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慕陆陆进门后, 慕思远就一直在观察这她大姑。看见慕陆陆低着头, 泪珠子像连成了线一样的往下掉, 慕陆陆却装作没事人一样, 生怕别人看见了, 脚尖一转, 就冲窗台走去, 背对着大家,不肯转过头来。
王西珍也一样背对着慕陆陆,而且她眼睛里只有床上躺着的慕伍了, 自然是什么也没看见。
慕柒见慕思远一直转头看着别处,便顺着慕思远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慕陆陆整个人似乎都在抖, 尤其是她的肩膀, 正在剧烈的抖动,这任谁看, 都是在哭, 而且很明显, 慕陆陆并不想让大家知道。慕柒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只能向小不点慕思远求助。
慕柒看了一眼慕思远, 使了个眼色, 慕思远立刻心领神会,她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王西珍身边, 扯了扯王西珍的衣角:“奶, 我饿。”
王西珍一看是慕思远,是啊,这都大中午了,大人撑的住,孩子撑不住啊,肯定是饿了,于是转头对慕柒说,“你带思远出去吃点饭吧。”
谁知道慕思远却紧紧抓着王西珍说:“奶,我想让你带我去。”
“好好,我带你去。”王西珍说完就抱着慕思远走了。
慕思远临走的时候还看了慕陆陆一眼,她记忆中的慕陆陆很少哭,是个有什么都不愿意说出来的人,但也极少掉眼泪,像这种情况,哭成这个样子,她还真的没有见过,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王西珍带着慕思远一出去,慕柒立刻把房门关上,然后走到慕陆陆身边问:“姐,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慕柒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吓了脸都白了,“姐,你快说,是不是医生找你说哥的事了,哥是不是……我去问医生!”
慕柒说着就往外跑,却被慕柒一把拉住,“没有没有,哥很好,和哥没关系。”
“哦。”那慕柒更不明白了,刚刚还好好的,说是去看牛家老二了,慕柒眼睛一转,“姐,是不是老二他媳妇给你脸色看了,上次她不就和你闹过一场?”
“没有,不是。”慕陆陆擦了擦眼角的泪,“没事,真的。”
慕柒知道想从她姐嘴里问出来什么比登天还难,既然都没事,那就是慕陆陆自己不想说。慕柒没有再往下追问,只是又说了一句:“刚刚牛哥来了说把钱交上了。”
“喔。”慕陆陆已经走到慕伍床边,看着慕伍说:“让他交吧,他也就剩下钱了。”
慕柒没听出慕陆陆的意思,也不好接话,就问起了牛家老二的情况,慕陆陆简单说了几句,没多久牛建国又推门进来了。
这次慕陆陆没地方躲了,知道是他进来,慕陆陆也没看他,眼睛依然看着她哥。
牛建国走到慕陆陆身边,压低了声音:“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现在就走,晚上回不来,就不回家了。”
慕陆陆眼睛都没抬,只是“喔”了一声。
牛建国正要走,就见慕陆陆突然说:“把你兜里的钱都给我,我出来的急,忘记带钱了。”
牛建国站住了,看了一眼慕柒,才从兜里把钱掏了出来,拿到手里一共四十二块钱,一张二十的,两张十块的,还有两张一块的。
牛建国在心里稍微算计了一下,然后把一张二十的递给了慕陆陆。
慕陆陆接过去,手却没合上,眼睛也不看牛建国,只是伸着手。
牛建国只能把另一张十块的给了慕陆陆,三十块钱到手了,可慕陆陆依然没有收手的意思,牛建国有点急了,因为慕柒还在场,所以他声音压的很低:“你怎么回事?医院的钱我已经交了,你用不着多少钱的。”
慕陆陆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看了牛建国一眼:“谁说没地方用钱?”
说完,慕陆陆拿手一抢,牛建国手里剩下的十二块钱也都被她拿到手里,想都没想就把钱全都揣进了兜里。
碍着慕柒在,牛建国再生气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陆陆把钱都拿走了,他气呼呼的夺门而出,心里想着要找同事借点钱了,否则晚上见相好的去,拿什么见?刚刚哄她走的时候还说了要带她下馆子,这下好了,一分钱都没有了。
牛建国一出去,慕柒就问:“姐,怎么了这是,你俩吵架了?”
谁知道慕陆陆却冷笑了一声,“哪里还有力气吵,有钱就行,要不,都花给别人了。”
慕柒毕竟是个小孩子,哪里懂“把钱花给别人”是什么意思,她没有那么高的家庭敏感度,更何况,她现在正处在青春萌动时刻,根本不会往那个方面想啊,所以即使慕陆陆有意无意的透漏出一些关键词,慕柒对这方面也是不敏感的。
慕陆陆把凳子搬到慕伍病床旁边,自己坐好了,刚坐下,就听慕柒说,“姐,我去趟厕所。”
“好,快去吧。”慕陆陆一挥手。
厕所在医院大门口的右侧,慕柒憋的厉害,跑的很快,不一会就到了厕所,从厕所出来,慕柒想着等一等王西珍和慕思远,顺便也透透气,说不好两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慕柒这么想着,就站在门口等,等了一会,没把慕思远他们等来,却等来了一个闹事的。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的还算整齐,骑着自行车,刚到医院门口,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把车子一扔,也不管了,直接给扔到了地上,人就往医院里跑,跑的快了,脚上的拖鞋都掉了一只还不知道。
本来慕柒以为这是来看病人呢,所以着急,可那人从车上跳下来后,就开始捡地上的石头,有小石子,还有砖棱,捡了很多,都用上衣兜了起来,兜了大半兜后,就开始拿着那些石子往医院窗户上扔,他一个个的石子砸过去,玻璃哗啦啦都碎了。
这时候正是午饭时间,医院门口放着的一个椅子上并没有人,看院子的人去吃饭了。
男人发疯似的往窗户上砸,玻璃一块块的应声碎了,吓的慕柒捂住了耳朵。
人越来越多,大多都在看热闹,这往医院里砸东西,一看就是来寻仇的,没人敢管啊,只能是医院出面了。
果然不一会儿,从楼上跑下来几个人,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一下子就抓住了发疯的男人,男人被四五个人提了起来,分别抓了他的胳膊、大腿,一下子就把他给放倒了。
还有一个人见他倒下了,就半跪在地上,一条腿紧紧的抵着男人的胸膛,那男人挣扎着要起来,可怎么都动不了,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开始还是破口大骂,可时间一长,他就没了力气,整个人也骂不出来了,然后声音就开始变的呜咽,男人躺在地上痛哭起来,发出凄惨的声音。
慕柒在一旁看的不知所措,她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把慕柒也围进了看热闹的圈里。
突然一个声音在慕柒耳边响起,“放开他,放开!”
声音莫名的熟悉,慕柒恍然转头,却看见了汪伟平正扒着人群往里挤,他一边挤一边喊:“放开我爸,放开!”
那些人似乎认识汪伟平一样,见他来了,原本紧紧扣着发疯男人的手也松开了,只有那个半跪着,抵着人胸膛的那个人没有起来。
汪伟平好像是跑来的,正上气不接下气,他呼呼的喘着,眼镜都歪了也不知道,因为跑的太快了,连脖子那里都是紫红的,他的胸脯不停的起伏着,眼睛发出凶狠的目光,冲着那个人喊:“你起开!”
说着,汪伟平拿手一下子扳开了那个男人,然后把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汪伟平焦急的看着他问:“爸,你没事吧,爸。”
慕柒这才知道,原来砸碎玻璃的这个人竟然是汪伟平的爸爸!
汪伟平扶起他爸汪继业,又腾出手在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汪继业手里还拿着石头,紧紧的攥着,不肯松开。
那几个人看到汪伟平了,也就都散了,走的时候还一直拿眼睛盯着汪伟平。
汪伟平不甘示弱的迎过去,狠狠的盯着他们,等那些人都走了,汪伟平对汪继业说,“爸,我扶你,我们回家吧。”
汪继业没有回话,整个人此时呆呆的,似乎在发愣,眼神都没有聚焦,只是跟着汪伟平的脚步往外走。
看热闹的人也差不多都散了,有好心人把汪继业刚刚从自行上跳下了时遗落的拖鞋给送了过来,汪伟平也一一道了谢,然后就带着王继业离开了。
人都散了,慕柒才缓过来,那是汪伟平啊,是她心心念念的汪伟平!
慕柒反应过来,就追了出去,追到医院大门口,哪里还有人影啊,汪伟平早就骑上自行车带着王继业走了。
这时候看大门的大爷似乎是吃完饭回来了,也站在门口张望,看了一会儿,确定没王继业的影子了,才叹了口气。
慕柒就站在大爷身边,听他叹气,立刻问起来:“大爷,刚刚是怎么回事啊。”
“哎,别提了,他们啊……”
看大门的大爷一只手拉着椅子,拉到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树荫下面还站着一些人,都是在小声的议论着。
其中一个大妈正对着其他人说:“你看,又来了吧,肯定是又发病了。”
“就是,这也是怪可怜的。”
“是啊,啧啧,哎。”
几个人都在叹着气,看见慕柒在旁边站着听,却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一个爱说话的戴袖标的大娘就抓着慕柒说:“这一家可怜着呢,我给你说吧,有病不能来这个医院看病,你不知道,能治死人。”
“来闹事的这个人,他老婆生孩子,年龄吧也是大了,生孩子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婆孩子都没了,医院也没给个说法,只是赔了点钱,就给人打发了。这男人不愿意啊,天天来讨说法,可说法没讨到,有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被一群人截住给打了。”
“从那以后,这男人,哎,就傻了。”
“平时好好的,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犯病了,一犯病就会找医院来,砸东西什么的。”
“是啊,也是可怜啊,还有个儿子呢,刚刚那个就是他儿子,你说造孽不是~”
慕柒听的都愣了。
和医院看门的老大爷说的一样,汪继业的老婆就是生孩子的时候死的,那时候汪伟平才上小学,两个人都喜欢女儿,计划生育查的又紧,他们是躲着要了一个孩子,等时间到了,满心欢喜的送到医院,谁知道等来的却是一盖白布。
孩子和老婆同时没了,汪继业怎么可能只听医院的一面之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没权没势又没有路子,只能一趟趟的往医院跑,希望能得到一个说法。医院以产妇生产都是有危险的这一理由搪塞过去,后来汪继业来的多了,医院一些清洁工什么的看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往医院跑,看他可怜,便偷偷对他说他老婆是大出血没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大出血,就没人知道了。
汪继业怎么能接受的了?老婆孩子送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再出来就都没了,这放谁身上谁都不干!汪继业就一趟趟的跑啊,往医院跑,一开始工厂里的领导和同事还都很体恤他,可时间长了,领导说,总不工作也不是个事啊,那就放长假吧,能多长就多长。言外之意就是走人吧,别干了。
汪继业丢了工作也没有多难受,他一门心思的去纠责,可没人理他啊,这老实人在困苦的逼迫下,到了几近崩溃的边缘,一天晚上看着汪伟平睡着了,又想起自己老婆的样子,自己把门一关,就跑去医院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糟心的夜晚。
汪伟平大半夜被敲门声叫起来的时候,民警告诉他,他爸爸现在在医院里,晚上被人打了。
打他的人哪里去了?没人知道。
而且那些人下手狠啊,都是照着脑袋去的。
汪继业从那天开始,脑子就不清楚了。平时还好,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发病,一旦发起疯来,什么都不管,就来医院闹事。砸玻璃砸门是常有的。
汪伟平把汪继业带回家,汪继业回到家就睡了,汪伟平把门从外面反锁上,才放心出了门。
暑假是他唯一能赚一些钱的时候,家里的一些积蓄在给汪继业治病时差不多用光了,汪伟平这些年来都是靠给人补习功课赚一点点钱,勉强够的上他们的生活和汪伟平的学费。
因为这次期末考试又得了第一,学校也知道汪伟平的家境,所以给他介绍了一些家里条件特别好但成绩糟到家的孩子,一天两个小时的补习,汪伟平一口气接了五个。
五个孩子从早晨辅导到晚上,再算上中间往返的时间,汪伟平几乎忙的脚不沾地。他还特意调开了时间,中午午休的那段时间,他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家庭时,正好经过他家,这样他就能回去看一眼汪继业,然后再给他做个午饭了。
汪伟平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艰苦又困难,除了他自己,没人可以依靠。
所以在慕柒看到他的时候,汪伟平坐在课桌前,连身子都不会动一动,他总是竖起耳朵听老师讲课,因为他知道,自己要一直保持这个第一,否则他会连饭都吃不起。
当生存和学习紧密连接在一起时,一损俱损的时候,没有人会再轻视学习,就像汪伟平这样。
慕柒听完汪伟平的故事,心里的震惊并不亚于白兰离家出走的时刻,因为她喜欢汪伟平啊,可是那个少年,那个坐在她面前不动神色的少年,原来经历了这样的痛苦。
少女的心是纯洁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她不像成年人那样,会用有色的眼睛看世界,会趋利避害,少女如慕柒这样的,在令人心酸的故事下,两个人的联系也似乎更近了一步,像打开了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通道一样,这个通道通向了温暖和爱。
慕柒心里只有更爱,她多想此刻就在他身边,安慰他、陪着他啊。
王西珍牵着慕思远的手正往这边走,看见慕柒就招呼了她一声。
可慕柒满眼满耳里都是汪伟平啊,她什么都听不见,甚至连慕思远都跑她面前了,她都没注意到。
“姑姑,小姑姑。”慕思远正站在慕柒面前喊她,见她在愣神,慕思远干脆扯了扯她的衣角。
“哦。”慕柒终于回过了神,“哦,思远啊,吃完饭了?”
“吃过了。给你带了烧饼。咱们走吧。”
慕思远拉着慕柒就往病房走,慕柒点点头,牵着她手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慕陆陆正坐在病床旁边发愣,王西珍把烧饼递给慕陆陆,“快吃吧。”
慕陆陆接了过来,却又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敷衍的说了一句:“我一会儿再吃。”
王西珍看着她的脸色,宽慰道:“医生不是说你哥没事吗,醒了就好了,不用担心。”
“哦。”
“你看,我带着钱呢,”王西珍继续说:“建国刚刚来说他把钱都交了,一会儿,我去问问,把你哥用的钱再给你,你晚上回家还给他!”
王西珍看着慕陆陆的脸色不好,一直在发呆,还以为是因为钱的事,以为牛建国虽然把钱给交了,然后又来对着慕陆陆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呢。所以提出把钱还了。
慕陆陆一听要还钱,立刻摇手,“那怎么行,不用了妈,就让他交就可以,他有钱。”
王西珍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转头王西珍又看见慕柒正在咬着烧饼发呆。
王西珍心里也纳闷了,这俩孩子这是怎么了,两个人都在发呆,好像有想不完的心事。
这边刚消停了,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没多久,就有人推门进来,却是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一个小护士着急忙慌的问,你们是姓慕吧?
“是啊。”慕柒回道,“怎么了?”
“那慕八宝是不是你家的孩子?”
王西珍愣了一下,连忙说:“是!”
小护士气的脸都红了,“你们这做家长的,病人再重要也要顾着孩子啊,快去吧,楼下警察给送来了。”
王西珍一听,立刻撒丫子往楼下跑,嘴上骂着:“这小兔崽子,怎么就跑镇上来了!”
慕陆陆也突然一惊,大叫:“坏了,让他在家看着牛奔和牛乐呢,怎么回事!”
慕陆陆连忙跑了下去,慕柒干脆站在窗边往外看。
慕思远走到窗户前,对正往外看的慕柒说:“小姑姑,我也要看。”
慕柒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果然,院子里停了一辆警车,车旁边站着一个警察,车里塞的满满腾腾的。
慕思远抬头对慕柒说:“小姑姑,好像就是况天他们。”
慕思远刚说完,警车里的人好像听到她在说话一样,这时候正把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脑袋一探出来,不是况天是谁。
听到慕伍受伤的消息,慕家的大人都慌了,牛家老二也伤了啊,家里只有张花在人手不够,所以连本来要在家带孩子的慕柒也跟着来了医院。临走时,王西珍一阵子嘱咐慕八宝一定看好两个小外甥,然后把他们一并送到了孟栓柱家,这才放心。
可吃完中午饭,两个大人午休了,四个孩子躺在床上一阵子又打又闹的,也不睡觉,突然牛奔就哭了,说要找妈妈。
牛奔这一哭,牛乐居然也哭了,两个人坐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的,慕八宝和况天直捂耳朵。
突然况天就把手放下了,他眼睛一转:“咱们来个探险吧!”
一说探险,哭的那两个也不哭了,立刻抹了眼泪看着他。
况天一本正经的说,“咱们去趟镇上,这次行动就叫帮助娃娃找妈妈!”
慕八宝也来了兴趣,“好啊!”
四个人说干就干,一点都不含糊。慕八宝说他去过镇上好多次了,路他熟的很,走的快一点,一个小时多就到了。
四个人那是不含糊,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找妈妈去了!
可是慕八宝的记忆是有限的,这一走,哪里就走了一个小时,整整走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镇边的影子。
牛奔早就哭的不成样子了,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走那么长时间,慕八宝和况天就轮流背他,好不容易走到了镇子,又累又饿啊,四个人都不想动了。
可还没到医院啊,不走怎么能行!
况天的眼睛又转了起来,他和他爸况衡来过这里,况衡的一个战友复员后就分到了这里的派出所,况天时刻谨记着“有困难找警察叔叔”的口号啊。不由分说,他就拉着另外三个人走向最近的派出所。
一进去,况天就先哭了起来,只是嗷就是不流泪啊。警察叔叔果真在,连忙跑出来问,“孩子你们怎么了?”
况天一阵说,又说自己爸爸叫况衡,和这里工作的一个叔叔认识。
赶巧不巧的,那个叔叔就在旁边呢,一看这不就是况衡家的那个混小子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没细问,立刻先给他们拿了水和吃的。
四个孩子吃饱喝足了,才说明了来因,这是在执行任务啊,帮助失联娃娃找妈妈!
警察叔叔们气的要死,只能开着车把他们塞到后面,带着这几个孩子去医院了。
孩子们到了医院,就坐在车里等。
王西珍从楼上跑下来,还有慕陆陆,鞋子都差点跑掉了。
一看见这四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王西珍气的啊,抓住慕八宝就一阵打,慕陆陆也是,先是拉住了况天,一看这不是自己的娃,打不得啊,就去追牛乐,也是一顿屁股揍。
四个孩子,除了行动策划者之外,都挨了一顿胖揍,在医院的院子里乱飞。
孩子打的屁股都成四瓣了,警察叔叔在警车前站在看,心里想着这些家伙就该打啊,幸亏这一路他们都捡人多的地方走的,万一给拐卖了,几个家庭可能都完了。
看着打的差不多了,警察叔叔也象征性的拉了拉,又劝了几句才走。
慕八宝和况天两个人都追到门口了,两个人齐整整的站在大门口对着远去的警车敬礼。
慕八宝一边敬礼一边斜着眼问况天:“你爸穿上军装是不是也这么帅气?”
况天嘴角抽了抽:“我爸早就不在部队了,他下海了。”
慕八宝不懂啊,“什么是下海?抓鱼去了?”
况天翻了翻白眼,哄他道:“你说是就是吧。”
慕陆陆打完了孩子,又心疼的厉害,一手拽一个,早就拽到病房。王西珍也去拧慕八宝的耳朵,拧着往病房走,况天跟在后面,看着慕八宝被拧了耳朵,高兴的不得了。谁知道一抬头,竟然看见了正往下看的慕思远,况天咧到耳朵根的笑意立刻给收走了,因为慕思远正在远远的对着他的耳朵比划了一个拧耳朵的手势。
“嗝!”
况天看到那个手势,竟然打了一个嗝。
我的妈耶,这是怎么了!
四个孩子成功获救后一字排开站在病房里,慕伍还躺在床上,四个孩子刚挨完训眼睛瞪的很大,谁也不敢多说话,就站在床边看。
慕八宝和慕伍最亲,看了几眼实在忍不住了,拿手抹了一把慕伍的脸,他抬头问慕陆陆:“二姐,我哥怎么样啊?”
“没什么。”慕陆陆说,“医生检查了一遍,说没受伤,头是撞到石墩子上了,可没事啊,这次老天爷开眼来了,在保护咱哥。”
“撞石墩子上了还没事?”况天惊呼。
慕思远一听就不乐意了,撇了况天一眼:“怎么?你还巴不得我爸有事还是怎么?”
“好,好,当然好。”况天连连点头,又问慕陆陆:“那我建军叔叔呢?”
“他腿骨折了,需要养一段时间,怎么,你想看看他?”
况天说:“想。”
牛建军基本彻底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在知道有况天这个小子的存在后,每次况天来水疙瘩,牛建军都会带着他胡吃海喝一顿去,两个人成了忘年交,很聊的来,况天也是,喜欢极了牛建军身上的那股行侠仗义的江湖气息。
于是慕陆陆说:“那走吧,我带你去。”
况天立马跟上,牛奔一听是去看他叔,也跟了上去,慕陆陆一手拉了一个,一看该去的不去,不该去的倒是很积极,于是回头瞪了一眼牛乐,“你不去看你叔啊?”
牛乐动了动自己胖乎乎的小脚,反应绝对慢了一万拍:“哦,我去。”
慕思远也从凳子上跳下来:“大姑姑,我也去。”
一个大人带着四个孩子又转移了阵地,只有慕八宝没有去,作为亲家中的一员,慕八宝并没有多喜欢牛家人,他一向都是这样,做事全凭喜好,自己不想做的谁也说不动,完全就是潇洒走一回。
况天一推开病房门,就对牛建军喊:“听说你受伤了!向伤员问好!”
牛建军正想着他哥牛建国的事,就看见自己两个小侄子从外面走进来,还有况天和慕思远。
“你们怎么也来了?”牛建军很惊讶。
“可别提了,他们自己从村里走来的!你说这些孩子啊!”慕陆陆说。
“这么厉害!”牛建军倒是不以为意,还朝他们竖起大拇指。
牛建军对着孩子们说话,眼睛却看向了慕陆陆,他知道刚刚那一幕慕陆陆是看见了,其实牛建军在镇上早就见过牛建国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听那些和他一起混的人讲,那女的也是供销社上班的,他们经常见牛建国和她在一起,有时还一起吃饭,没别人,就他俩。牛建军就很纳闷,他爹牛放整天的在那里上班,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女的又是一个单位的,牛放能不知道?还是说早就知道了,却管不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牛建军虽然坏,但对家庭的忠诚度极高,他的坏也只体现在不务正业和喝酒打架上面,家庭道德感却是极高的。所以看到自己哥竟然光明正大的带女人到医院来,自己爹应该是什么都知道却从来没说过,而眼前的这个嫂子,事事为家里着想,还给牛家添了两个孙子,牛建军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恨自己怎么就是个弟弟了,如果是大哥,就能扇牛建国一巴掌去。
牛建军心里急,他在琢磨着怎么找他哥掰扯掰扯这件事。
“嫂,你看太麻烦你了,本来你带两个孩子就够累了,还要分心管我的事。”
听牛建军这么说,慕陆陆眼圈突然红了,这老二绝对是牛家最通情理的,可是就是一根筋,做事都是用脚趾头想的,从来不顾后果,脑袋一热,就按热的来!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嫁到牛家就是牛家的人,而且这次也是为了送我哥你才受的伤……”
“嫂,你别这么说,要不是我逞强,慕伍哥也不会摔了。对了,我去看看慕伍哥去。”
牛建军说着就要下床,一把被张花拉住了,张花脸都黑了,“你干啥,你那腿能下床啊?”
“咋就不能下了,起开。”牛建军一挥胳膊,就把张花给挡了出去。
慕思远在一旁连忙说:“叔,不用了,我爸还没醒,医生也说了没什么事,他醒了肯定要来看你的,到时候你们就能见到了。”
慕思远说完,牛建军就乐了,“我看这思远啊,以后要比慕柒还厉害,慕柒不就是成绩好吗,这个思远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你看她的话说出来,都是一套套的。”
“叔,我是说真的,我爸说不准正往咱们病房走着呢。”
话音没落,“吱呀”一声,这病房门就被推开了,大家往门外一看,都吓了一跳,不是别人,正是慕伍。
连慕思远都被吓愣了,大家看了一眼慕伍后,都齐刷刷的看向慕思远,慕思远也是害怕啊,她刚刚说完他爸或许正往这里来着呢,慕伍竟然就推门了?!
慕伍被慕柒搀着,推开门,却见大家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慕伍走进来,诧异的问:“这是怎么了,跟见着鬼一样。”
大家都摇摇头,没有回答。
慕伍走到床边,看着牛建军问:“你怎么样,我听说是骨折了。”
牛建军立刻坐直了身子,“哥,你没事就好,我这就是个皮肉问题,长上几天就长好了,哥,你自己觉得怎么样,真的没事?”
慕伍摇摇头,“没事,除了身上有点擦伤的疼。”
牛建军不相信,拉了慕伍一把,让他背对着自己,牛建军朝慕伍后脑勺看过去,仔仔细细看了许久,连个包都没有啊,这才放心:“哥,我给你说,你从摩托车上被甩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就想,坏了!真的,哥,你是脑袋直接撞到那个大石墩子上了啊,那个力道,甩出去之后,说把脑袋撞烂也都是轻的,可你这一点事也没有啊,啧啧……”
牛建军不敢相信的摇着头,这不符合逻辑啊。
慕伍笑了笑,“可能是老天爷保佑吧。”
话是这么说,可慕伍觉得,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人在护着他,以致于他从摩托车上甩下去的时候,脑袋撞到了石墩子上并没有那么疼,慕伍甚至觉得是软的,像撞到了一团厚厚的棉被上一样。
慕伍眼睛突然看向了慕思远,坐在床边上的他,双臂一伸,看着慕思远说:“来,思远,爸爸抱。”
慕思远不知道慕伍怎么突然把视线就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她连忙跑了过去,站在慕伍跟前就被慕伍提了起来,抱在身上。看着慕思远,慕伍终于安心了,他伸手揉了一把慕思远的头发,慕思远扎了两个马尾,马尾的尾梢都悄悄弯起了头,仔细看一看,头发依然是卷的。
慕伍的手顺过慕思远的发梢,卷卷的,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爸,我下来吧,别抱了,累着了。”慕思远看着慕伍说。
她不知道她爸在想什么,可她看出来慕伍眼底流出的那一抹怀疑,怀疑后又有肯定的意味,慕思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对自己劫后余生的感慨还是什么,总之,那嘴角的微笑和眼底流露出的感情,都似乎在感叹自己的命运。
“不累。”慕伍没让慕思远下来,手里抱着慕思远对慕柒说:“柒,叫上你姐,出去找个车吧,这时候回村的客车应该也没了,咱们这么多的人雇个车好回。”
慕柒一愣,“你刚刚醒,现在就走?”
慕伍看着慕思远笑了笑,才回道:“要走啊,都没事了还在医院干什么,浪费钱,而且明天还要去地里,一天都不能耽搁了。”
听到慕伍这么说,慕八宝也在一旁表决心,“哥,我来帮忙。“
况天也跟着说:“还有我。”
慕伍笑了笑,“好,好,都来帮忙,有你们帮忙,这芝麻立马就能丰收了。”
谁说不是呢,上天不都是眷顾那些勇敢又努力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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