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第一个周末, 天气阴沉了两三日, 终于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 滴滴答答。行道树的叶子被雨水洗过, 翠绿新鲜, 水光潋滟, 在枝头摇啊摇,赏心悦目。
裴沁连休了两日,这天轮到她上夜班, 上午九点多钟,她驾车来了老房子这边。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响着, 几个娱乐主持人呜呜啦啦插科打诨。
裴芊芊陪着裴母在家里缠毛线团, 一个撑,一个团, 配合默契。粉蓝色的羊绒毛线, 缠缠绕绕, 轻盈柔软, 如天上云团。
裴沁把拎来的水果搁在餐桌上, 问:“妈, 你弄这个干什么?”
裴母低着头干活,动作麻利。“给我外孙织小毛衣小棉袜。”
裴沁走过去往沙发上一歪,拿起电视遥控器调了个电影来看。
“干嘛费那个力气, 等你外孙快出世的时候, 买几件不就得了。”
顺手捏起一枚樱桃放进嘴里,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抛开工作和那点糟心事,她的孕期生活可谓逍遥自在,除了小腹有轻微隆起,其他一切都没有什么明显变化,还是那么的生龙活虎。
裴母白她一眼,“买的能一样吗?”
裴芊芊帮腔:“就是。二姐,这你都不懂,妈亲手织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承载着她作为外婆的浓浓爱意,你不领情不说,还这么满不在乎,扎心了啊。”
裴沁噌地坐起来,一把搂住母亲的胳膊:“母上大人,您老辛苦了,您老受累了,我代您老的外孙谢谢您老的深情厚爱。”
裴母撑不住笑了:“行了,知道你想让我天天闲着,啥都别干,可我不习惯,随便弄点什么,心里反倒觉得充实。”
缠完两三个小皮球大小的毛线团,裴母收拾起小竹筐,说:“该吃午饭了,我给你们包饺子。早上买的虾和春韭可新鲜了。”
裴芊芊站起身,跟着母亲往厨房去:“我来和面。”
裴沁关掉电视,“我来擀皮。”
裴母挥手:“你们都待着,别添乱。”
裴沁不服:“怎么是添乱呢,我擀的面皮可是京城一绝。”
裴母:“你擀的面皮是挺绝的,和你脸皮一样厚。”又道:“霍尚也喜欢吃我包的饺子,你打电话叫他也来。”
裴沁一想到霍尚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打。女人走到哪儿就非得拉着老公吗?让我清静会儿,成不?”
一瓢面粉扑嗒嗒落在面盆里,裴母拉着脸:“不成。你能不能别气我,我不跟你爸过了,我连个家都没有了,就指望你们仨了,你就不能消停点,让我过过舒心日子?”
裴沁仰天叹道:“又道德绑架我。”转而寻求支援:“芊芊,你赶紧找个老公嫁了吧,让妈别老盯着我一个人了。”
裴芊芊吓一跳:“别,我可不结婚。你们二位的教训还不够吗?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你们还是我亲妈亲姐吗?”
裴沁也就随口一诌,没承想就把母亲的炮火转移到小妹身上了。
裴母一听小女儿如此恐婚,简直像遭遇了头号敌人,立即严阵以待,把矛头对准裴芊芊,苦口婆心劝她不要走极端,好男人多的是,王文博和霍尚就是例子,她条件一点不比两个姐姐差,肯定也能找个好的云云。
二十分钟后。
裴沁掀开锅盖,肥白的饺子浮在沸腾的水面上,蒸腾的香味四处弥散。
裴芊芊手指灵活捏着饺子边儿塑型。裴母一边擀皮,一边还在发表着她对于婚姻的见解。
“我承认我的婚姻很失败,但幸福的家庭比比皆是,年轻人不能轻易就对生活失去信心,这样是不对的。”
两个女儿装聋作哑,任母亲自由发挥。
裴沁刚捞了一碗饺子,外面响起敲门声。她搁下碗,盖上锅盖,转身走出厨房。
打开门,门外站着霍尚,又一副恬不知耻样子,盯着她的肚子,摆摆手:“儿砸,好啊油。”
裴沁头疼的看着他:“你怎么一天到晚探视个没完啊?”
霍尚拎着几只大盒子,大喇喇走进屋子:“我看我妈,碍着你什么了,真是的。”继而扬声叫道:“妈……”
裴母听到高兴的应声:“诶!”一面快速洗掉手上的面粉,赶紧迎了出去。看见二女婿,脸都笑成花儿了:“霍尚,你来的正好,饺子刚出锅。”
霍尚熟门熟路往厨房去:“得嘞,您包的饺子我能带皮都吃了。”
热腾腾的饺子上桌,裴沁调制了芝麻蘸酱,用几个碟子盛了分给大家。她正要坐下吃,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某私家侦探所。
她拿着手机转身去了厨房,接通电话。
对方自报家门后,直奔主题:“裴小姐,您委托我们调查的事主信息,我已经发给您了,您查收之后,如果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可以再联系我们。”
裴沁听出点弦外之音来:“以你的经验,我需要再次委托你们深入调查?”
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是否需要深入调查,还请裴小姐自行判断。”
裴沁顿了顿,说:“谢谢你,我查收信息之后,打尾款给你。”
收线,回到餐厅落座,安然自得夹起一只饺子沾了酱准备吃,发现六只眼睛在盯着她。
她吃完一只饺子,才慢悠悠说:“针对裴老头情人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霍尚“嗨”一声:“这事啊,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你跟什么特务接头呢。”
吃完饭,霍尚还有事要忙,略坐了坐起身告辞。
裴沁和裴芊芊因为吃太饱,赖在沙发上,不想动。裴母送霍尚到门口,正要开门,门被敲响了。
霍尚一把拉开门,看到来人,犹豫了一下,叫道:“爸。”
此刻,裴母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眼神冷淡。
裴芊芊先于裴沁冲过去,“你来干什么?”
裴父一脸平静,“我有事和你妈谈。”
裴沁也走过来,本能的保持警觉。
“你要谈什么?”
霍尚忽然想到那次在医院发生的事,下意识挡在她们母女几个身前。
他这一举动令岳父有些不悦。“霍尚,你不是要走吗?”
“我不着急,一会儿和裴沁一起走。”
裴母更关心和自己相守几十年的人,会在这种时候,和自己谈些什么,她说:“你有什么话,说吧。”
在裴父开口之前,霍尚忽然说: “爸,我不管你要谈什么,希望你不要再动手,论力气,女人与男人相比天生处于劣势,男人打女人纯属仗势欺人,是非常低级的行为。”
裴父垂头往客厅去。“坐下说。”
等大家都落座,他抬头看着裴母说:“几十年的夫妻了,就别折腾了,我和外面的断了,我们还好好过,行吗?”
十分钟后。
裴沁气冲冲的离开了老房子,因为母亲的犹豫和动摇。
“我绝不允许他们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装模作样的过日子。我真是想不明白,就非得守着一个男人才能把日子过下去吗?一个不忠诚的男人,留着干什么?”
霍尚坐在主驾驶,一个字也不敢说,以他有限的人生经验来判断,此刻他说什么都会惹得裴沁更生气,有时候女人就是如此不讲道理的动物。
裴沁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聋了?”
霍尚一本正经:“没聋。我听到了,你说爸不忠诚,不能留着。”
裴沁总算气顺了点:“这还差不多。”
此地不宜久留。霍尚生怕裴沁忽然改变主意再冲回楼上,加入到父母谈话中去,赶紧一脚油门,将车驶出小区,送裴沁回家休息。
——
下午三点钟。
香榭海酒店,大会议室,高层会议刚刚结束。
霍尚离开会议室,走向电梯间。
赵燕然从后面走过来,高跟鞋哒哒作响。
“霍总,你现在有空吗?”
霍尚听见她声音就烦。“没空。”想到她有可能是汇报工作,便又问道:“什么事?”
赵燕然柔声道:“关于酒店游泳馆扩建的事,我有几点想法。”
这时电梯门打开,霍尚大步走进去。赵燕然也随之而入。
霍尚盯着电子显示屏,公事公办的说:“这事你找工程部的王总。”
赵燕然点点头,说:“也好。”顿了顿,又说:“我另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我觉得身体很不舒服,你可以送我去趟医院吗?”
赵燕然把手捂在额头上,“我感觉自己在发高烧,浑身一点力气也没……”
霍尚突然冷声打断她:“赵燕然,别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了!”
赵燕然脸色一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霍尚转头冷眼看她:“你不懂?你倒懂得往我家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彰显你的存在,达到你的目的。”
赵燕然愣怔,脸上显出刻意的镇定自若:“是裴沁这样说的?她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我自问最近一直小心翼翼并没有做什么会惹她不高兴的事。”
霍尚直盯着赵燕然,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悲哀,同时又庆幸。“裴沁就不会像你这样,且不说她压根就不会做那种无聊的蠢事,即便做了,她也会认的。”
“还有,别试图拿你和裴沁比,烂泥和鲜花没有可比之处。”
霍尚说完,电梯门刚好打开,他快步走出去,再也没有看赵燕然一眼。
而赵燕然呆愣在电梯里,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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