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一整天,终于到点下班。
韩端拿起电话拨号。
许苏的声音懒懒散散的,“下班了吗?不忙了吗?吃饭了吗?”
韩端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想我了吗?”
许苏轻笑,“当然想你啊,我一直在想,也不知人家端先生,被逼上贼船的感觉如何?”
那种被起哄着求婚,虽然观众多颇能满足些虚荣心,但又跟情非得已形势所迫似的,总让人隐隐有抹矫情的遗憾。同理,人家端先生,只怕也会有那种不好言说的感觉吧。
“逼上贼船?如果我不心甘情愿,有人可以逼我?”韩端磨牙,“又看网上那些胡言乱语的东西了吧?”
许苏咯咯笑着讨饶,“好好好,心甘情愿就好,我再不看那些了。”
这才乖嘛,韩端原谅她了。他听出来了,她其实是在暗暗嫌弃他求婚不够主动和正式呢。嗯,让他想想应该怎么样正式才好。
他脸上带了笑,语调轻软,“晚饭想吃什么,在家吃还是出来吃?”
“……呃,我不跟你一起吃了啊……”许苏道,她想着这么久了,公司肯定积了不少事儿等他处理,肯定有得忙了,所以,“我今儿回了我红居自己的窝啊,我要好好放松一下玩几天孤僻,正好不打扰到你。”
……竟然不在家?竟然回来就跑了?
回红居自己的窝?他们确定了关系,竟还没有同一个窝的自觉。
这翻脸无情的女人!
不能原谅!
——韩端拿出手机,登录了自己那长久不用的微博。然后翻看两人旅游的亲密合影,挑了几张发上去,﹫了本尊,并配字:待婚。
玩孤僻?看你怎么孤僻去,某人悻悻的想。
桌上的电话铃声很快响起。
反应这么快?韩端弯着嘴角抓起听筒,“看到了?”
周继的声音传来,“哥,是我。谭总他们几个知道哥回来,今晚攒了局给你接风。”
正要找他呢,这个坏人好事,合该一辈子打光棍的货。
韩端声音凉凉的,“你过来下。”
周继莫名心虚。
进门的时候脸上挂满殷殷笑意,“怎么样哥,蜜月回归第一天,感觉如何?”
韩端瞥他一眼,“出息了,跟狗仔亲近上了?”
呃,心虚加一。
周继挠挠鼻尖儿,装茫然。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偷窥狂了?”韩端又道。
心虚加二,赖不过去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哥去,”周继道,也不负隅顽抗了,“哥到底怎么知道的?”
通知狗仔去围观是不地道,但明明保密工作做得挺到位呀。
韩端“哼”了一声,点点桌上的文件,“公司忙是忙,但这些一件件看下来,也并没有特别紧急非我不可的。还有你之前谎报军情,说公司资金出了问题。这么居心不良,能不知道是你?”
哦,原来是一般推断。周继觉得自己有点儿冤。他如果坚持不认,那就是个空口无凭对吧。
他讪讪地笑,“资金出问题这事儿,肯定骗不过哥去,只是说给那谁听的嘛。主要我太想念哥了,这不是怕哥在外面乐不思蜀,把兄弟把公司都扔到脑后了,没忍住就跟进了一下你们行程。”
没忍住,不是有预谋?还有他说“那谁”时那么轻慢,他是一点儿自己错了的自觉都没有啊。
韩端觉得真的有必要让他明白,这种横加骚扰的事,以后不可以再出现了。
他绷着脸,让周继去善后,“都是你闹出来的,现在外面更是乱七八糟,你跟进一下,把所有不好的舆论清一下。”
……不是吧?
昨天机场被堵之后,今天网上,报纸杂志上,花边儿铺天盖地。他们海边的亲密照,机场的求婚视频,从前的婚纱照,酒店的床照视频,各种对比着扒的欢。
主角嘛,韩端当然算一个,但绝对主角显然是许苏,过气千金再攀高枝上位什么的,舆论热闹成一锅粥。
这种情形让他去“清一下”?
周继一脸为难,“关于哥的,也就海边的机场的,并没什么。主要还是上次酒店那视频闹得大,很多人下载和转发过,控制不住啊。”
“控制不住?”韩端面色不善,“周继,说这话自己信么?需要我教你怎么做么?”
这话严重了,周继没敢造次,“别别别,我去清就是了。”
网友那边是不可控的,但平台可以啊。只不过和平台协商,免不了费钱费力费人情,真是要费老鼻子劲了。
有这个必要吗?早晚分道扬镳,干嘛管她那么多?被议论两句怎么了?
他找人在机场围堵,不就是为了促进两人关系,定了名份,到时候再甩手走人时让她好看吗?现在这算什么?
周继心里堵得很,他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忍了忍还是问出来,“哥,你是不是来真的了?”
“什么?”
“你真要和她订婚?当真的那种?”
……韩端默然。
当真了吗?
他一直下意识的不愿去深想这个问题,因为只要念头一起,他就好像置身于那个永不见底的幽深黑洞里,让他象曾经的梦里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一丝光明。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也一样更贪恋现实的温软。
可惜那些温软,只是不堪一击的肥皂泡泡,周继轻轻的一句话,便将它击得粉碎。
韩端收拾好那片刻的狼狈,既然提到了……那好吧,他也不能永远回避。
已然设想过千百次的事儿,再提起来并没想像中的费力。
他听到自己暗哑的声音反问:“你觉得我当真了吗?”
“我觉得是。”周继道。
下班就想蹿,护人护得紧,还有提起时那嘴角的笑意,眉档眼角的骚情,这一件件的,哪件不真?只怕他自己看不到,自己傻笑时的样子有多蠢。
还有拍到的照片上两人的样子,不只姿势腻味,还有那两脸肉麻兮兮的腻笑,怎么看,都象是发自内心的。
周继心里有些不踏实。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偶尔就会有丝丝不安,但都没有这次来得强烈,总觉得事情要脱缰变向朝大相径庭的方向而去了。
他听到韩端缓缓道:“你觉得是真的,那就对了。”
——连你都骗不过,如何骗过她呢?
不需多说,韩端声调沉稳的这么一句话,就瞬间安抚了周继那颗不安的心——原来他哥还是他哥啊,一切都在计划中,一切并没有失控啊。
周继问:“那她呢?她信了吗?”
“当然。”韩端道,毫不迟疑。
这回答更如一颗定心丸,周继神情一松,“啪”的两手一合,轻快道:“那就好了!”
——那就好了。鱼儿已经咬钩,可以从容收线了。
——那就好了。我尝过的苦送你也尝过,从此情断恨绝,互不相欠了。
——那就好了……那样才好吗?没有更好吗?
他已经不太确定了。
韩端看向窗外,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偶尔午夜梦回的惊怔仍在提醒着他,他真的就以为自己,以为他们,就是珠联璧合恩爱甜蜜的一对了。
红颜祸水?美人膝英雄冢?她并不算是。
但他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一点点的,败尽了他咬牙坚守多年的心志。
——她信了吗?
她为什么不信呢?
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她凭什么不信呢?
澄园。
董春芳点着手上的报纸,对着许迪愤愤不平,“你看看这像话吗?这眼里还有一点儿我这个长辈吗?和男人都谈婚论嫁了,我还要从报纸上才知道。”
说着又数落许迪:“看看你姐,去了个梁世勋,来了个韩端,不是家世好,就是人能耐,个个的富贵才俊。再看看你,比她年轻比她可爱比她靓丽鲜嫩,咋就没本事拿住个像样的男人呢?”
报纸许迪也看过了,正满心不痛快,闻言就跳起来,“姐姐本事大,勾得住好男人,我就是没能耐,遇不到像样的男人,有什么办法?韩端是好,但姐姐手快,难道我去抢么?嗯,去抢么去抢么?”
两母女吵架对着吼那是常有的,但尊长敬老这起码的规矩也还是有的,所以到最后,董春芳总会仗着辈份强行镇压。象许迪这样冲着她嗷嗷叫,董春芳肯定饶不了她。
但今天,许迪吃枪药似的一嗓子之后,董春芳难得的并没有再怒怼回来,只意味深长的看着许迪。
许迪正圆睁着双眼作斗鸡状,与董春芳的眼光一接,四目对视,莫名的就生出丝慌乱。
空气忽然诡异的静了一下。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
陌生号码。
管它是推销或是广告,许迪急急抓起手机划屏接听,以掩饰自己那莫名的情绪。
“许迪吗?我是韩端。”那边一个磁性的男声。
嗯?嗯!她听出来了!
忽至的惊喜,让许迪话都讲不太流畅,“韩……韩……韩端啊?”
“嗯。是这样,我想向你姐姐求婚,想请你帮个忙。”
“哦……求婚啊……好……好啊。”
无比的失落,她使劲抿唇不让自己的脸色崩裂。
旁边董春芳眼神闪烁,凑过来确认:“是韩端?”
许迪不说话。
“小迪,你比你姐先认识的韩端,对吧?”
许迪不说话。
“你看,什么都有个先来后到是不是?你看韩端,还主动联系你呢,你就不能多主动点儿找找人家?人的关系就是这样,从前不熟,但你有事找我我有事找你,一来二去就越来越熟了,熟了才知道谁跟谁更合适不是吗?”
许迪不说话。
董春芳恼火,一手指搡在她头上,“想要什么,就得去争,去抢!要不然还指望天上掉下来不成?你还天天读书呢,还马上就大学生呢,连你妈这种泥巴里爬出来的人都不如……”
许迪被搡得头偏到一边去,也没有象往常那样炸毛。
她慢吞吞地扭回头来,慢吞吞地开口,“妈,你当年,到底是怎么遇到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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