有一句埋怨,和每一次替他疗伤一样,她都是绷着脸一言不发,直到最后才会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
她心疼自己的孙子,又拿他没有办法,知道他一定不会听自己的话,所以省得啰嗦招他心烦。
“姥姥,其实也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把袖子放下去,黎梓琛安慰她道。
睁了睁眼睛,这才刚睡醒没多久,姥姥就又觉得有些累了。
“跟姥姥上楼一趟,姥姥有点东西给你。”
“不了吧,我还有点事,得去酒吧一趟。”
黎梓琛猜到了,姥姥这段时间一定是攒了不少东西给自己。上次来给了一条围巾和做好的桂花糖,上上次是几条毛线袜子和姥姥从后院取出来的两坛桃花酒,这次又不知道姥姥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
“快上来。”姥姥的语气不容拒绝。
跟在姥姥后面,黎梓琛一直在念着希望这次姥姥不要给自己太重的东西,否则左手根本没办法拿啊。
姥姥的房间,这么多年都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姥姥从里面拿出了一只薄薄的牛皮文件袋。神秘兮兮地转开那一环线圈,里面是两个红本子。
“来,拿着。”递到黎梓琛面前,姥姥眉开眼笑道。
那是两册房产证,崭新的封面一看就是刚买没有多久,打开的时候还能够闻到里面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油墨味。
一处三环内的商铺,一处就在商铺上面是一套二百多平的房子,上面全都写着黎梓琛的名字。
“姥姥,你这是,这是干嘛啊?!”黎梓琛有些被吓到了,赶紧把房产证给推了回去。
姥姥这几年攒的钱不少,一半的钱存在银行里给了自己的外孙女迟微微,另外一半就买下了这两套房,留着给自己的孙子黎梓琛。
在她眼里,他们都是自己的孩子,对谁都是一样的好。
态度强硬地把房产证又塞到黎梓琛怀里,姥姥赶紧把手背到身后,“你姐现在一谈恋爱,说不定没两年就要出嫁了。姥姥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总要给你也准备点东西。”
“酒吧能开多少年啊?你要真想当老板就把商铺租出去吧,或者自己用,起码还算是稳定,每个月都有钱花。房子啊,可以等你结婚的当婚房用,也不用租房子住了。”
姥姥对迟微微和黎梓琛都各有打算,知道他们对迟骋彦的公司都没有兴趣,所以都想到了为他们准备后路。
拿着房产证,黎梓琛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姥姥开口,分明过两天就是姥姥的生日,却麻烦她给自己准备未来的婚房……
揉了揉眼睛,姥姥又回到了床边,拿起旁边织了一半的围巾,又从脖子上拿起了那一副老花镜。
“你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忙吧,趁着还能动弹,再多给你们织几条冬天戴的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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