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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爱不可欺 古锦 6254 2021-04-02 11:25

  宜兰,许苏起初不太愿意去。她其实也想见见黎会娟,问一些当年的事儿。但又有种你妈想见我自己来,我为什么要跑去的大不爽。

  韩端各种说服她。说他妈想见她,如果她不去,他妈也会过来的,于他,不过多跑一趟接送罢了。说那里风景秀美值得一观,他们过去就当散心旅游了。说那里是爸妈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他们结伴闯荡江湖,可见初时感情甚笃,他们纯洁友谊是在那里缔结的。不管后来的故事多唏嘘,当初的当初,他们是有真情谊的。说那也是她爸的故乡,没准他爸也很想回去看一看呢,她替爸爸回去看一眼怎么了?

  许苏冷冷的:“会不会见面又疯了?或者见面又装疯?”

  韩端苦笑,“妈很清醒,她看了你照片,说她很喜欢。”

  “你们家人真奇怪,想恨便自顾自的恨,想喜欢便自顾自的喜欢,谁同意你们喜欢了?”

  “我妈说,我们家男人出痴情种。”

  许苏嗤之以鼻,“痴情种和装痴情,自己傻傻分不清?你们家倒是真出神经病。”

  这种话,恶意满满,尤其后半句,见血封喉。若是以前,韩端大约会被刺激得想吐血,但当他经受过更狠更绝望的磨搓后,现在这种程度的话于他已经很小菜了。

  他甚至是悠悠然的回嘴道:“装疯、装失忆、装痴情,完美一家亲。”

  黎会娟和上次见面,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上次见时,她安静的坐在躺椅上,一动不动看着窗外。这次其实也是,她还是那么瘦,只是天冷了,穿得厚些。她一动不动坐在软凳上,面前是男人遗像。像前燃着香炷,袅袅的烟气飘悠着。

  她不许韩端沉溺在过去里。她说过去再多恩怨,也是属于大人的,也是属于过去的,和韩端无关。

  但韩端那小黑屋厚重的窗帘,香炉,遗像,甚至连那黑沉的空气,都似乎被她一并带回来了。

  老旧的桌案上,还多了一个神龛,观音手托净瓶慈眉善目。龛前摆炉焚香,前有木鱼,地上铺着棉垫。

  她白日枯坐,和从前不清醒时候,又有什么区别。

  许苏默默吐出一口沉气。

  见到许苏,黎会娟很热情,似乎想捉住她的手。她的手干瘦冰凉,让人很不舒服。稍触之下许苏就躲开,远远站到韩端另一边去了。

  黎会娟仍盯着她长久的打量,盯得许苏心里都开始发毛了,寻思着如果她又忽然发病自己该选哪种撤退方案时,才听到她说:“你长得很好看,和你妈妈很像。”

  许苏松了口气,能客套,说明没疯。

  但她不是来跟她客套的,过去的事儿,黎会娟是个什么说法,她很想听听。

  韩端也很想听听,所以黎会娟想把他支开时,他默默贴在了窗外。

  黎会娟对着那窗口看了几眼,说话便有些含糊。她对过去说得不多,总归一句就是:“他爸爸很痴迷你妈妈。”

  许苏听到这话就起燥性,这特么和姜正兰的“你妈妈很有魅力”,简直是同一种含糊。

  许苏问她:“那我妈呢,她回应他了吗?有什么证据吗?”

  许苏对证据,一直很执著很有要求。她这边找不到证据,可以理解为她爸的手笔,是她爸抹掉了那两人的过往痕迹。这说得过去,只要她爸有心,那他肯定有能力做得干净彻底,让她什么都发现不了。

  但他们韩家那边呢?如果两个人来往密切有了特殊关系,都闹到出人命的地步了,怎么可能没有人有点儿把柄在手。

  再说韩端他爸去世后,他妈很快就疯了,那时候韩端又小,就算想,谁有那个心思那个能力去抹杀证据呢?

  他家完全没有证据的话,只能证明两人没有关系。

  黎正娟低着头,过了很久,她说:“他们很隐密。”

  许苏“嗤”了一声,火压不住,“也就是说没有实证喽?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能证明些什么?只靠疑心生暗鬼来确定别人有事?他们的关系如何全凭你一句话?那你说说你高明的智商是怎么洞悉了别人的隐秘的?”

  黎会娟一脸为难,蹙着眉好像在组织说辞,半天自我肯定似的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他爸……他们……有……”

  许苏身子前倾,“你看见的?你听说的?你抓到的?”她逼视她,“你猜到的?”

  黎会娟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我想知道是什么把你刺激发病的?我妈的魅力?你男人的痴迷?到底谁刺激的你,什么事刺激的你?你靠猜测把自己逼疯的吗?和许家人到底有多大关系?”

  黎会娟又是长长的沉默,然后轻轻叫她,语气恳切:“苏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好吗?我真的不想再提了。”

  许苏憋着气要听她的答案,结果听来这么一句息事宁人的话。她家人丁零落钱财败尽,你们当然可以让它过去,但她过不去!

  “听说你去过陵园,给许家人上坟,听说你连哭带跪,你在愧疚什么?”

  “那只是……死者为大,对往生者的敬拜。”

  许苏:……

  好想骂人。

  忍子又忍,才又问:“那董春芳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我那时候,常住国外。”

  “常住国外,又是怎么知道谁痴迷谁的?”

  “苏苏,自己的男人喜欢了别人,很容易察觉到的。”

  所以给别人定罪,还是靠的直觉?靠的猜测?

  “那我爸吞了你们公司呢?又是怎么回事?”

  黎会娟这下总算有个痛快的态度了,连连摆着手,道:“不,不,这个真没有。是他爸,自己精神恍惚精力不济,才使公司经营不善的。他自己也不想支撑下去了,就低价卖给了你爸。大家都是自愿的,真的。毕竟当时一同创立的庆丰,都有感情在,国峰不会眼看着庆丰倒掉的。”

  特么的就这么一句有用的。

  村子很大,但人家住得稀稀拉拉很不紧凑。有小河绕缠而过,沿河有堤坝,跨河有小桥,岸边的长青灌木和花草。地面硬化绿化都很好,明显是专门开发过的。

  许苏裹紧大衣沿河走了一段,竟然看到一个荣誉碑,上面刻的竟然是她爸许国峰的名字和事迹。

  许苏才知道这桥这路,竟然是爸爸捐修的。

  正看得入神,忽然有黑影挡住了光线。

  黎会娟罩着件厚棉袄,把自己裹得象个棉花包,但露在外面的纤细脖子和腿脚,却让人显得越发伶仃。

  她指了指附近,说:“这里,从前是一个土坡。坡下是河道,坡上有小树林,隐秘清静,是年轻男女约会爱来的地方。”她似乎笑了笑,“那时候,大家都说我是十里八乡一枝花,想把我往这坡子上约的年轻人哦,可不要太多。”

  难得她竟然能开玩笑。

  许苏不愿在那屋子里多呆,才出来走走,来看看爸爸长大的地方。

  听黎会娟这么说,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忽然灵光一闪,她吃惊的问:“莫非,我爸爸也喜欢过你?”

  黎会娟微笑着点头,一脸缅思。

  ——那时候,黎会娟是花儿一样的小姑娘,村里的小伙子们没有不喜欢她的。其中韩祖庆俊雅温润,许国锋爽朗英挺,两位最为出色。

  单论相貌,韩祖庆更出众些。但许国锋身材高大,满身遮都遮不住的男人味儿。他们两个还是好哥们儿,整天一块玩得混熟。

  那时候十五六,年纪小,又害羞,也不急着做决定。反正两人有活动都爱叫上她,于是大家都成了好朋友。

  后来韩祖庆和许国锋进城打工,便也带上了她。那时候,她是村上人人羡慕的姑娘,“拐走”了村上最俊的小伙。

  在城里,几人从给人打工到做小生意,然后生意越做越大,还开起了公司。

  年岁越来越大,有些关系便需要确定。

  小姑娘爱俏,喜欢韩祖庆多些。于是两人正式恋爱,结婚,生子,一切都自然而美好。

  韩祖庆抱得美人归,走路都意气风发,对爱人柔情蜜意,浓得化都化不开。那时候,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美好年华。

  许国锋失落了一阵子,但也大方祝福小伙伴。只是有些改变,也很明显。

  从前几人有默认的分工,两个男人干活,黎会娟帮他们洗衣做饭搞内务。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她再帮他做这些,三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许国峰提出想撤伙分开,大家商议之后同意了。于是和平分手,偶有往来。

  分开后没几年,许国锋也有了女朋友,竟然是位富家大小姐。他们约了一起吃饭见面,她见到了那位大小姐。

  听说家里非常有钱,但长得么,离她就差些了。

  黎会娟心里有悄眯眯的自得,她觉得自己男人也是。

  韩祖庆甚至还去劝过许国峰,说知道他从来爱美人,怎么会喜欢上长得“也就那样”的大小姐?问他是不是看上了人家的钱。用了人家的钱,“是会受尽人家搓磨的”。

  但许国锋说,“我就喜欢她。”

  两人感情稳定不说,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韩祖庆觉得那位程大小姐似乎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有钱无脑品行不好那类人,慢慢也不反对了,相反,两家聚饭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其实黎会娟对程兰君,一直亲近不起来,因为她们实在是两种人。她对她,只不过是对朋友妻的接纳罢了。

  那时候她想,大家都过得很好,生意也很好,大家都幸福,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黎会娟的不幸,却在生意更大之后。

  之前她全心全意帮衬丈夫打理生意,付出更多的是劳力。现在生意大了,她能做的依然是帮工的工作,不懂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插不上话了。

  她和程兰君的差距之明显,她自己是知道的。人家从小的学识底蕴甚至让她连现在学起奋起直追的勇气都产生不了。她自卑,因为聊工作时的半懂不懂。而程兰君却能一个idea,听得两个男人眼睛发亮。

  她感觉得到,自家男人眼光停留在人家身上的时候越来越多。甚至在家常夫妻闲话中,也时常提起“兰君”这个名字了。

  他会兴致勃勃,说兰君又拿下了个什么单子,这个单子,顶锋会赚到多少多少钱。或者顶锋又接了个什么项目,这个项目是兰君的功劳,等项目完成,顶锋又上一个大台阶了。

  她听得出来男人语气里对程兰君的推崇、亲昵、向往及怅然,那一声声“兰君”让她时时心酸。但她想,他对她应该也没有多少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对顶锋生意兴旺的羡艳吧。

  而男人已经看不出她脸上的强颜欢笑或落落寡欢了。或者看出来了,他只是并不在意罢了。

  多少次,她照着镜子问自己,她仍然很美啊,可怎么就从你争我抢沦落到无人问津了呢?

  她不明白。或者她隐约也是明白的,他们是真正的出色,而她只有颜色。从前她是点缀,现在她连点缀都不合格了。

  可明白又能怎么办呢?她束手无策。

  她终于忍不住问他,是不是被外面的女人迷了眼,怎么总往外跑呢?

  男人生气了,说她庸俗,没事儿找事儿,是不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外面生意场上的事你懂?应酬能当真?我少了你的家用不曾?”

  她庸俗,她不懂……枪枪正中,她无言反驳。

  伤心到麻木,她安慰自己想开些。

  儿子需要陪读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去了。她想,男人常赞叹人家的学识见识,她学识上不如人家,去国外多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吧。

  而男人,也陷入了焦燥气苦之中,越来越难以按捺。

  朋友妻的身份让他的心思难以启齿,而对方察觉之后后对他也开始退避,这一切都让他越来越难耐,终于成了偏执。

  他养了董春芳,想籍由她让程兰君看清自己男人的面目:你看他不是真心爱你,外面随便一个女人都能勾引了他,他甚至有私生子……他试图破坏人家家庭。

  程兰君伤心难过,然后车祸了。

  那时候,她回国,发现自己的丈夫完全变了,生意不再上心,人也憔悴恍惚。多少次她看到他默默浏览网页,搜索关键词都是“车祸”。

  她问他,他说,没体验过,随便了解一下。

  他生病住院,叫来了许国锋商量转让公司的事情。他说咱们一起创办的公司,业务你也都熟,交给你是它最好的归宿。

  他说他要走了。许国锋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去很远的地方。

  他们都以为他要出国,毕竟家小都在外面,许国锋还笑他“从小就有崇洋媚外思想”。

  她也终于暗暗高兴起来。哪怕公司贱卖,一家人生活也足够的了。从此远离这伤心地,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没想到安排好一切后,他学她的样子去撞车。他怕自己不死,从立交桥高处直冲下来。

  那一刻,他浑身是血,她几近崩溃。她哭着凑近他,听到他微弱的气息,他说:“兰君,我来陪你了。”

  她不在了,他追随而去。

  至始至终,没有她的位置。

  黎会娟讲得断断续续,但许苏关注的几个点,她都get了。

  总言之:是他们韩家的“情种”,折腾散了他们许家!

  许苏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之前那对过往的不确定,那或多或少的小心虚,都一股烟的散去无踪了。

  然后止不住的戾气升腾,她在心里狠狠的说:可去特么的吧!

  她屏着怒气,转身欲走,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她。

  黎会娟看着她,说:“孩子,我刚才不愿意说这些,是因为不想让阿端知道。他已经很难过,如果知道自己还错怪误伤,我怕自责会压垮他,象他爸一样。”

  许苏梗了好久,风吹得人直寒到心里去,她裹了裹大衣,冷眉冷眼:“那为什么还告诉我这些?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去告诉他?”

  风同样裹挟着黎会娟,她整个人孱弱得简直要被吹飞的感觉,声音都有些飘忽,“我这些年,大梦一场。如今清醒过来,想活在真实里。我不想骗你,也没资格要求你答应什么。如果你要报复,也是我们该承受的,阿姨能理解。如果阿端真发生什么不测,我们一家就去那边团聚也很好。”

  许苏脸上肌肉紧绷,抬眼盯着黎会娟。但很快她就明白,这女人是真的那么想的,而不是拿死作为要挟。

  她撇开眼,不再看那张写满诚挚恳切的苍白的脸。

  那女人冰凉的手拍着她的,“但我还是想求你放下过去,放过阿端。他的恨都来源于我,如果我没有疯疯颠颠折磨他,他不会那么偏激,所以都是我的罪过。我会日日在佛前祷告,愿自己折寿赎罪。如果我的命能让你消恨解气,我也可以现在给你。”

  她说着,在她面前扑腾跪下,“我不只是为他,也是为你。我知道一个女子爱一个男子是什么样子,对一个人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却被辜负后会有多痛有多恨有多疯。但有时候,再恨再痛再疯,也想那个人还在。如果没有了那个人,那才是万劫不复。”

  许苏差点惊跳起来,她猛力一挣,甩开她的手,转身疾步而去。

  身后,黎会娟的声音不屈不挠的跟来,“孩子,因为他爸的执念,已毁了两家的幸福。我不想看到,如今再因那些旧事,也毁了你们的。”

  “不要让他昨天的样子,成为你明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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