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我又没瞒着赵伯言, 他知道我是为了陈默……”
迟佳的立场很明确了, 她和赵伯言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向南星想了想, 决定不跟迟佳硬碰硬。
赵伯言既然已经把车卖了, 那肯定打定主意, 要帮迟佳承担密歇根的学费——
除非迟佳自己不肯收。
迟佳在电话里这态度, 看来也打算收下这笔钱。
赵伯言掏了几十万, 万一他心怀不轨,打算从迟佳身上换点什么回来,向南星反倒能理解, 可万一赵伯言真的不图一点回报,只为了成全喜欢的人,那也太让人心疼了。
半晌, 打定了主意的向南星突然道:“佳佳, 你肯定还不知道,陈默是喜欢你的。”
手机那头的迟佳, 瞬间没了声。
“那是陈默亲口对我说的。当时商陆也在场, 你不信我的话, 可以去问问商陆。”
商陆在所有人眼里可都是天塌下来, 都不屑于撒谎的, 迟佳终于迟疑着出了声:“陈默……什么时候说的?”
向南星没回答, 只顺着自己刚理清的思路继续道:“咱们的圈子就这么大,几乎个个都认识赵伯言,万一陈默知道你的学费是赵伯言给的, 陈默会怎么想?陈默这人看起来好说话, 但其实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迟佳看来是犹豫了,可还是不忍放弃这送上门的机会,“那你和赵伯言都别说,不就好了?”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不透风的墙么?”
向南星反问她。
“……”
“……”
向南星这番话似乎真起了作用,迟佳知道了陈默的心意,这更坚定了她要去密歇根的念头,她似乎也没收赵伯言的那笔钱。
不然赵伯言也不会跑向南星这儿来旁敲侧击地打听,迟佳最近是怎么了,突然不理他——
而赵伯言找到向南星时,向南星正在商陆新租的房子里……复习。
商陆在托福班附近的五道口租了个开间,向南星最近总有事没事跑那儿去。
因为每年阜立第一附属的中医部,实习生的招考内容都是副院长张南均亲自出的题,每年的题都不一样。
实习生前半年基本在儿科、脾胃、急诊、中药、外科、妇科、肿瘤科、针灸科这8个科室轮,和这几个科室有关的,都可能是考题。
向大夫帮闺女整理了这几个科室在临床上最常碰到的问题,却不知闺女拿了他整理出的宝典,美名其曰要在学校复习,图清净,实际上,一天学校都没回过。
她一个人复习,也确实没有商陆监督她时效率高。
商陆白天上完了托福班,回来就检查她今天复习的成果——
她今天复习的是中医方剂,他就考她中医方剂:“扁桃体炎。”
这向南星刚背过,自然信手拈来:“扁桃体炎,属外感风热,或感冒风寒,郁而化热,火热上攻咽喉。宜清热解毒,利咽消肿。取九里明12克,一点红9克,射干6克,甘草6克。水煎服,每日1剂,日服2次。”
看来她今天没偷懒,商陆点点头,随意翻着,看接下来要考她什么,却在翻到了“内科杂病类”时,一顿。
合上宝典,问道:“那……房事昏厥呢?”
向南星刚见他合上宝典,正纳闷着,瞬间也愣了。
向南星知道,她最近那啥完了之后,总装睡,他肯定猜到她是怕他再来第二次……
他又不好提这茬,竟通过考她这道题……
鸡贼。
向南星乜斜他一眼。
他坦然得就像个刚正不阿的考官。
向南星只能如实答道:“精气暴脱,需益气通阳,温阳救逆。制附片9克,人参6克,白术3克,干姜3克,广木香4.5克。水煎服,每日1剂,日服2次。”
他都没看答案就把宝典合上了,又怎么知道她回答得对不对?
等他装模作样地重新打开宝典找题考时,向南星打断他:“想不想知道欲望过亢怎么治?”
她冲他,眯着眼睛假笑。还真是教学相长的好学生,这么一会儿,就知道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商陆清清嗓子,原本坐在书桌前一副考官的架势,这时却避重就轻起了身 “赵伯言一会儿会过来找我们,家里要不要收拾一下?”
边说边背过身去,收拾起了散落一桌的书。
向南星可不信,硬让他转回身来听:“男子欲望过亢,属肝胆湿热。需清热燥湿,舒肝行气。柴胡4.5克,青皮4.5克,龙胆草4.5克,山栀4.5克,大黄4.5克……”
他租的开间就这么小一地儿,商陆被她缠得无路可退,突然很认真地问:“吃这么多药,从过亢吃成了早衰怎么办?”
向南星毫不谦虚,当然也没把话当真:“那我也能把你治好咯。”
他却似乎当了真,严肃地思考了一阵:“不如听听我的方子?”
向南星一扬眉。
他还懂得开方子?他现在没那么讨厌中医,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分明是唬人的。
他却反拉住她的手,特别正经道:“那就是——”
“……”
他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请女朋友帮忙消耗多余的精力。”
把她扔床上,密实地覆上去,连买药钱都省了。
向南星尖叫着躲,一米五宽的床,差点跌到床下去,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捞回来,他冲她耳朵吹气,向南星痒得到处躲,又恼又笑的:“你不是说赵伯言一会儿来找咱么?”
商陆已经去撩她的T恤了,哪还顾得上赵伯言?“让他在楼下等半小时,哦不,一小时。”
“……”
没一会儿,房间里再没动静。
只有濡湿的吻,发出细密而暧昧的声音。
天还没黑就这样……真的好么?
向南星来不及思考这些,早在他的攻势下缴械投降。
这时响起的清脆门铃声,如水滴洒在烧红的炭木上,瞬间烧没了影。
向南星刚因门铃声缩了缩肩膀,便又被他悉数展开,他看着她的眼睛,分明在说:别管它……
向南星倒是做到不管这门铃声了,岂料商陆的手机又突然响了起来。手机铃声可比门铃声大声多了,商陆不悦地挫了挫眉,刚要起身去关掉手机铃声,门外就传来赵伯言特别不满地嚷嚷——
“商陆!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
床上床下的二人双双一愣。
*
等向南星把衣服全都穿了回去,商陆才去把门打开。
门外的赵伯言贱兮兮地往开间里一瞅,明知故问:“向南星也在啊?没打搅你们吧?”
商陆面无表情一张脸:你说呢?
年轻人,火就是旺,赵伯言未免自己被殃及,缩缩脑袋,绕过商陆,进屋去找明显更好说话的向南星:“听说你要考阜立第一附属的实习生,考着了么?”
向南星正忙着把她那几件晾在阳台的内衣收起来,头也不回,随口应了一句:“现在才7月,8月才考。”
“哦!我就纳闷了,阜立第一附属现在这么牛?光招个实习生都要十进一了,以后正式编不得挤破头?”
赵伯言破天荒没去嘲笑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都知道她和商陆住一块了,阳台上晒点衣服怎么了?
向南星忙着把刚收回的内衣往衣柜里塞,没觉察出赵伯言又什么不对劲,只道:“你消息还挺灵通,迟佳告诉你的吧。”
一提迟佳,赵伯言脸色稍稍一变,转瞬又掩饰过去,恢复了一贯的痞气:“迟佳最近是不是很忙?我怎么都找不着她人?”
向南星刚想应一句,商陆却插了嘴:“别兜圈子了,你想问她什么就问吧。”
向南星蓦地怔住。
看看商陆,又看看赵伯言,后者已经心虚地笑着挠头了——
敢情赵伯言这次是带着目的找上门来的?
既然已经被商陆猜到,赵伯言也就不再顾左右而言他,一屁股坐在了书桌椅上,特别无奈地冲向南星摊牌:“迟佳已经一个星期没理我了,短信不回,电话不接。”
商陆把头扭向一旁,那不愿搭理的模样,分明已经猜到赵伯言是为了迟佳的事而来。
向南星倒是挺惊讶。仔细回想一下,一个星期前,迟佳才打电话给她,说赵伯言把车卖了。
向南星如今的立场还挺尴尬,她虽然不同意迟佳利用赵伯言,但总不能当着赵伯言的面,把迟佳跟她说的那些都抖搂出来吧?
太伤赵伯言的自尊了——
向南星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商陆却突然锁定了赵伯言随手搁在门口鞋柜上的一串钥匙。
“你的车怎么又提回来了?”
商陆突然问。
*
一提这茬,向南星也顺着商陆的目光看去了鞋柜上的那串钥匙——
果真里头有把帕拉梅拉的车钥匙。
赵伯言烦躁地抓了抓头:“我不是把车抵给朋友的朋友换现钱嘛?本来这两天就要把车过户了,哪想到迟佳竟然拿着我给她的钱,转头又把我的车赎了回来。”
相较于赵伯言的烦闷,向南星反倒松了口气。
看来迟佳是听进了她的劝。
向南星又不好当着赵伯言的面说,迟佳这么做才是对的,只能朝商陆使眼色,让他安慰赵伯言几句。
然而这简直是所托非人,商陆哪会安慰人?赵伯言脑袋都耷拉成那样,他也就只有一句:“你说你,何必?”
“我就想让她知道我对她好,”
赵伯言大概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真是傻气又执拗得不行。
可他就是这么坚信着的:“她喜欢陈默又怎样?陈默能有我对她好?我比所有人对她都更好,总有一天她回头能看见我。”
“……”
气氛简直陷入了死局,向南星硬着头皮打圆场:“都到饭点了,先去吃饭吧。”
商陆却显然不想把这等糟心事再延续到饭桌上,也就没有接向南星的茬,抱着双臂站在赵伯言面前:“你死了这条心吧,她看不见你的。”
赵伯言豁然抬头。
这是什么兄弟?冷水浇得他瞬间透心凉。
商陆这儿还有更凉的:“你以为迟佳是单恋陈默?他俩对彼此都有意思。”
赵伯言终于坐不住了,腾得站了起来:“不可能!”
“那你怎么解释迟佳突然玩消失,还把钱还给你?难道不是因为要和你彻底划清界限?”
商陆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听得一旁的向南星都有点发憷。
向南星悄悄拽了下商陆的小指,让他别说了——
赵伯言这架势,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和商陆干架。
商陆倒是无所谓,干一架能让他醒醒也好:“你缠着她,她只会更讨厌你。放手吧。”
赵伯言却没有如向南星想得那样,一言不合就动手——虽然赵伯言那目眦尽裂的样子,真的很像这么回事。
可赵伯言终究是万般颓然,只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给了向南星:“迟佳和陈默真的是互相喜欢。”
向南星点了点头。
寂静如死的几秒后,赵伯言终是跌坐回去,一动不动,只是一声失笑:“那我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
赵伯言开着他失而复得的小跑领着他俩去吃望京小腰。鱼龙混杂的小脏摊,到了深夜,一片喝醉的,多赵伯言一个也不多。
向南星已经在打哈欠了,赵伯言就还没停,只是越发胡言乱语:“要我也能长得和你一样帅,迟佳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你可以去整容试试。”
“滚!”
说着“滚”的赵伯言,却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一把抻过商陆:“兄弟,你可真够狠的。”
“我只是比较清醒。”
赵伯言回击:“什么清醒?无情才对。”
这话向南星可不认同。商陆下午那番话,虽然字字戳心,赵伯言半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但这才是对赵伯言负责。
赵伯言彻底放下了,迟佳和陈默也能好好在一起。
向南星也就放心撇下他俩,打着哈欠上厕所去了。
赵伯言喝成这样,压根没发现向南星离开,一次性筷子瞧着空了的酒杯,示意商陆添酒:“哪天你跟向南星分开了,也能这么清醒?那我就真服你。”
“不会。”
商陆平淡无奇地说着,又给赵伯言开了一瓶。
赵伯言接过瓶子仰头就灌,哪顾得上去问商陆,这句“不会”,究竟是不会分手,还是不会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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