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习惯了,徐溯的声音里已无异样:“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小婳竟然和林爱月住在一起,我也很意外,看来,老天还是向着我。”
应绍华神情冷冽,不语。
沈婳早爱月半年到日本读语言学校,能碰到一起,确属偶然。
徐溯把沈婳藏得极深,如果不是那次爱月无意撞见他们两人在一起,他也不会起疑,所以他立即就让爱月搬出来与他同住。但,也的确因为沈婳和他背后的勾当无关。
沈婳幼时被拐卖到云南,徐溯将她救下,当成妹妹抚养,从小悉心呵护,教她读书做人,跟敦佛余党有关的一切,徐溯从不让她接近。在徐溯这样的保护下,沈婳一直都是个单纯的普通女孩。
应绍华蓦然想起爱月说过魏子煜和沈婳的猫腻。
原来,徐溯是这样知道爱月行踪的。
应绍华问:“怎么交人?”
徐溯回答得很快:“很简单,到时候我带人开船出公海,你坐直升机过来接人。当然,得在我接回我父亲,亚际的股权抛售完成的前提下,二者缺一,也好直接让你的女人去喂鲨鱼,噢对了,正好了,去陪她爸爸,想必她也很乐意。”
“你如何保证你的话作数?”
徐溯冷笑:“应先生放心,跟着您这些年,一言九鼎我还是学得会的。更何况我并不想杀人,小婳会一辈子都不原谅我的。”
所以,沈婳拿爱月的行踪想换的,并不是她的命?
应绍华:“那座海岛的位置,电话挂下之后我会发给你。”
徐溯最后说:“先生的动作可也得快点,那帮黑猴子平时不常见女人,要是忍不住动手动脚的,我也拦不住啊。”
应绍华垂下的左手缓缓蜷紧,骨骼拧转作响。
电话挂了。
顾崇立即说:“先生,徐溯正在巨港,我查到了林小姐最后联系的信号基站,离那座加油站不远,林小姐的确没和他在一起。”
应绍华目光急射向他:“查得到她的位置?”
“林小姐的信号从一小时前就一直停留在原地,我想应该是徐溯交代了手下的人,为了躲避我们追查信号,直接扔掉了她的手机。”
盛烨早就退出去了,这屋子里只有应绍华与顾崇二人。应绍华转过身,目光往窗外投,脸色可怖如魔。
徐溯现在的确有点势力。林决撞见他之后,应绍华挖根刨地一样去查他,才知道近年有个女毒枭迅猛崛起,结合种种,应绍华判断那是缅琳。
而徐溯应该是察觉他已生疑,才决定尽早下手。
那日在香港,他在家族与爱月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家族,后惊觉自己太傻,徐溯等的,不就是他跟她出现裂痕的这一天?
与整个应家相比,他的确不能选择爱月。但他明确知道她身处险境,他无法不去保护她。
应绍华并不回头,“你去查,用谭晖这个名字买的一座岛的位置,告诉徐溯。”
顾崇微讶:“是程氏的那个谭晖老先生?”此人与应泽怀,有世交之情。
“对。”
“是,”顾崇顿了顿,咽不下气,又说,“先生,真要把郑殊交出去?”
应绍华:“郑殊早就死了。”
顾崇愕然瞪眼,没做声,听到应绍华接着说:“郑殊被送到那里后,家里定期给他投放物资,也有心捎去一些佛经,他看了进去,五年后就自杀了。”
佛可以渡他,但法渡不了。
顾崇:“那……”
“这只是缓兵之计。徐溯当然不会用我的飞机和船,那岛出去几百海里,直升机飞不了来回,最快的办法只能先用船载到可飞范围内,他还得先去找船,这样一来,少说也要两天。”
他打算在这两天里救出爱月。
顾崇就要坐下打开电脑,应绍华转过身来,说:“我们先回去。”
这里还是盛烨的家,这一下午,是失礼了。
应绍华去向盛烨道别,盛烨丝毫没有不悦,郑重地说了句:“有什么需要我盛某人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应绍华看住他。还真有。盛家称雄黑白两道,有些事查起来,或许比他更快准。
看出他犹豫,盛烨更是豪爽:“William,你有话不妨直说,既然你叫我一声盛兄,那为兄能做的,一定在所不辞。”
应绍华微垂眼,里头落了些黯淡,“可能还真的要麻烦盛兄。”
两人重新坐下谈,应绍华简明扼要地讲完始末,盛烨脸色也愈发凝重。
应绍华说:“爱月被劫的地方依靠马六甲海峡西岸,众所周知,西岸不能通大船,但能起降直升机的,必然是大船,整个东南亚能停大船的港口我都有眼线,徐溯不会走。”
“所以,他应该是先用小船把爱月运出海和大船碰头,再送上大船。”
顾崇的脑子和嘴同步:“马六甲海峡往东是新加坡,出去就是泰国湾和南海九段线,亚际港口东南亚总部设于新加坡,加上大陆海军最近巡逻频繁,徐溯应该不会往东去。”
“而往西是马来西亚,亚际势力薄弱,出去就是公海,适合动手。”
盛烨当即抬手,道:“有句话我认为不妥当。”
顾崇一怔:“您说。”
盛烨看着应绍华,略略含笑:“你现在在大马,势力可不薄弱。”
应绍华:“全仰仗盛兄。”
盛烨说:“小船走不远,跟大船交接一定是在马六甲海峡内,我即刻派人全面监察过往船只,发现可疑的就设法拦截,你看怎么样?”
盛烨这一相助,为应绍华承了不少负重。
回到酒店,亟待更细致安排布置的事仍旧繁重,应绍华马不停蹄,顾崇紧随身侧。
等应绍华把脑子里能想到的一切都落实完毕,入夜已深。应绍华沉了口气,顾崇立即绷紧神经。这是他要吩咐事情的预警。
比起之前,应绍华的语气稍松了些:“拟好抛售股权的文件,我随时视频会议,还有,通知公关部做准备。”
“先生……”顾崇相当惊愕,他以为他会对此事置若罔闻。
“去吧。”他最后留下二字,抬手一挥。
“……是。”
一艘小渔船悠悠驶出海湾,往远处尽头钻去。
两个黑猴子卖力撑船,按头儿交代的,只要把船上这个女人安全运送到海上,交给在那里接头的货船,他们就能换取一笔足够一年不愁吃喝的赏金。
两位小伙有点心虚,一路认真开船,一言不发,也没眼神交流。他们并不是专业的黑社会,是被那头儿临时招来的普通渔夫,常年在这片海上,被人看到了也不会起疑。
眼下这女人,身体被捆紧,动弹不得,他们从上一站接手过来时,嘴还被封住了,谁人不知那头儿干的是不法勾当。他们一开始因害怕而拒绝,对方劝:不过是送个人到船上,真出什么事,那也是我们,你们就是两个送货的。
现在他们也这么劝自己:我们就是送货而已,送货不犯法。
熟门熟路的,很快见到了前面的船影。
船是对面家门的,是个小型散货船,他们发出约定信号,那船很快回应。俩黑猴如同看到满天飞的钞票一般,忘记了心虚,加足马力向前开去。
接近货船,也看清了站在甲板上的人的模样,个个面露凶悍,并非善类。货船放下软梯,黑猴给把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叫起来,给她双手解绑。
林爱月双手恢复了短暂的自由,俩黑猴催促她赶紧上船,她畏缩不动,俩黑猴看她漂亮,也不敢动粗。
她脑子飞快转着,是否该将两人推入海中,自己开船逃走。后半部分计划的画面还没出现,货船上的人暴戾斥了声她听不懂的语言,抬起头,正有黑漆漆的枪口径直对准自己。
爱月心头一震,只得走向那软梯,缓缓爬上。
到了货船上,人可就没那两个渔夫和气了,她脚才沾到甲板,就被个悍匪猛地一推,带到船舱里一个暗室,再次捆绑。
把她绑完,悍匪迅速退出屋子,门“锵”一声关上,接着是外头上锁的声音。
爱月逼自己冷静下来。
东南亚语言混杂,除了泰语她都不大能辨,分不清这些是哪国人。他们虽然对她不善,却没动粗,说明她目前是有价值的。用小船送出海再移上大船,是为了避开大港口,那么,也就是为了避开应绍华了。
对方是向应绍华寻仇的,还是绑架索要赎金的?
想到他,她的心像是被勒紧一般,绞痛不绝。
一天下来,除了送饭,没人接近过爱月。
这屋子只有一扇小窗,爱月盯着那漏进来的光亮,先是明白色,再到浅米,金黄,最后变成银灰色。那些人在外头不知道娱乐些什么,吵闹了一天,声音好不容易止了,爱月也觉得困了。
她的生物钟一向规律,犯困了,大概是十二点左右。
她缓缓阖眼,不敢让自己睡太熟。迷糊之中,听到海面上有些响动,她很快清醒,那响声轰隆大作,愈来愈近,她判断应该是快艇。
四艘快艇从各面夹击,将货船团团包围。每艘快艇上都有五六人,面罩裹头,只露眼和口鼻,手中各有武器,长刀、斧头,还有几把A.K.4.7。
有人伸手甩动飞虎爪,抡过几圈,用力往货船上一掷,钩子抓紧了围栏,人陆陆续续往上攀。
甲板上,喝醉的悍匪睡得七横八竖。有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甲板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再看清楚些,竟然是个人!看那人一身的装备,很快明白过来!
最先醒来的人一声嘶吼:“——有海盗!”
爱月听着外头的吵闹一轰而起,各类听不懂分不清的语言高声交杂,有跑动声,嘶吼声,更有挥刀舞棍,短兵相接,愈演愈烈。
出事了。
爱月心头生寒。难道是内讧?还是造反?要是反了要用她的主子,那他们会把她……
正想着,一声尖锐枪响闯入耳膜……
爱月目瞪口呆,不敢想象外面此刻的场景。
混乱没过多久便平息了,海盗人数与船上的持平,但挑了个好时机,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人还没清醒,所有武器都先被收缴了,很快被全数制服。
中了枪的两人躺在地上,还没死透,其余的被赶到角落,抱头蹲下。
海盗开始翻箱倒柜,搜刮货品和财物。
没一会儿,有人骂:“妈的,这什么破船,没点好货!”
有人来到一间房门前,看了眼锁头,喊:“这间屋子上了很多锁!有好货!”
一墙之隔里的爱月,全身猛地一震。
三四个海盗迅速聚到门前,叫了个船员过来,逼着打开锁。锁被一道道解开,恐惧几乎让爱月窒息。
“锵”一声,门被狠狠撞开——
屋子里没灯,只有一束月光漏下,能让人辨清里面。
蓦地,有人兴奋大叫:“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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