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的第二天, 宋楚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 化了点淡妆。
照完镜子从房里走出去, 看到同样穿着一身黑色衬衫和西裤的男生从楼下上来。
阳光从他的身后洒进来, 照射出一条又长又斜的影子。
宋楚抿了下唇, 走过去踩在他的影子上, 仰起脸朝男生弯了弯眼睛：“我穿这条裙子好看吗？”
“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薛翊心情愉快地揽住女孩儿的肩, 带着她回房，一边走一边补充，“我妈看到她的儿媳妇, 一定也会很喜欢的。”
宋楚不是没去过他妈妈的墓地，只是这一次去，身份不一样了。
“爸爸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不去了。”薛翊垂眸看了女孩儿一眼, 接着说, “他说想过两天一个人去看看。”
“哦。”宋楚点点头。
薛翊不由笑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呀。”宋楚眨了眨眼睛，继续说, “我觉得爸爸肯定有很多悄悄话想和妈妈说, 所以故意避开我们呢。”
薛翊挑了挑眉, 不置可否。
他走到衣柜前, 推开柜门, 往里面看了几眼, 拿了一件宋楚的外套出来，披在她的肩上：“山里不比外面，早晚气温低, 我们今晚住在那里不回来了, 多带件外套。”
“住那里？”宋楚意外，薛翊只说今天带她去见他妈妈，没说还要住在那里。
薛翊“嗯”了声：“那边附近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晚上我带你去。”
“真的吗？”
宋楚眼睛一亮，之前薛翊就一直说要带她泡温泉，只是忙得没空。
“我马上去收拾衣服！”
说完，宋楚高高兴兴地去找行李箱了。
他们只住一夜，一个小箱子足够放两个人的衣服了。
宋楚没半小时就整理好了，薛翊拎着箱子下楼，楼下客厅里宋爷爷和宋奶奶正坐在一起看电视。
看到他们下楼，宋奶奶笑眯眯地说：“你们小两口这是要去度蜜月啊？”
“……”
宋楚脸一红，坐到宋奶奶身旁，搂着她的肩膀，“奶奶，您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词的呀？”
“电视里说的啊。”宋奶奶朝宋楚努了努下巴，滔滔不绝地说，“就是这对小夫妻，这个男的和这个女的，结婚第二天就去度蜜月了。奶奶老了不懂这些，不过听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挺流行度蜜月的，有没有这回事啊？”
宋楚哭笑不得。
和爷爷奶奶说了会儿话，她就和薛翊一起出发了。
薛翊的妈妈当年过世以后，薛文在旁边的山头上买了块地，特地为她们母女修建了一座墓。
平时定期会有人来打理，薛翊和薛文也几乎每隔几个月都会来一次。
薛翊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座拿下来一束刚买的百合花，牵着宋楚一起往山上走。
山间空气清晰，地上的落叶都被人悉心地扫到了路的两旁。
通常这种时候薛翊都不太爱说话，因此每次到了这里，宋楚也很少主动开口和他说话。
但是这一次，薛翊却有点不一样了。
还没走到半山腰，他忽然开口问宋楚：“有没有想好一会儿和妈妈说些什么？”
宋楚侧脸，茫然地“啊”了一声。
等会儿还要她说话吗？她以为只是过来看看就行了的。
薛翊就知道她没想过，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儿媳妇第一次正式见婆婆，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吧？”
宋楚为难地看着他：“那我要说些什么？”
薛翊想了想，然后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就说你会一辈子爱我，会一辈子好好照顾我，我觉得我妈应该会很高兴。”
“……”
宋楚懵了两秒，终于听出他话里的调笑，愤怒地鼓起小脸瞪他，“薛翊，你又骗我！”
薛翊轻笑了声，顺手捏了下她的脸：“别这么严肃，今天是该高兴的日子。”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
宋楚又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连忙跟上去。
快到墓地的时候，迎面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女人。
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还带了帽子围了围巾，整个人除了一双眼睛以外，几乎都被挡住了。
在快要接近薛翊和宋楚时，女人忽然放慢了脚步。
宋楚走了几步，感觉到不太对劲，皱了皱眉正要和薛翊说什么，一抬头，却发现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女人，眉心紧蹙，脸色更是阴沉地可怕。
“薛翊，你怎么了？”
宋楚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那个女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翊却没有理她，在那个女人几乎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厉声：“站住！”
一声呵斥，把宋楚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也停下了脚步。
“谁让你来这里的？！”
她停下，薛翊紧接着开口。
薛翊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说过话，至少在宋楚面前还是第一次。
宋楚看看他，又若有所思地看向侧对着他们的女人，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念头划过。
这个人，该不会就是当年那个要跳楼自杀被薛翊妈妈救了的女生吧？
想到这儿，宋楚微微有些惊讶。
女人见还是被薛翊认出来了，她索性也不再伪装，拿下围巾，又摘了帽子。
她没有化妆，眼底下面乌青一片，脸色看起来也很憔悴：“我只是想来看看老师。”
薛翊嗤笑：“老师？这里没有你的老师。你的老师早在十八年前就为了救你死了，连带着她腹中未出世的胎儿一起，你想看她，怎么不去地下看她？”
“薛翊……”
宋楚被薛翊的话吓到了，她很难想象薛翊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抱着薛翊的胳膊，生怕他一个没忍住，会把这个女人从山上推下去。
“是我不好。”
面对薛翊的冷嘲热讽，女人显得很平静，“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老师也不会原谅我，但是我这条命是老师救的，我要为了老师，好好地活下去。”
她说完，很久都没有人接话。
良久，薛翊才仿佛克制着怒气，徐徐开口：“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妈妈她……并不想见到你。”
女人听了这话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了薛翊和他身边的女孩儿一眼，才重新戴上帽子和围巾，一步一步地下了山。
直到她的身影变得很小很小，薛翊才转过身。
宋楚看到他的眼睛有些红，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宋楚心里一疼，上前一步抱住薛翊，双臂用力地环在他的背后。
“你别难过了，妈妈救了人，肯定是被上帝带去另一个世界了，说不定是上帝开的学校缺老师呢。”
“……”
薛翊原本难过的心情因为女孩儿的这几句话忽然又变好了些，他哭笑不得地问，“上帝？缺老师？”
“是啊。”宋楚很肯定地点头，“是奶奶跟我说的，她说上帝只会挑他喜欢的人带走，然后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重新造一个世界，被带去的人就生活在那里……我的爸爸和妈妈也是被他带走了的……”
说到后面，宋楚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
薛翊反抱住女孩儿，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顺着她的话说：“嗯，说不定你的爸爸妈妈现在正和我妈妈在一起看着我们呢，我们已经结婚了，他们也算是亲家了，以后在那个世界正好有个伴。”
“我也这么觉得。”宋楚仰起脸朝他笑。
……
薛翊和宋楚在上面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下山后，薛翊开车带宋楚去了旁边的温泉度假村。
宋楚迫不及待想要泡温泉，于是吃了午饭，薛翊就带她回房间换了泳衣，然后直奔泡温泉的地方。
泡在温泉池里，宋楚想起来高二薛翊生日的那天他带她来泡温泉的场景，手里掬了一小簇水，往他胸口泼了下。
“薛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薛翊抓住她调皮的手，顺便把人往近了拉。
“那天你生日，我们在泡温泉的时候，你是不是故意把周善他们支开的？”
薛翊挑眉轻笑：“怎么会这么问？”
宋楚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撇撇嘴：“我又不笨，你肯定是蓄谋已久，早就想亲我了，所以才趁着在人少的地方把他们也都支开，这样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你就好做你想做的事情了。可是你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那边居然安装了摄像头。”
说到后面，宋楚想起他当时憋屈的模样，又觉得有点好笑。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宋楚没有想到薛翊会这么问，她懵了一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没有想说什么呀，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问问你而已。”
薛翊点点头：“现在问完了？”
宋楚呆呆地看着他：“问完了。”
“那就轮到我问你了。”
宋楚不解：“问什么？”
薛翊勾了勾唇：“我当时为什么不能亲你？”
就这个问题？
宋楚还以为他要问什么，笑着说：“因为我们还小呀，我们都才大二呢，又不是男女朋友，你怎么能在公共场所随便亲我呢。”
薛翊也跟着笑，意味深长地说：“没错，当时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可是楚楚，现在我们已经结婚了。”
宋楚：“……”
她怎么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薛翊俯身，侧过头，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继续没说完的话：“所以就算我现在在这里亲你，有人围观，还有摄像头，都算是合理合法的，对吗？”
“……”
宋楚想说不对，可还没来得及等她开口，腰就被薛翊的手紧紧的搂住，把她往他胸口压。
薛翊垂眸，看着女孩儿绯红的脸颊，慢慢地朝她凑了过去：“楚楚，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说完，他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人在看着，对着女孩儿的唇重重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他从高中一直等到结婚，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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