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程一身运动款抹胸和短裤, 头发高束, 脖颈间搭了一条毛巾, 汗水沾湿她绯红的脸。
但此刻这张脸上却带着不耐烦:“你快——”
话尚未说完, 她就发现这家伙似乎安静得过分了。
慢慢蹲下, 注视着这个看起来要死不活的家伙, 她戳了戳他的脸。
“你怎么了?”
“我——”
顾容疏刚想说话就被千程打断。
“一边走一边说吧, 我刚好也跑完了。”
顾容疏“嗯”了声,又道:“你有夜跑的习惯?”
“没有,在减肥。”
“你还用减肥?”
顾容疏扫了一眼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千程拿起毛巾揩了一把汗:“过段时间我集中拍战场戏, 瘦点才对。”
“哦……”
听到这回答,顾容疏却怎么想不舒服,心里梗着什么似的。
“你刚刚消沉什么?被导演骂了?”
千程随口一说, 却发现顾容疏的脸色更难看了, 看来是说对了。
“真稀奇,你竟然会因为这种事闷闷不乐?”
隐含着嘲讽的话让顾容疏心情更差了, 他反驳道:“我凭什么不会?”
“一个既没有敬业精神, 也不热爱演艺事业, 一心商业价值论的人会在乎导演的看法?”
千程侧头看向身旁的顾容疏, 眼神认真:“这听起来赵楚心拿影后还荒谬。”
【宿主, 赵楚心确实拿了影后。】
千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闭嘴
【系统进入待唤醒状态】
而被这个长句概括的顾容疏有些羞恼地反驳道:“被骂肯定会不开心的。”
千程笑笑, 不置可否,“那你为什么被骂?”
“下午有候场的戏,我没注意, 没去。”
顾容疏不自觉隐瞒了部分事实。
“王导怎么说?”
“他让我明天去练配角的戏, 后天演给他看,演不好就一直练。”
说到这里,顾容疏眼睛不自觉瞥向千程,带了点寻求安慰的意思。
“是谁?”千程脚步顿了顿。
“什么是谁?”
“是哪个配角?”
“呃……铃呃……”
他声音有些迟疑。
千程没有再说话,气氛尴尬了起来。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
“候场代表有你的戏份,如果你没看到工作表标注有你的戏份的话……”
千程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上转身俯视着他,“说明候场只是让你观摩这场戏,或者说这场戏对你的角色很重要。”
顾容疏闷着不说话,抬脚踢了下台阶的石头,丧气极了。
和千程小时候养的猫像极了——每次挠坏了家具后都耷拉着耳朵,缩在角落,发出哽咽的猫叫。
明明作乱搞事的是自己,却比受害人还要委屈无辜。
千程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做什么可怜巴巴的样子。”
“明天下午,我下戏来教你。”
顾容疏抬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藏不住欢快:“好!”
仿佛有条尾巴在身后疯狂摇晃。
“走吧,别站着了。”千程收回手,进了大堂。
顾容疏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嘴角疯狂上扬。
怎么回事?
他一面疑惑着,一面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
鲛人皆是海里化尾,陆上化足的族群,并不过多依赖海域。
也正因此,它们在海域旁的村落居住。
现在正是热暑,家家户户的鲛人都在海中戏水解暑。
唯有铃宵藏在房间里。
房间整整齐齐,唯有那个巨大的木桶不太和谐。
铃宵一头扎进木桶中,咬唇,尾巴在木桶中几乎伸展不开。
小声的嚎泣从喉间溢出,他紧闭着眼,神色痛苦。
鳞片层层破碎,露出细密的伤口,狰狞至极
“咯吱——”
“铃宵哥——啊!”
推开门的男孩手中的花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嘶——怎么搞得像恐怖片一样……”
顾容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声嘟囔着,他搓了搓手臂。
男孩就是小时候的流朱,这段戏则是流朱的回忆。
王琦杨要求他演的自然是铃宵。
顾容疏往下翻,下面还有一段铃宵和小时流朱的台词。
他瞪着眼睛,极力做出虚弱的样子,半躺在沙发上。
“嘘,别喊了,听铃宵哥哥的话,别害怕……”
“没事啊,哥哥怎么会有事呢?哥哥只是有点累……”
……
台词并不多,但是顾容疏越念越烦躁,他看了眼表。
10:29
离下午还有好长的时间啊。
顾容疏转开目光,强迫视线集中在剧本上,脑子里不断催眠自己。
啊!我是铃宵!
啊!我爱上人类,我为了救她拔光了鳞片!
啊!她移情别恋了!
啊!我真惨1
啊!流朱啊!不能相信女人啊!
啊!十个女人九个坏啊!
女人啊!都是大猪蹄子!
啊!下午怎么还没来!千程怎么还没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手一抖,剧本掉在地上。
疯了啊,别瞎想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剧本上。
半晌,他想到了什么一样,起身走向浴室。
入戏的第一步是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既然铃宵泡在水桶里,他也去泡浴缸。
他慢慢沉入放满水的浴缸,一边默念着自己很惨,开始找感觉。
微凉的水漫过四肢,似沉重又似失重。
很快的,感觉就来了。
他闭上眼,神情悲戚地……
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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