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高考的日子是全国统一的, 六月的七号和八号。
这几天, J市的天气格外炎热, 太阳往天上一挂, 整个城市跟烤炉似的。有关部门为了让考生们有一个更加良好的考试环境, 在五号这一天进行了人工降雨。
绵绵细雨中, 燥热的暑气总算减退。
老师们早有交代, 考试前两天,重点不是复习,是放松休息, 这种节骨眼儿上,心态平和才是考出好成绩的关键。
因此,七中提前五天便给全体高三生放了假。
朵棉便和陆易张晓雯约好, 六号下午一起去七中的后校门, 最后吃一次奶茶店的炸鸡和刨冰。
下午两点半,他们准时在奶茶店碰头。
这三个高三生, 从初中开始就在一个班里, 六年时光, 感情不淡, 是真正意义上的发小铁哥们儿。要毕业了, 大家虽然嫌肉麻嘴上不说, 但内心深处还是很舍不得。
“我要报C大,你要报Z大,朵棉又打算留在J市念B大……”陆易说着就笑起来, 低低“操”了句, “都在不同的城市,往后天南地北,想再聚可真不容易了。”
“有什么办法呢。”张晓雯摇头感叹,“小时候约好以后要考同一个大学,住同一个小区,长大了才知道不现实啊。”
朵棉听得有点难受,却还是笑着,“这有什么关系。学校再远也会放假,也会毕业,到时候你们都要回来的。”
陆易顿了下,忽然噗嗤一声,“说得跟我们仨都已经被录取了一样。”
张晓雯一脸无畏:“每年Z大文学系的录取线都不离谱,只要我发挥正常,肯定没问题。”
陆易打趣:“您当然没问题了。你谁啊,大作家,未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客气客气。”张晓雯两手抱拳,“您也不差,未来的大造价分析师。”
两个活宝你一言我一语地胡吹,听得朵棉捂嘴直笑。
又笑闹好一会儿。
陆易咬了口炸鸡忽然想起什么,挑挑眉,目光落在朵棉脸上,“欸,我说小朵,你真打算将来走那条路啊?”
朵棉笑笑,“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问题。”陆易嘀咕了句,挠挠头,纠结好一会儿才憋出句话来,“老实说,我真挺羡慕你的。”
“羡慕什么?”
“羡慕你能坚持自己喜欢的事。”陆易自嘲似的勾了勾唇,“我是既没这福气,也没这勇气。”
张晓雯感叹,“要不,你也跟你妈闹次革.命?”
“我?算了吧。”陆易耸肩,“朵棉敢闹,是因为她有天赋有资本,还有一个Broken帮她牵线引路进职业战队,我有什么。如果真一意孤行地去做了,成功了还好,失败了怎么办?我妈得拿刀砍死我。”
朵棉闻言静默了几秒钟,淡淡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件事物,热爱一件事物,就不应该轻易放弃。”
“……”陆易滞了下。
朵棉侧目看向他,目光平静,“青春就是本钱。如果人在年少时,瞻前顾后,惧怕失败,连为‘梦想’拼一次的勇气都没有,那我们的青春有什么意义?”
陆易听后陷入了沉默,垂着眸,久久没有说话。
整个奶茶店都安静了几分钟。
突的,张晓雯夸张地鼓起掌来,点头点头:“非常有道理。”说完把自己面前的可乐举到半空,高呼:“敬最好的青春!”
朵棉露出灿烂的笑容,“敬最好的梦想。”
陆易顿了下:“敬最好的我们。”
可乐里放了很多冰块儿,一口闷进去,三人都冻得牙齿打颤。离开奶茶店以后,他们又骑着共享单车来到J市七中的正校门门口。
阳光下,“国家级示范高中”几个大字烙在校名旁,会发光似的闪耀。
母校。
看着校门,朵棉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两个字。她弯起唇角,不知怎么的,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张晓雯拿出手机找来一个路人大妈,请大妈帮他们拍照。
身穿校服的少年少女在校门前站成一排,比出剪刀手。
咔擦。
这年高三,被永远地定格。
*
今年的高考题,从客观角度来说,整体偏难,不少考生在考完数学后,一出校门便哭出声来,祭奠自己那似乎要付于流水的十二年寒窗生涯。
相较而言,朵棉觉得自己是被上帝选中的幸运儿。
她在考前一周还泡在题海里,很巧合的是,做到了和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类似的题目。当时,她仔细看完了解析全过程,因此在最拉差距的题目上,她已经脱颖而出。
朵棉有了无穷无尽的信心。
这样的好心态,使她在之后的两门考试上也有了相当不错的发挥。
高考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想象中的惊心动魄和曲折剧情,结束得平静。在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朵棉看着头顶蔚蓝的天和柔软的云,生出一种已经脱胎换骨的感觉。
和所有高三生的父母一样,朵父朵母对女儿的高考高度重视,全程接送,陪考。
朵棉一出考场,朵母就快步迎了上去,神情隐隐透出一丝紧张。
“还可以吧?”朵母低声问。
“嗯。”朵棉回她一个很轻松的笑容,“还行。”
简单两个字,给朵父朵母喂下了一颗定心丸,他们眉开眼笑,开车带朵棉去爷爷奶奶家吃饭。
坐在车上,朵棉沉吟几秒钟,拿出手机,给靳川发去了一条微信:出来了么?
对方没多久便回过来:嗯。
靳川和朵棉被分在同一考点的不同考场,这几天,朵父朵母全程陪在她身边,就算和靳川打了照面,她也不能和他多聊,往往就是打个招呼完事儿。
朵棉抿了抿唇,琢磨好半天,才又写道:我也回家了。
靳川:今晚有事儿没。
她眨眨眼睛:要去爷爷奶奶家吃饭。怎么?
靳川:想见你。
这句话,朵棉那时没有看出丝毫异样。
这人的表达方式向来很直白。她默了默,敲字:明天吧。明天晚上不是要在‘南苑’办谢师宴么,到时候就能见面。
这次,靳川过了片刻才回复一个字:成。
*
翻过高考这座大山,高三生们可谓集体放飞自我,不少女生当天晚上就去打耳钉,烫发染发,把过去十八年想做又不能做的事,做了个遍。
看着同学们在朋友圈里晒出的新造型,朵棉巴巴的,也有点心动。
再想到,明天是高考毕业后第一次见靳川……
她或许应该有点改变?
这时,张晓雯打来电话,问她,都毕业了,有没有去凹个新造型的想法。
两人一拍即合,约好次日下午在一家J市很出名的造型工作室见面。
这家造型工作室收费高昂,主打“VIP定制”系列,为顾客进行从头到脚的打造,发型妆容,服装鞋饰,一条龙包干。
朵棉捂着滴血的小心脏,一咬牙一跺脚,把朵父奖励的“考后红包”给花了。
最后的结果,证明贵有贵的道理。
她整个像换了一个人。
工作室灯火通明,不知是这灯光有美化效果,还是造型师们技艺高超,朵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看出了“美艳”二字。
就连同为女生的张晓雯,都瞪直了眼睛,啧啧道:“看来我以前是瞎了眼。”
过去,张晓雯一直觉得朵棉是枚老实朴素的好学生,呆萌蠢,充其量就是个“可爱”,但现在这一看,她发现是自己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水红色连衣裙,衬得朵棉肤色雪白,修身款式,包裹出前凸后翘的曲线。身材首先就是极品。再加上那副精致小巧的五官,纯黑色长卷发。
分明是个妖精。
谢师宴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朵棉和张晓雯进酒楼包间的时候,发现不少同学都已经到了。
门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朵棉的出场堪称惊艳。
众所周知,优等班盛产学霸,差生班才产美女,在过去的三年中,大家对朵棉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学霸”“乖乖女”上,而对于她的颜值,同学们印象都不深。
一时间,各色目光都盯在了朵棉身上,惊诧的,探究的,跃跃欲试的。
可朵棉的性格,极不习惯受人瞩目。
她有点尴尬,匆匆拉着张晓雯坐到人群之中,然后抬眸四顾,搜寻那个人的身影。
还没来么?
她皱眉,有点狐疑地拿出手机发微信:到哪里了?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人回复。
又等了会儿,一班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班长拿着花名册在大包间里走动,清点着还有哪些同学没到,随后再让副班长逐一打电话联系。
靳川的电话打不通。
准确的说,是通了之后,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班长没辙,老师们都到齐了,总不能让几个老师跟着一起等。于是张罗着请班主任致辞,正式开席。
包间里嘈杂喧嚷,气氛热烈。
朵棉两道眉毛越皱越紧,低着头,不停地给靳川打电话,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打电话报.警说人口失踪的前一秒钟,叮一声,微信弹出新消息。
Broken:到了。
这时谢师宴已经进行到大半,包间门突然被推开。
大家齐刷刷看过去。
是靳川。
“不好意思。”他面容冷静,淡淡地朝众人道,“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这个插曲令包间的热闹氛围有刹那凝固。
后来是班长乐乐呵呵地站了起来,勾住靳川的背,打圆场:“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来来,正好咱们这桌还有位子,坐下吃坐下吃。”说着,直接把靳川给安排在了周开蒂旁边。
班主任喝酒,话匣子已经打开了,笑着说:“靳川啊,你一直都是老师们最看重的学生……”
靳川压根没怎么听。他侧过头,视线在几大桌子人里搜寻。
朵棉坐在一群女生中间,察觉到他在找自己,便招了招手,远远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看见她的刹那,靳川神色不明,眼底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
*
谢师宴的主题虽是感谢师恩,但进行到后面时,已变成同学之间的互诉离情。大家聊着天喝着酒,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就连一向冷漠的靳川,都和身边同学来了番畅饮。
朵棉的座位离他有段距离,周围嘈杂,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见那人的酒杯满了空,空了满,不断循环。
朵棉微微皱眉。
他的状态不大对劲。
刚才迟到,靳川说是家里有事耽搁了……难道是外婆?她越想越觉得担心。
这时,身边的张晓雯扯了扯她的衣袖,道:“班长去结账了,说是等下直接去楼上的KTV唱歌。应该要玩儿挺晚的,你去我家睡吧。”
朵棉听完点了点头,思索片刻,给朵母发了条微信:刚吃完饭,等下还有其他活动,我今晚在晓雯家睡。
朵母回复:好。注意安全。
又过了会儿,饭吃完了,班长组织全班往楼上的KTV转移。大部队分拨次上电梯。朵棉等了会儿,独自一人去往洗手间。
路过吃饭的包间时,她朝里面看了看。
靳川坐的那桌,几个已经喝高的男生满脸通红,还在勾肩搭背地吹牛。独独不见靳川人影。
……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电梯口也没见到他人啊。
她狐疑,转身进洗手间,打算出来之后再给靳川打电话,可刚一转弯,一个高大人影忽然闯入视野。
“……”朵棉硬生生被吓了一跳。
靳川背靠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墙上,头微垂,闭着眼,单手撑额,暖色灯光在他侧脸投下几道深浅不一的影。
喝醉了么?
朵棉皱眉,上前几步,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听见这个声音,靳川转过头来。
他一转头,朵棉立即印证自己的猜测。他的眸色本就偏深,此时暗光底下一照,不那么冷冽,酒意醺然,浓如墨染。
“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朵棉叹气,有点无奈。
靳川不语,只一个劲盯着她看。
朵棉默,本还想问他家里出了什么事,见他这状态,只好作罢。她走过去扶住他的右手臂,准备送他到楼下打车,嘴里道:“我跟班长说一下,你别去唱歌了,先回家休息。”
“你……”靳川开口,酒气钻入她鼻息,声音低哑得可怕。
朵棉闻声站定了步子,抬头,垫脚靠近了他一些,狐疑:“你说什么?”
他低头,唇几乎都要贴在她脸上,“我宝贝儿。”
“……”朵棉无语,被他嘴里的酒气熏得脑子晕,皱眉,往后靠了点。
靳川忽然勾住她的腰。
朵棉一惊,下意识往他怀里站一步,怕他摔倒,只能拿肩膀支撑,红着脸低斥,“别闹。”
他双眸微合,索性把全身重量都压到她身上,在她颈窝里放肆汲取那暖热的香气,低低说:“困了。”
她有点无措,抱住他的劲腰轻声说:“我送你回基地?”
话刚说完,朵棉就察觉到脖子被轻轻咬了一口。
她全身一颤,听见耳朵里钻进一阵夹杂酒气的呼吸,柔声诱哄:“隔壁就是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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