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间的门是磨砂玻璃的,应珊在脱开衫,她又弯下腰,大概是在褪裤子。武原回过心神,赶紧离开洗浴区。
忽然,玻璃门响,武原下意识的回头。
磨砂门打开了一条缝,一支纤白的玉臂探出,抓了几样东西随意的扔了出来。
那刚刚还包涵了某人的软弱的黑色布料,静静的躺在武原的脚下。布料当中水滴形的吊坠兀自颤个不休。
武原:……
他狠狠的磨了下后槽牙,关上洗浴区的木门,退了出去。
应珊冲了淋浴,比较快一些,就这样也是花了半个多小时。
换上自己的睡袍,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一抬头,皱了下眉:“怎么还没走?”
武原坐在另外一张没被应珊堆上东西的沙发椅上在喝水。
“应小姐倒的水呢。”他晃晃手里的杯子。
他是想走的,都推门出去了,又退了回来。应珊晚上喝了酒,如果洗澡温度过高,晕过去或者睡过去都有可能。
白水有那么好喝。
应珊翻个白眼,往床上爬:“应小姐要睡了,这回能走了吧。”
武原走了两步,又停下:“湿着头发睡觉不好,容易头疼。”
应珊腾地坐起来。
“你是保全公司的,不是保险公司的,我在你那没保大病小病意外险,你管我头疼还是脑热。”
武原真是气得够呛。
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恨不得狠揍一顿屁股。
北方的路比较平坦,偶有丘陵,路途还是顺利的,但是因为出发的晚,出城前,在老燕推荐的又一家土菜馆吃了饭,所以耽搁了时间,第二天到达花家屯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大巴士换成了小中巴,按照老燕的指引,停在了一座农户前。
这座房子就是燕家的老宅,老燕下了车,就叫老姑。
“是小国吗?”
正房的门帘撩开,一位个头不高、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走了出来。老太太看到满院子的人呆住了。
“老姑,这是都是贵客,从C城来的。”
“他们来干啥?”老太太警惕的问。
“还能干啥,看您的呗。”
老燕说着想起了手上拎的东西,献宝似得举着:“看,老姑,贵客买的,有西洋参有灵芝还有保暖内衣,特意等到商场开门。”
快出发了,应珊想起来要给老太太买点东西,超市去买还不行,非得挑商场,商场十点才开门,所以时间耽搁了。
老燕开始还劝费那劲做啥,给钱想买啥买啥,还不耽误工夫。
应珊坚持。她知道老人家拿到钱不一定舍得花,其次这个钱是不是能到老太太手上也说不准,还是买上东西实在些。
老太太看着这些东西戒备的神色有所缓解,但是还是板着脸说:“我不用人看,让他们回去。”
说完一掀门帘又回去了。
“嗨呀,您这是干啥呢?”老燕跺了跺脚,对着应珊陈久挤出歉意的笑,“我进去劝劝啊,老人家陡的看见这么多人,不习惯。”
“没事,你去好好说,我们附近转转。”
其他的人正好打探环境。
很普通的北方农村住宅,有个院落,院子里晒了半地的苞米。正房三间,偏房堆杂物。房屋有点破旧,但是拾掇的挺整洁。
这样的宅子,这里大概还有十几座,有的外表看上去已经破败不堪。
“那些人家都没人了,”陈久晃到应珊跟前给她介绍,“农村人越来越少,只有些七八十岁的故土难离的还在守着,其他的人早搬到城里,或者跟着儿女享福去了。”
“那些田好像还有人种?”
应珊指着远处。
“地全租出去了,有些人专门承包田地来种,村里出面签了协议,租赁费再分给各家各户。”
应珊没来过农村,听的还挺新奇,缠着陈久讲了不少。
田地的尽头还有一座山丘,秋天了,绿色褪去代之以金黄的色彩,浓郁饱满,平阔的土地上,夕阳斜斜的挂在天边,留下斑驳的阴影,硕大的圆盘仿佛唾手可得。寥寥炊烟升起,间或响起的狗叫和鸡鸣……
应珊呆看了一会,伸长手臂双手交叠在头顶,舒展身体:“好美啊,真像一幅画是不是?”
她微笑着和身边人说,一转脸,就望进一双波澜不惊的黑眸里去。
黑眸的主人和她对视了片刻,低声说:“是。”
应珊放下了手,饶有兴致的问:“刚刚你笑了对不对?”
武原否认:“没有。”
应珊不信:“我明明看见你嘴角向上翘了5度。”
她眼睛是量角器吗,武原无奈:“你说是就是吧。”
“你怎么一点原则也没有,什么我说是就是,”应珊白他,“你应该多笑笑,板着脸,女孩都要被你吓跑了……”
应珊顿住,这张脸,不笑就够有女人缘的,再笑,生扑的拦也拦不住。
“想吓跑来着,可惜,现在女孩比你想的胆大的多……或者你有什么办法,传授我?”
武原懒洋洋的,斜睨了她一眼。
应珊知道武原在笑她随时随地能跟人翻脸的功能。早上她临时起意要去商场买东西,车上有的人还当她又耍大牌,耽搁大家时间图自己高兴,小声抱怨被她听见了,她也没客气,当场跟人怼起来,后来更把那人直接赶下了车。
“进了我的团队,时间都是我的,别说去买东西了,就是干耗着也得给我忍着。”应珊哼了一声,“怎么你有意见?”
“岂敢。”
应珊认真的打量他,仿佛是在确认他说的是真的还是讽刺。
武原心里好笑,她可是连他穿什么都要过问的人呢,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不过今天的应珊叫他意外,她不只是有骄横的一面,她也会细致和体贴的。
陈久招呼散的人回去,老太太给大家做了晚饭,杂粮粥配鸡蛋饼。
应珊捣捣陈久:“谈妥了?”
陈久摇摇头。
“那还招呼我们吃晚饭?”
“热情,上门都是客。”
“你咋不帮忙?”
陈久摊手:“插不上手。”
老燕跟燕老太在灶台忙着,一个倒面糊,一个翻面,边上已经堆了一摞鸡蛋煎饼。
剧组来了近二十个人,战斗能力也是杠杠的,消灭了整整一盆面糊糊。
“好吃,奶奶,您做的鸡蛋煎饼可以去参加《舌尖上的中国》了。”应珊笑的眼睛都细了,摸着肚皮夸奖燕老太太。
“啥是《舌尖上的中国》?”
伸手不打笑脸人,燕老太虽然想板着脸,可还是搭了话。
“就是一档纪实节目,全部记录的是民间的美食和美食背后的感情故事。奶奶您这煎饼里面可是加满了情谊,我可吃出来了。”
燕老太沉默了半晌,跟应珊招招手:“你过来。”
她在东厢房的五斗橱里找出一个蓝印花布包裹着的包袱,打开花布里面还有一层包袱皮裹着,连解了三四层,才掏出一本相册。
相册里都是一个女孩的照片,从最早的两三寸的黑白到后面有点褪色的五寸彩照。
燕老太细细摩挲着照片。
“这是我姑娘,她跟你一样,只要吃饱喝足,就开始讲好话,嘴巴特别甜,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燕老太陷入了回忆,她讲了好多燕回声小时候的事。
东厢房里的人多了起来,陈久来了,蒋成来了,武原来了,柳真祁也来了。
“我姑娘就是倔,心高气傲的,”燕老太说到后面,开始抹眼泪,“这也不能怪她,都是我,我从小告诉她,要争气,不能被人看扁了……其实,我那需要她有多大本事,我看着她能平平安安的就行,都怪我啊……”
眼泪从老人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屋子里的人低下头不做声,这是父母对子女真切的期望,不需要有多大本事,只要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
应珊突然抱着燕老太:“奶奶,你想不想知道您姑娘从花家屯走出以后的故事,她可厉害了,就是蓝眼睛金头发的外国人都要给她翘大拇指,我把这些都拍出来给您看,好吗?就像照片一样,不,比照片还真,就跟真人在您面前一样。”
“闺女,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不能骗我老婆子啊,就像我那姑娘,骗我说去赶集,结果一去不回头啊……”
燕老太的梗咽像针一样扎在人的心上,酸酸的。
“不会,我绝不会骗您。”应珊搂紧了燕老太埋下了头。
她阖上眼帘,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轻轻的坠落在炕铺上。
那滴泪水轻巧无声,可在武原眼里好像被高温蒸腾泛起了白雾,烫的他的心都颤了一下。
武原在屋后找到了应珊,她蹲在地上,手里拿了根树枝在地上乱画。
天黑透了,屋里亮了白炽灯,昏黄的光透过磨砂玻璃,在地上留下暗淡的影。
武原的影子落在应珊的头上,然后又矮了下去,他也在她身边蹲下了。
“要来一支吗?”
他手里的光点明明灭灭。
“不要。”应珊拒绝,她趴在膝头,转过去看他,“烟是理想,酒是灵魂,有它们就够了。真佩服你们不仅有钢铁般的意志,还有无坚不摧的内心。”
武原弹了下烟灰:“说的我们好像冷酷无情似的。”
“难道不是吗?”
“不是,”武原斩钉截铁的否认,“听过铁汉柔情吗?”
应珊嗤笑了下:“那太罕见了,罕见的就跟神话一样存在于传说。”
“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武原手指一弹,烟头带着弧度在夜空飞过,像流星,像萤火虫……疏忽不见,最后的华丽……
应珊盯着烟头还在发散自己的思维,突然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怀里有清新的皂香混着淡淡的烟味,那怀抱柔里带钢,充满安全感……
武原低沉的声音穿过她的头发丝抵达她的耳膜。
“借个怀抱让你靠靠。”
“只是借吗?”应珊乖巧的伏着。
“允许你借了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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