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
也不知为什么, 听到苏恒说这句话, 夏澄再也控制不住。
她愤怒得想尖叫, 但她用尽全力忍下来。
“不关你的事。”
“虽然这里的我不一样, 但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话只能言尽于此, 再说下去就变成难堪。
苏恒不忍心问她, 对牢同样一张, 曾经给过自己伤害的脸孔,她内心深处想的是什么?又在期盼些什么?
她明明能过得更幸福,何苦这样作贱自己?
那个理由不言可喻。
夏澄终于失去理智, 她忿忿地转过头,“你别太自以为是,或许我就是因为恨你, 才要把他玩弄在股掌间。”
“你要报复的人只有我。”他叹口气, “更何况你还有大好的未来,何必非得跟他绑在一起。”
夏澄讽刺地说:“我高兴, 我乐意, 你管不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有哭泣和争吵, 尔后甚至连话也不跟对方说, 仅存的交流,只剩下无以止尽的忽视与冷漠。
另一头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夏澄, 原来你在这里。”
她的视线穿过鬼苏恒的身体, 此时,年轻的苏恒就站在不远的前方。
那飘忽的鬼影瞬间消失不见。
夏澄再也无法支撑,她的双腿发软,只能跪坐在地上。
她掩面失声痛哭。
年轻的苏恒急忙冲向前,托起她,让她全身的重量倚靠着自己,再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地移动到椅子边。
“你不要哭得太用力,小心哭坏眼睛,我相信伯父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头一次见到她这么失控,所以也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甚至连安慰人的话也说不好。
夏澄的情绪像是洪水般,挡也挡不住,其中有来自父亲手术的压力,也有再见到鬼苏恒的沮丧与落寞。
原来她还是没法平静地面对他。
无论她怎么费尽力气地在心里修筑好一道城墙,当与他再相见时,便瞬间瓦解成碎片。
她对自己感到失望。
不管多努力想要忘记,她都无法摆脱,因为他所带来的痛苦。
年轻的苏恒一动也不敢动,他的手还搭在夏澄的肩膀上,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看到她难过成这样,他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他没法帮助她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是陪在她的身边。
夏澄低着头,肩膀抽动很久,整个过程里,苏恒都不发一语。
她再度抬起头时,彷佛看到什么让自己讨厌的东西,使尽力气把苏恒推开。
“对不起。”他身体往后倾,不想造成她的紧张。
夏澄看着他好一会儿,又把头转回去,紧盯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我的情绪有些失控,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你没错,是我太冒失,你觉得不舒服是应该的。”
夏澄不说话,她已经不再哭,但情况并不见得比较好,她就像颗泄气的皮球,连点精神也无。
苏恒察觉她的脸色惨白,站起来,想帮她倒杯热开水。
他还记得刚刚碰到她的皮肤时,她的体温有多冰凉。
可能吓坏了吧,现在她需要补充一点热量。
“别走开,你先坐在这里等我。”
夏澄没反应。
苏恒担忧地继续说:“我去去就来。”
但没想到,他只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情况已有天翻覆地的变化。
手术完成后,乐建明身上的绿色手术服还来不及脱下,他已快步走到外头。
他先对傅嫚说明开刀的结果,非常顺利,但因为没有看见夏澄,所以他索性沿着走廊,一路找到这里。
这时,苏恒手里端着一杯水,还有一包高热量的巧克力棒,当他见到乐建明出现了,他的双脚像被钉在地板上,不敢继续往前走。
乐建明蹲下来,与夏澄的脸平视,“澄澄,你还好吗?”
她想了想,轻轻地点头。
“没事了,手术的过程很顺利,癌症也没有转移到其他地方,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夏澄一听,立刻喜极而泣。
乐建明很自然地往前,借给她自己的肩膀,当她哭泣时,绅士地轻拍她的背。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乐建明说。
夏澄只发得出一个声音,“嗯。”
他突然说:“你想哭可能得把握机会。”
夏澄已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疑惑地望着他。
“你也不想待会儿你爸爸在恢复室醒来,看见你在哭,你想想,这样他会有多难过。”
夏澄赶紧擦干眼泪,强打起精神说:“对,你说的没错。”
转角的苏恒看着他们说话的样子,心里头有说不出的落寞。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安徒生童话》里小美人鱼的故事。
相较女孩来说,他们男孩子,从小就对所谓的童话故事嗤之以鼻。
他接触文学类书籍已是初中以后的事。
他的童年生活很有趣,充满竹枪、陀螺,还有一些价格昂贵的机器人组合玩具。
在苏恒心里,他总觉得童话故事是拿来欺骗小女生用的,而《小美人鱼》更是其中的翘楚,因为它是其中少见的悲剧。
他一直想不明白,当王子被邻国公主救走时,小美人鱼为什么要躲起来?
她当时救起王子时,就应该直接把人带走才对,再不济,也得出面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
但他现在总算知道,那些隐藏在背后的理由。
王子那时候已经不再需要小美人鱼,她的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本来就应该功成身退。
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小美鱼后来所做的一切牺牲,都只不过是在做无谓的挣扎,所以会有那样的结局,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命中注定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
想明白这点,苏恒没有勇气站出来,他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别人,替他守护夏澄。
他能做到的,乐建明只会比他做得更好,他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留在这里。
苏恒悄然无息地走开,将夏澄留给能够照顾好她的人。
术后,夏振池恢复的状况良好。
乐建明不只做好身为医生的角色,更扮演好夏家人重要朋友的身分。
夏振池虽没明说,但他已经默许乐建明追求他的女儿。
对于这两人有希望在一起的事,夏振池心里确实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凡事还是得尊重夏澄的意思,夏振池并不想当那种会逼迫女儿终身大事的父亲。
身体康复后,夏振池便决定与傅嫚返回T市。
临行前,他殷殷嘱咐夏澄,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人只有在经历过生死关头,才会发现,除了健康外,其余的事情一点儿也不重要。
所以夏振池没有提醒夏澄要注意功课,却只要她记得按时吃饭,天冷了该多穿件衣服,不要让自己着凉。
傅嫚在一旁笑,“你当爸的,怎么比我这个当妈的还要啰嗦。”
夏振池轻咳一声,“我就是关心女儿,难道还有错吗?哪像你,连句提醒的话都不说。”
老男人其实就跟个孩子一样,一旦性子发作起来,就特别喜欢胡搅蛮缠。
再加上身体刚好的缘故,他说话的语气更显得十分任性。
但幸好有傅嫚在,她总能体谅夏振池所有不恰当的情绪。
少年夫妻老来伴,所谓的伴,无非是能包容彼此最私密的一面。
当开始嫌弃对方不入自己眼时,这个婚姻也差不多岌岌可危了。
夏振池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所以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好,可傅嫚还是不忘调侃一句,“有建明在,他会照顾好澄澄,你这个当爸的,就少操点心吧。”
夏振池感叹,“女儿长大了,连关心她也被讨厌,这日子过得实在没意思。”
夏澄一直不出声,乐建明站在她身边,嘴边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从这时起,乐建明不需要再找任何理由,就能邀夏澄一块出去。
他们不只吃饭,偶尔也会到附近的景区游玩。
夏澄只要有时间,都不会拒绝乐建明的邀约。
年轻的苏恒不再刻意出现在夏澄周遭,他们只偶尔会在社团巧遇,或在图书馆时,看到对方的身影。
余月华曾对夏澄说:“有个学妹听说很喜欢苏恒,她从不避讳在人前对他示好。”
夏澄微笑,“那很好啊,他这个年纪不交男女朋友,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你不在意吗?”
“我为什么要在意?”
“我以为你对他另眼相看。”
夏澄但笑不语,这样的想法,起初是一定会有的,毕竟那两个人几乎可以算是同一个人,可相处过后,才发觉得他们的性格,有着极大的差异。
余月华喃喃地说:“我还以为没有女孩子会看上他,果然是我太高看我们学校的女生。”
夏澄说:“唉,你老是不放过他。”
余月华自嘲,“可能我对渣男过敏吧,我不相信像他那样的人会改过。”
夏澄撑着下巴,“或许你说的没错,但你也不能忽略有一些女孩子,相信自己能改变他们。”
“根本办不到的事,何必去浪费时间。”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夏澄笑,“说不定人家很享受这种救赎感。”
余月华点点头,“那倒是,苏恒长得是好看,搞不好学妹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正觉得沾沾自喜呢。”
“你就是看他不顺眼,不过也无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你看了会远远地避开。”
“对。”余月华恻然,“我不得不这么敏感,因为我必须记取教训,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我怎么能够不小心。”
夏澄握住她的手,“不,你要给自己机会,人又不是一出生,就懂得所有事,也许你得先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才能学会被爱与爱人。”
余月华笑出声,“澄澄,你好像我教会里的牧师。”
夏澄无奈,“我现在改读神学院还来得及吗?”
不知道是否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丈夫,还是因为蝴蝶效应,使得现在这个苏恒的个性产生转变。
在她眼里,他们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人,当然也无男女之情。
但不管怎样,这些都已经不关她的事。
在决定给自己跟乐建明一个机会后,夏澄就知道有很多事情,必须要放下了。
或许,乐建明并没有给她带来那种悸动的感觉。
可那又有何关系?
只有爱情需要悸动,婚姻却不一定。
婚姻的基础架构在信任与彼此互相尊重上,她跟乐建明双方各自有经济能力,脾气都算不错,也懂得在适当时候关心对方。
这样淡如水般,隽永的感情,肯定比轰轰烈烈的爱情还要来得持久。
她愿意敞开心扉,去接纳对她好的人。
至于这个时空的苏恒,她希望他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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