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之正襟危坐的等着苏眠的回答。
苏眠久久不给出答案, 霍延之感觉到自己手心都又细汗爬上了, 这些年生意场上的事情他向来淡然处之, 遇到在强大的对手灾难搞定的项目他内心始终都是波澜不惊, 现下却紧张到难以自控, 气息都开始不顺畅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霍延之变得庄严又凝重, 正当苏眠要开口, 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二婶的电话。
苏眠接听后,神情恍惚,霍延之担心的皱眉, “怎么了?”
“二婶说,我、二叔有醒来的迹象了。”苏眠语哽,眼前一片模糊。
“我送你过去。”霍延之多话不说, 拿起两人的外套, 牵着苏眠往外面去。
路上苏眠心情忐忑,嘴角抿成了条直线。霍延之遇到红灯和路况好的地方, 就会腾出手握住她扭成麻花卷的手, 宽慰, “不管这次会不会醒, 都是好的迹象。”
两年来, 这是第三次接到通知二叔有醒来的迹象。
每次的失望都是一种致命的煎熬。
霍延之和苏眠赶到时, 姚淑华正推着躺在床铺上的二叔在排队等待检查,面不下五十人,陪同姚淑华一起来的护士说, 都是重病患, 没发加急诊。
霍延之当即给温贺去了个电话,正巧温贺就在这边,二十分钟后温贺洋洋洒洒到来,他花哨的衬衫外挂着一件白大褂,要不是身上挂了件白大褂,谁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医生,身后跟着一大群一丝不苟的白大褂。
一系列检查项目完毕,院长和霍延之握手:“之前不知道是霍总的家属,怠慢了。”
霍延之微颔首:“医院有医院的规矩,是我们逾矩了,给院长添麻烦了。”
院长和霍延之说明了检查情况,“从报告来看苏老先生的身体指标都逐渐恢复正常了,不出意外,很快苏老先生就会醒来,具体时间我们等温医生手上的最后一项报告出来就能确定了。”
姚淑华听到院长的话,险些没站稳,好在苏眠及时搀扶她在走道的椅子上坐下,姚淑华抓住苏眠,又哭又笑,“眠眠你听到没,你二叔要醒了,他要醒了。这几年我一直都梦见你二叔醒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成真。”
苏眠嘴紧抿。
这几年,二婶衣不解带的在二叔病床前照顾,仔细又入微,多年如一日,没有丝毫抱怨,好在这么多年的守候终于能看到了头。
小的时候,苏眠坐在门槛上看着在农田干活二叔、二婶,二叔肩挑重担,还不忘帮走在前面的二婶搭把手,哪怕二婶手上是一些不费力气的种子。
二婶不让他拿,二叔默默地不作声,他脸上的笑朴实又诚恳。
他们在一起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时段,却很幸福,人一辈子身边能有个相濡以沫的人也是件难求的福分。
苏眠想到她昏睡的这两年,霍延之是不是也像二婶照顾二叔一样照顾她,会不会每天都在盼她醒来,是不是她醒来的那天,他也跟二婶一般手足无措。
苏眠看霍延之时,霍延之正巧往苏眠这边看,他嘴边酌着温和又溺爱的笑,苏眠被他的目光撞个正着,逃无可逃,苏眠含着泪和霍延之相视一笑,是感激也是缠绵悱恻的爱意。
霍延之深邃的眸子一缩,深色的瞳孔变得复杂,和苏眠对视片刻,转头继续向院长咨询关于苏大城的情况和最有效的恢复方法。
“眠眠,真不好意思,你姐姐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大半夜的还让你跑一趟。”姚淑华擦了擦眼泪握住苏眠的手,语重心长。
“二婶您要这样说,就把我当外人了,我可不高兴了,您偏心姐姐。”苏眠环住姚淑华的胳膊轻轻撒娇。
姚淑华笑弯了眼角,反手摸了摸苏眠的脑袋,这个丫头从小就爱粘她,每天跟在她身后二婶二婶叫个不停,后来老三去了,留她这么个小娃娃在他们身边,在她眼里她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没差别。
自从老二出事了,对她便疏于照顾,她中途也有两年的时间没和他们联系,问苏棠她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现在看来小娃娃长大了。
姚淑华的目光落在和院长侃侃而谈的霍延之身上,好一阵审视,看着苏眠笑问,“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
霍延之结束和院长的交谈,正巧听到姚淑华的问题,他主动上来,恭敬的遵循晚辈见长辈的礼仪和姚淑华握手,“二婶,您好,我是霍延之,是眠眠的男朋友。”
姚淑华很高兴,又端详了霍延之好一阵,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霍延之介绍他自己,尤其说到‘是她男朋友’时,苏眠不自知的勾了勾唇。
温贺手上的最后一项报告等待的时间比较长,霍延之去楼下二十四小时营业店买了卤蛋和热狗,还有热面包。
“为什么我只有热牛奶?”苏眠的小袋子里只有一盒牛奶和一个无糖面包。
“你晚上吃的太辣了,再吃胃会不舒服。”霍延之轻声细语。
苏眠浅咳一声,脸颊爬上一层红晕。
看到苏眠和霍延之相处的场景,姚淑华也十分欣慰。
苏眠也没想到平日惜字如金的霍延之会是个自来熟,和二婶有聊不完的话题,还聊到苏眠小学一年级有一次尿裤子的事情。
苏眠不乐意的在一旁小声嚷嚷,脸颊绯红,“二婶,那些事情你就不要告诉他。”
姚淑华笑她,“你瞧瞧她,害羞了,在自己对象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
霍延之看着她,挑眉一笑,苏眠狠狠剜了他一眼。
在外面等了近五十分钟,温贺从检查室出来,他取下口罩,一张妖冶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二婶,最终的检查报告显示叔叔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不出意外一个月内就能醒过来,从明天开始每天都会有专业的专家来给叔叔做检查。”
“麻烦温医生了,不知道请专家要多少钱啊,我好让我女儿准备钱。”姚淑华忧心开口。
温贺瞧了霍延之一眼,“费用的事情您不用操心,当下让叔叔醒过来才是首要目的。”
“二婶,您这边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打我电话。”温贺绅士的递了名片给姚淑华,做了个电联的手势,又对苏眠说,“四嫂,我先走了。”
温贺临走时在霍延之身边顿了顿,得逞的勾了勾薄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那个女星,我托了陆丰衍,快上勾了。”
“……”霍延之。
天已微微亮开,霍延之下楼去买早餐,苏眠陪姚淑华照顾苏大城。
“妈,我爸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苏棠风尘仆仆的赶来,再看到病房中的苏眠时,苏棠的脚步猛地顿了下。
苏眠直起腰,看去一边。
苏棠同样忽略苏眠到姚淑华身边,接下姚淑华手上的毛巾,一边为苏大城擦拭手一边问,“妈,医生有说爸爸什么时候能醒来吗?”
姚淑华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苏棠听。
姚淑华和苏棠聊一些母女间,驱寒温暖的细话,苏眠和苏棠之间话题几乎为零,待着这里也尴尬。
苏眠索性默默退出病房,靠在医院走道的墙壁上,低头数着地板上的纹路。
“你在外面做什么?不知道冷啊?”医院温度向来偏低,何况现在这个天气,霍延之大步走来,把早餐放在椅子上,脱下外套罩在苏眠身上,又把她给他的围巾取下在她脖子上牢牢为了几圈。
“苏眠。”苏棠从病房出来,唤她。看到霍延之也在,苏棠头回避的撇去另一边。
霍延之看了一眼苏棠,低头对苏眠温声温气的说,“我在外面等你。”霍延之把买好的早餐递到苏眠手中,握了握她的手小会,大步离开。
霍延之高大的身影转弯彻底看不见了,苏棠不咸不淡的开口,“我有些东西给你。”清早医院阿姨在打扫清洁,医院的天台是开着,一边往天台上走苏棠一边冷言,“我们长话短说。”
苏眠吸了口冷气:“我也没那么多时间跟你浪费。”
苏棠:“……”
苏棠打手包,在卡包抽出两张银行卡,递给苏眠,“这张是你这几年往我妈账上打的钱,这一张是霍延之帮忙安排医院的钱。”
苏眠知道在她昏迷的期间,霍延之一直有关注二叔的病情,现在的医院也是霍延之找的,是一家医疗领先且保密性极强的私立医院。
苏眠毫不客气的接下两张卡,“你不给我,今天我也会找你要。”
苏棠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怼,只说:“你告诉霍延之剩余的钱分期给他,利息我会按照银行贷款的标准还。”
“你直接还给我吧,我可不想你和我男朋友扯上关系。”苏眠不慢不急的把两张卡插.进钱包。
“正巧,我也不想和包养这个词扯上任何关系。”苏棠刻意将‘包养’两个字咬得很重。
苏眠从天台下来,一身冰凉,拢了拢霍延之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在走廊巡视了两圈,就看见站在抽烟去嚼口香糖的霍延之。
苏眠走过去,冲霍延之勾了勾手指,“还有吗?给我一个吧。”
霍延之丢了一盒给她,于是,两个人坐在吸烟区嚼口香糖,一群吸烟的男人,把他们俩当神经病看。
“你和你堂姐一直这样?”霍延之问。
苏眠毫无形象的鼓气,吹了个泡泡,舌头在唇上勾了一圈,嘴皮湿漉漉的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果冻一样充满诱-惑,让人想要品尝,霍延之盯着她晶莹剔透的唇吞了吞,想要亲她,就听她说,“我们这叫相爱相杀,哪天我们要是不剑拔弩张了,那一定就是相爱了,几乎没你什么事了。”
“……苏眠,你皮痒了,信不信我打你?”霍延之做了个举手要打她的动作。
苏眠无视的白眼他,“大叔,你换句台词行不行?你要是演员,你活不过一分钟。”
“我还需要台词?”霍延之嗤之以鼻。
苏眠抬手捏住霍延之轮廓感极强的下颚,仔细端详,霍延之还以为她准备在他脸上找不个什么花来,哪只她憋了半天说了句没差气死他的话,“确实不需要,这张脸这身材潜导演绰绰有余。”
“!!!苏眠给我注意点你说话的措辞!”霍延之脾气上来,苏眠主动在霍延之的脸庞亲了亲,霍延之瞬间没脾气。
苏眠认真开口,她好听的嗓音是淡淡的惆怅,“我和她从小到大都这样,不对付,我喜欢的东西,她必然不喜欢,小时候我故意整蛊她,知道她喜欢什么,假装一副很喜欢,她痛恨极了我。小时候,我们犯了错,二叔二婶打的永远是她,连一句重话都不说我。
有的时候那股子叛逆劲上来,故意犯错,二叔二婶明知道是我错了,骂的打的还是她,所以她恨透了我,她认为是我夺了本该独属于她的爱,其实她不知道每次看到二婶二叔骂她、打她我有多羡慕她,但是我不会告诉她。”
“……”霍延之本来想要安慰苏眠几句,反而被她最后那句屌屌的话逗笑了,“你们不愧是堂姐妹,一样臭脾气。”
“不,你错了,我堂姐的脾气与我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到底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哪能没点相同的脾气,二叔常说他养了两只倔强的小牛。”苏眠自豪的扬了扬嘴角。
苏眠霸气的吐掉口香糖,转头冲霍延之卖萌:“再来一个呗。”
霍延之剥了一块口香糖,喂她,苏眠嚼了嚼,“其实讲真的,我挺对不起她的,要不是因为家里多了个我,二叔二婶的负担就不会那么重,二叔也不会因为连续工作几天几夜导致视觉混乱,从客户家的窗户摔下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至于辍学。”和苏棠相比她算运气好的,在人生最低谷时,碰到了霍延之还在他手上赚了一大笔钱,他还供她念完大学,而苏棠这些年在外打拼吃的苦,她连三分之都没体验过。
“别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些和你无关。”霍延之将她揽入怀中,他明白苏眠很在乎这个家,很在乎苏棠。
“你不也把你的画无偿交给她的画室了么。”这几年在苏眠的画在苏棠画室卖得很不错。
“你知道?”苏眠惊讶。
“你的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苏眠昏迷的那两年,他几乎把世界上最有名的医生都请到家里来为她治疗,始终效果不佳,她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后来,他经常会推着她去她经常去过的地方,带她吃她喜欢吃的东西,一起看她喜欢看的电影,听她喜欢听的歌,希望对她恢复有所帮助,所以他去苏棠画室买了两幅她画的画。也是那个时候,他无意知道苏眠捐画的原因,还有苏棠和她的关系,以及她二叔家里的情况。
这点倒是在理,她在生活上容易犯糊涂,霍延之总是耐着性子有一句没一句跟在她身后提醒,大多时候提醒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效果,他索性就替她一一做好。
苏眠之前常常想她没带脑子的毛病车祸的后遗症,还是生活中有了霍延之,她找到了依赖造成的?
后来,霍延之连续出差一段时间,她好几天不习惯,每天从家里出发去片场,走的时候明明什么都觉得带好了,去了片场才发现缺这少那的。
她才恍然明白,平时这些东西都是霍延之帮忙收拾好了放在她随身带的包里的。
苏眠半躺在霍延之怀里,修长笔直的两条腿松松相叠占了整条椅子,戳他的下颚,“霍延之,我觉得我迟早会成为个废人。”
霍延之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放在嘴里一点一点轻咬,“废了更好。省心。做.爱,不用担心你多事。”
“……”苏眠哭笑不得,这男人还真是什么时间,什么事情都能和那档子事扯上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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