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状态
夏澄无风无雨地顺利升上大三。
她开始接触一些比较特殊的专业课程, 医学部大三修的课, 是学生时期最多的, 其他科系也是, 但不像他们差异那么大。
大一大二时, 他们所学与普通大学生没什么差别, 大三以后就彻底走向医学领域。
夏澄被巨大的功课压力, 压得喘不过气来。
倒不是学的东西有多困难,就是初入医学大门,要学的东西太多, 各种知识庞而杂,全都要塞进脑子里,让人有点消化不良。
她整天抱着教科书。
除了记忆专业单词外, 她还得弄懂药物跟机体如何相互作用。
最可怕是考试。
教授会在十来台显微镜底下, 放着各种细菌或寄生虫玻片,然后分成各小组。
学生一个接着一个进去, 限时观察, 写下答案, 紧接着同时移动, 换到下一台显微镜。
她连停顿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不能耽搁后头同学的时间。
写到后头, 夏澄总会头疼地想,“咦,怎么这题的答案跟前几题一样, 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偏偏又不能回头再去看一次, 最后结果出炉,两个都是错的,原来这是另外一道题的解答。
天底下最悲伤的事,莫过于答案就在眼前,你却不知道该填在哪个空格里。
听说将来解剖课也比照同一种方式办理,教授会在每张床上的大体老师标出题目在哪,再由学生判断那是人体的何种部位或是构造。
这种考试考一轮下来,足够使人神经绷断好几条。
几个二十出头岁的同学,考完后,硬是冒出好几根白头发。
简直惨无人道。
即便夏澄非常努力,也读得痛苦万分。
当然这么凄惨的人不只有她,整个6203寝都是一样的,她们全部进入战斗状态。
在宿舍里,她们最常做的事,就是忽然翻开一张图片,问对方这是那种微生物或寄生虫。
小芹感叹地说:“我不吃荤已有一段时间。”
叶孟欣说:“菜里也有寄生虫的。”
小芹:……
秦瑜摇头,“你们那还算好的,中午我吃面,那红汤里冒出白面条,我还以为我看到一碗……”
小芹哀号,“不不,你别说,我不想听。”她摀起耳朵,猛摇头。
夏澄听不下去,她木着脸说:“你们至于这样吗?振作点!终点就在不远的前方。”
叶孟欣说:“我看不到终点啊,到底我们每天这样熬夜是为了什么?”
秦瑜回答:“我读医是希望能济世救人。”
夏澄感叹,“同学,你实在太伟大了。”
小芹咳了一声,“我的理由稍微简单一点,我觉得穿上白大褂的人,看起来特别好看。”
三人陷入一阵沉默。
夏澄提议,“待会儿我们出去吃面吧。”
叶孟欣跟秦瑜异口同声说好。
小芹继续嚎,“啊啊啊,你们真坏,联手欺负我!”
可日子这么忙,还是出了事。
夏澄的父亲被检查出肺癌复发,必须进医院再做一次切除手术。
当她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手掌已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那天晚上,她躲到淋浴间里,摀着嘴哭,但哭完发泄过情绪后,她又恢复正常,现在不是她能够懦弱的时候。
她必须坚强起来。
夏振池决定北上动手术,唯一庆幸的是,这一回的癌细胞并没有转移。
……(回忆分隔线)
若按照前世的经历过的事,夏澄的父亲是在她大四下学期发现转移,那时连动手术的机会也没有。
医学上能帮助他的已经不多,他的情况确切来说只是在等死。
这段时间也没有很久,几个月而已。
生命从有到无,从健康到消逝,快得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那时候的夏振池只有一个心愿,他要见苏恒,并且如果这个男孩子能让他满意,他希望至少能在死前,亲自参加女儿的婚礼。
夏澄表面上虽然答应,可她却不知道苏恒会怎么想。
交往将近四年,他一直没有去她的家里拜访过。
也许是心虚,人一旦做了什么亏心事,自觉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便会下意识避免跟对方见面。
但夏振池的身体状况已坏到那样的地步,苏恒不可能再逃避。
他们是在医院的病房里见到面的,但在第一次接触后,夏振池已经不喜欢苏恒。
不,不对,正确来说,夏振池打从一开始,心里就不同意夏澄跟苏恒交往。
早在他们在复读班谈恋爱,夏振池就一直静观其变,没想到“变”还未等到,他自个儿的身体就已经到了最糟的情况。
夏振池让夏澄先出去外头等,他有话要单独跟苏恒说。
夏澄点点头,她抿紧嘴唇,低着头往病房外走。
她猜得到爸爸要跟苏恒说什么。
这么多年来,爸爸从未要她带着苏恒回家里作客。
她知道爸爸不喜欢他。
就像苏恒的母亲不喜欢她一样。
他们两的恋情并不被周遭所有人祝福,这是让她最难过的事。
夏澄出去后,夏振池对苏恒说:“澄澄的妈妈在她很小就过世了,她一直不算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但她总归是我的宝贝女儿。”
苏恒专心聆听,不出声。
“如果有一天,你不能再对她好,我只请你完完整整地把她还回夏家,虽然到时不知道我还在不在,但我相信,澄澄的阿姨一定会替我照顾好她。”
苏恒垂下眼眸,轻声说:“伯父,我发誓绝对会对夏澄好,请你放心。”
夏振池的眼神牢牢锁在苏恒的脸,他思索很久,才缓缓地问:“我知道这件事你不能单独做主,还需要问过你家里父母亲的意思,可是你能否答应我一个愿望,我想在我走前,至少能看到你们俩结婚。”
那其实也不过是去民政局一趟的事,可苏恒却无法当场答应夏振池的要求。
他清楚自己根本过不了母亲那一关,只要他还向家里拿生活费的一天,他就别想跟夏澄结婚。
从医院离开的路上,夏澄只淡淡地说:“我爸那边由我去处理,今天他对你说的话,你当作不知道就好了。”
苏恒沉默不语,在夏澄眼中,他其实已经没有肩膀可言,她不说破,只是要为他保存一点尊严,又或者,话没说到撕破脸的程度,两个人的感情还能自欺欺人地维持下去。
他们两个走后不久,夏振池躺在病床上,眼神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他在想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份,但女儿是他的,他了解她的脾气,要她去逼苏恒做决定,是绝无可能的事。
她只会一直拖下去,等到苏恒再也不爱她为止。
傅嫚安慰他,“也许苏恒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他会回去跟他家里人说要结婚的事。”
夏振池嗤笑,“他不可能做得到的,我同样是男人,我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
傅嫚客观地说:“你已经对他有成见了,当然看他怎样都不好,可我看得出来,他爱澄澄,所以就算你给他脸色看,他再难堪,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夏振池叹口气,“我知道我是不够厚道,但我能怎么样,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如果我不替她着想,还要谁能够替她着想。”
傅嫚拍拍他的手,“有我在,我不会让澄澄受到半点委屈。”
夏振池忽尔悲从中来,他握紧傅嫚的手,“我就一个心愿,帮我照顾好澄澄,别让人有机会欺负她。”
傅嫚红了眼眶,别过头,抹过眼泪,“好,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可一直到夏振池死,他也没能看见夏澄穿上婚纱的样子。
为了这件事,苏恒特地回家里跟母亲大吵过,因为她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当然更不可能把户口本寄过来给他。
苏恒万不得已,只能连夜搭车回T市拿。
但结果却不如预期,他的母亲像发疯了一样,连家门也不让他进去。
他都不晓得最后自己是怎么回的北京,几个晚上睡不好,再加上赶路,他整个人憔悴得跟车站旁的流浪汉差不多。
夏澄在家里等他,看到他回来,只装作什么事也没有,替他在浴室放好热水,再动手帮他收拾行李。
房内极其沉闷,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并不交谈。
当她忙完所有的事,进去浴室里,苏恒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脸边。
他侧着头,躺在浴缸里睡着了。
她走过去,轻轻地推他,“起来,别在这里睡,你会感冒的。”
苏恒勉强掀起眼皮,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半梦半醒地说:“澄澄,你恨我对不对?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你不用对我这么好,这样根本不值得。”
夏澄坐到浴缸边,抱住他的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心里知道你曾经为做过了些什么。”
苏恒坐起,像个无助的孩子,脸埋在她的肚子,双手环抱住她的腰,“对不起,我没能说服我妈。”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妈的错。”
夏澄没继续往下说,其实她跟苏恒从一开始便错了,他们不是不相爱,只可惜在错误的时间在一起。
所有人都不谅解他们,因为他们表现出来的,就像是为了爱情,其余的什么也不管。
明眼人一眼就瞧出问题所在,并且会害怕,这么浓烈的感情不可能会长久,但他们仍是不撞南墙心不死。
往后有非常长一段时间,夏澄都没跟苏恒提过结婚的事,也许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了。
他们都在等连彼此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到那时,夏澄会果断地放手让苏恒离开,让他回到妈妈的身边,当个孝顺的儿子。
剩下的日子,请允许她再贪恋他最后的一点温柔。
这也是苏恒唯一能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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