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树枝猛烈的摇晃,眨眼间白日昏沉,天色暗得如同整瓶的墨倾倒下来。
叶眉坐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的门口。
机场警卫手摁着帽子,大风把他的塑胶雨衣吹得扬起来。他检查着玻璃门的安全,一边疑惑的打量叶眉。
叶眉坐在地上,脚边是个小小的行李袋,茫然的看着前方。
警卫检查好了,见叶眉还坐着:“女士,艾琳来了,所有的飞机都停飞了,机场也关闭。快回去吧,坐在这也等不到你要的。”
叶眉像被惊到,她抖了一下,抬头对那个黑人警卫说:“别担心,我马上就走。”
“这该死的鬼天气。”警卫小声咒骂着,啪嗒啪嗒顶着风走了。
叶眉想刚才想到哪了,被那个警卫打断了。
哦,想起来了。
她刚刚在想为什么会在这个鬼天气来到这个地方呢,全洛杉矶停工停运,只因为艾琳台风要来,飞机是肯定不会飞的,她为什么要来呢?
她为什么要来呢?
两天前,她下了夜班,驾着车回位于林顿道的房子。那是一座很小的House,只有一层,但是屋顶挑空很高,又是木质的结构房子,她很喜欢,唯一的缺点就是离上班的医院太远,开车需要一个半小时,高峰时期堵车可能需要两到三个小时。同事们问她为什么不在离单位近的地方租间房子,她说那太贵了。同事们纷纷附和加州要是像俄亥俄要是像堪萨斯就好了,中心地段的房价太高了,她们是中心医院的护士,如果是医生或许收入还承担的起。其实那么大套房还有前后的花园价格和市区的单间租金是差不多的,甚至可能更高,她还得承担打理前后花园的工作。但她喜欢,她喜欢假期的时候端着一杯咖啡,靠着门框,看前院花开,看后院落雪……
那天,她车开到一半,想着连值了两个夜班,接下来会有一天半的假期,她要去采购一些物品,填补空了的库存。
她车转到一条大路,那边有一家老字号的甜点屋,每日的甜点都是限量供应,她来过几次,有买到也有没买到。今天她可以等开门,做第一名顾客。
早晨七点半,阳光透过云层露出一丝端倪,眨眼间又不知躲到哪了。
叶眉倚着车身,她手摸到口袋里的烟盒,想来一支,想到是在室外,又把瘾头压了下去。她手抄在口袋,摩挲着烟盒,略微有丝烦躁。一晚没睡,她的倦意翻涌,有点后悔来买东西的决定。
她看看那家店铺,还没到营业时间,手抓着车门,打算开门离开。
“是你吧,叶眉?”一声惊奇的中文响起。
叶眉闻声转头,在这个地方中文常听到,但是如此清晰的叫出自己名字的还是首次。这是一名三十多的男人,身材高大,西装革履,头发往后梳露出额头,胳膊挂着黑色的长外套,手腕戴一块银色的机械表,脚边是皮质的行李箱,一副成功男士的派头。
“真的是你。”男人挑着眉有丝惊喜,但是很快的被黯色取代,“请稍等下。”
他转身在对门童说话,门童帮他叫了的士,男人掏了十美元的小费递给门童,示意他需要耽误些时间,请的士等候一下。
男人迎着叶眉思索的眼神自我介绍:“我是罗世成……”叶眉还是没明白,罗世成淡笑了下继续说,“供职于新洲集团。”
叶眉的神色有了变化,但是她很快的稳住了。
“我见过你,是在……”罗世成的声音低落下去,他犹豫了一下,“我这次回国是许家出事了。”
叶眉拧起了眉头,她拉开车门,说了句英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叶小姐,”罗世成走了两步停在车边,“是许清然,许清然出事了,他死了。”
叶眉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他身上带着成功人士上位的傲然,坚定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恻隐之情惊醒了叶眉,她狠狠推开他:“骗子,走开。”
“他是抑郁症发作,自己……,讣告只在小范围的发,如果知道被人知道是自杀,公司的股价会大幅波动。追悼会在三天后。”
叶眉发动汽车,系安全带,罗世成在车边还在啰嗦:“叶小姐,你的脸色不太好,你现在不适宜开车。”
叶眉用不可思议的神色看了他一眼,随后视线收回前面发动了汽车,后视镜里那个男人一直手挂着外套,注视着她,渐渐的越来越远,直到身影消失不见。
叶眉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她不知道自己在去往哪儿,脑海里全是那个男人说的话。
抑郁症,死,追悼会……
“啊!”她忽然尖叫着踩下刹车,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捞起滑板对她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跑远了。
叶眉用力捏紧方向盘,整个手指关节都泛白,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在哆嗦。
这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早上听见这么个消息。
叶眉想了一天半,直到同事关切的打来电话,MAY,你怎么没来上班?是不是生病了?艾琳台风来,医院放假了,你不用另外请假了,对了,你还可以吗,要不要我们来看你?
叶眉谢了同事,想到放假了,她有假期,那她可以去了,回去看看。
于是,她就在了这里,现在就坐在了洛杉矶国际机场某个门口的外面。
垮擦一声,大雨如盆倾注。风躁狂无比,裹着雨点横冲直撞。
叶眉的帽子被吹飞了,她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又被雨沾湿紧紧的黏在头皮上。
眼泪混着雨水在脸庞肆虐。
“你说只要我想见你,你就会出现的,你骗我,你骗我。”
“清然,我回不去了。”
“隔着太平洋我回不去了。”
叶眉抱着头,大声呼唤着许清然的名字,嚎啕大哭。
叶眉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额头满是汗,急促的喘着粗气。那种痛疼,那种所有骨头寸寸尽碎,碎骨戳进肺管子里,口里汩汩的喷出沫子般的血泉,现在想来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叮铃铃电话铃声在安静的房间突兀的响起,叶眉惊得一跳,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手机在桌面上一边震动一边响着。
犹豫许久,在电话将将要挂断的时候,她终于揿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冷淡无比的声音:“是叶眉吗?”
“是。”
“叶柳是你什么人?”
“是我姐。”
“她出车祸了,喂喂……”
手机从叶眉手里滑落,重重的落在地板上,又弹起来。周遭像褪了色的旧照片,无声而黯淡,只有掉落下去的手机拉出了黄亮的弧线。
叶眉看着这一切好像再看后现代艺术的作品一般。
她恍惚不已。
她明明开着车,台风卷断了路边的树,迎面砸在她的挡风玻璃上,巨大的冲击力压垮她的车,断木重重的压在她身上,她被压碎了头,压断了脊骨。
叶眉捡起手机,地上的手机还在通话中,没断。
“对不起,我……”
对方似乎意料到她的反应,公式化的声音带了点淡淡的同情:“……叶柳当场死亡,同车的许建州重伤昏迷现在在市北医院抢救,他的家人你能联系上吗?”
叶眉彻底没了声响。
是她现在在梦中,还是她之前的经历是做梦。
她搞不明白,无从分辨。
她只知道一切是那么真实,那种痛被断木砸在她身上还痛,是从骨髓深处刺出来的痛,叫人痛不欲生,只恨不要活在世上。
叶眉她重生了。
她一点也不期望,但是她重生了,重生在她无比痛恨的时间点。
让她再一次痛彻心扉。
叶眉的父母早亡,从她记事起她就和姐姐叶柳相依为命。
叶柳比她大七岁,叶眉对父母没有记忆,只有这个姐姐占据她的整个童年。
小小的人靠着父母留下的一套小房子和街道、邻里的接济艰难长大。
叶柳的成绩很好,但是她读到高中就没再上,她早早的进了社会工作挣钱,给叶眉挣学费生活费。
叶柳形象好,不爱多说话,对人总是未语先笑,透出温婉娴静的气质,后来经邻居介绍顺利进了新洲实业做前台。
新洲实业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公司,尤其是近来发展尤其迅猛。
而这家企业最被人津津乐道的是它的创始人许建州。
许建州当年是个穷小子,却追上了学校的校花,校花出生书香门第,家里嫌弃许建成门不当户不对,后来校花不顾一切反对和许建成走在了一起,两人连仪式都没举行,只是领了个证。
许建成和妻子赤手空拳创立了新洲实业,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新洲实业慢慢走上了正轨,许建成的妻子也给他生了个儿子。条件转好,许建成想给妻子补办个盛大的婚礼的时候,妻子突然亡故,那个时候他们的儿子许清然才5岁。
许建成颓废了一段时间,然后把全部的精力投入了企业当中,新洲实业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进入了发展快车道,逐渐在当地小有声名。
许建成长相英挺出众,平时贴上来的女人就很多,等他功成名就,给他介绍女人成家的人也蜂拥而至,但他一直洁身自好,不为所动,似乎有要为妻子守节的样子。
长的好,又有身家,还痴情一片,许建成不仅俘获了公司一众少女的芳心,也在琼市商界的女强人圈赢得好感连连。
喜欢再爱我一次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再爱我一次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