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天端了饮料上去, 慕八宝已经玩起了游戏, 慕思远倒是没有看书, 只是站在窗边不知道想着什么。
上一世里, 慕思远一直在水疙瘩住着, 慕家始终靠那几分土地为生, 但也支撑她读完高中, 高中那年她得知自己的身世,高考后报了北京的大学,也因为这个原因, 和慕家人决裂,尤其是王西珍,是坚决不许她进京的, 可当时的慕思远只有一个想法, 她想找她的妈妈。
她读过书,知道知青下乡时的无奈和辛酸, 她甚至没有恨白兰的意思, 她只想着, 白兰把她扔下是有苦衷的, 她要进京找她, 毕竟, 她才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她背着包离开水疙瘩的时候,王西珍骂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说她走了, 就永远别再回来。慕思远耳边呼呼的风声吹过, 她只想着去找妈妈,就像看的电视剧小龙人一样,她也要不管艰难万险都要去找她妈妈。那时候的慕思远就像着魔了一般,或者说,她自己给自己想象出了一个美好的画面,她的妈妈是因为各种苦衷才抛下她的,现在她长大了,可以去找她了,帮助她了。
慕思远记得那个时候的她孤注一掷,在大学报到前几天就到了北京,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得到白兰的住址了,她只记得有张纸条,她是拿着那张纸条去找的白兰。
至于她按响了她家的门铃,之后,便是那个孤注一掷的孩子彻底绝望了。
慕思远没想到这一世的这个时候,自己便来了北京。她站在窗边往外看,原来北京长这个样子啊。她还要找白兰吗?不了,她不想再找了,她知道白兰有了自己的家庭,她不想被打扰,不想被拆穿,她不想再见到自己这个被抛弃的孩子。还好,慕思远想着,她还有爸爸,有弟弟,有姑姑和叔叔,还有一直别扭的奶奶。有这些就足够了。
“思远,喝饮料了。”况天把饮料放在桌子上,招呼了一声。
“嗯。”慕思远点点头,往桌边走来。
慕八宝没有喝的想法,他正在全力奋战的顶蘑菇,这个游戏他在牛建军那里玩过,不过牛建军喜欢玩魂斗罗,他喜欢的是超级玛丽,牛建军一玩就迷,总是轮不上他。现在好了,没人和他抢了,他要玩通关。
慕思远坐在桌前,拿了一瓶可乐,正要喝,却见况天长臂一伸,手掌按住了瓶子,对着她说:“不喝北冰洋吗?”
“嗯?”慕思远愣了一下。
“喝这个吧。”况天把北冰洋汽水递过来,“先喝这个,再喝可乐。”
慕思远不懂况天的意思,只能点头应允,反正喝什么都是一样的,都是甜甜的,外加冰冰凉。
“开学就上初一了?”况天好不容易找到和慕思远单独说话的机会,慕八宝完全被游戏套住了,此刻什么都听不见,可以忽略不计。
“是的。”
“在哪里上?”
“市一中。”
况天看了慕思远一眼,“考到市里了?”
“是。不过开学后,就要住校了。”慕思远喝了一口饮料,眼睛看向况天。
况天被她这么一看,突然不好意思了,低了低头,用力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抖动,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的,连忙也拿了一瓶汽水。
看着手里橘红色的液体,况天突然笑了,他盯着瓶子道:“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说会给你们带一箱北冰洋。”
“嗯?”很显然,慕思远忘记了,她看向况天,有些不解。
“哦,你可能不记得了,那时候你还小。”况天说,“后来我去了,也带了一箱北冰洋,可是你们搬走了。”
况天喝了一口汽水,似乎是咬着汽水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又像是在自说自话,慕思远没听清他说什么,便问,“什么?”
“没什么。”况天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况天长了两个小虎牙,一笑起来,少年感十足,慕思远见他这个样子,也笑了笑。
“你要读大学了是吗?”慕思远问他。
“嗯。”
“真好。”慕思远说着,看向慕八宝,慕八宝正在奋力急冲,想去拉旗子,看起来这一关又要过了。
穿着背带裤的马里奥一下子就钻进了城堡里,三声炮响,砰砰砰。慕思远喊:“又过了?”
“哼,不看我是谁。”慕八宝别的听不见,关于游戏的话,他是绝对听得见的。
“思远以后也考到北京来吧。”况天看着游戏屏幕突然说。
“北京?”慕思远怔住了,她从没想过大学要考到北京来,甚至,为了避开与白兰见面,慕思远从没做过来北京的打算。她随即摇摇头,“不了。”
“为什么?”况天转头问她。
“我想去最南的南方,或者最北的北方。”慕思远抬头看着天边说,“越远越好。”
“哦。”况天低头思索了一下,突然又豁然开朗,自己愁个什么劲啊,慕思远上大学的时候,他早就毕业了。到时候她考去哪里,他也去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况天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嘴角,刚想说话,就听到卧室的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了。
“是况天的同学吗?”王静静站在门口说,“欢迎你们来玩。”
况天懒得介绍,便没答话。
慕八宝还玩着电脑,嘴里随便嘟囔了几句算是打过招呼,只有慕思远站起身来,看向王静静说了声,阿姨好。
“哦,还有的小姑娘啊。”王静静看向慕思远,然后又对况天说:“冰箱里有蛋糕,给小姑娘拿一块吧。”
“知道了。”况天有点不耐烦,他妈妈真没眼色,总是在关键时刻进来。
“还有,我们要出去了,午饭你们在家吃也可以,去外面吃也可以,对了,你还有钱吗,给你些钱。”王静静没有进屋,她对个人隐私比较重视,也不想突然进去打扰到同龄人的玩耍,所以一直站在门口说话。
“有,多着呢,我不要。”况天说。
“那好吧,你们好好玩。”王静静说完冲着慕思远笑了笑,转身要下楼。
慕思远一直站在面对着王静静,乖巧的听她说话,王静静转身后,慕思远刚要坐下,就听到外面又来了一个人,那人说:“我穿的太薄了,刚下了雨,怎么有点凉,你外套呢。”
“我去拿。”说话的是王静静。
慕思远无意间往外看了一眼,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没有穿鞋子,光着脚就上来了,站在门前,在等王静静去拿外套。
她只露了一个侧脸,可慕思远却看的清清楚楚。
她从没想过会见到白兰,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到她。
她的眉眼还是慕思远记忆中的样子,似乎一点都没变,岁月在她脸上根本看不出来痕迹,就像她离开慕思远时那天一样,一点都没改变。
不,改变了,她的气质变了,柔和了很多,像一个慈母一样,散发着温柔又迷人的魅力,从她的行动举止和声音音色就能知道,她过的很好,很幸福,又满足。
“给,这么大人了,还总让别人照顾。也就你家老孟惯着你,我看比惯孟冉还厉害。”王静静从卧室里出来了,手里拿了一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递给了白兰。
白兰没说话,笑着接了过去。
在慕思远的角度看去,她似乎撅了撅嘴,像个少女一样,接过衣服就披在了肩上,脚尖一转,便和王静静下楼了。
王静静是穿了拖鞋的,但白兰没有穿,她们下楼的声音,只有王静静一人的脚步声,这在慕思远听来,又平添了对白兰的想象,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长的裙摆,赤着脚走下楼,像个仙子一样。
她还是过的这般好。
慕思远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直到最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慕思远还在那里站着。
况天也愣住了,他奇怪的看着慕思远,可她的表情是他从没见过的,又是惊喜又是恐惧,然后是期盼和失望,直到最后的面无表情,况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正要叫她,却见慕思远嗖的一下跑了出去。
“思远。”
况天喊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况天追上了慕思远,她没跑多远,就在院子外的大门口站着,眼睛看着远方,况天说不清她的表情,他分辨不出那么一张小脸上,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复杂的表情,只有一瞬,况天似乎感受到了诀别,再也不见的意味。
“思远,思远,你怎么了?”况天站着慕思远的身后,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手臂。
慕思远没回话,她依然看着远方,身子挺的笔直,过了许久,才缓过来,就在回头的那一瞬,慕思远才意识到况天也跟了出来,天啊,她做了什么!
慕思远连忙往房间走,刚刚迈出一步,突然觉得钻心的疼,没忍住一个闷哼,低头一看,她竟然是光着脚冲出来的,连拖鞋都没穿。
脚心不知道扎进去一个什么东西,白色的袜子都染红了。
“你脚被扎了?”况天也看到了,连忙蹲下检查。
慕思远摇摇头,没有说话,踮起脚尖要往房间走。
况天一把拉住了她,半蹲在她面前,看着慕思远说:“我背你。”
慕思远没有拒绝,她低头看向况天。
因为脚伤,况天一直没有留意到慕思远的异常,就在她垂眸的那一瞬间,况天才发现,豆大的眼泪就那么滑了下来,砸到了地上。
况天以为是脚疼了,便背起了慕思远。
慕思远趴在况天的肩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况天问,疼吗。
慕思远依然没回话,只是趴在他的后背,点了点头。
或许,疼吧。
车子开的远了,白兰还在往回看。
王静静笑着看她,“你魂丢了我家了?看什么呢?”
白兰笑着摇摇头,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在车子启动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叫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许久没听过了,埋在她心底太久了,荒芜了,却掩盖的结实,似乎里面长出了枝丫,要泛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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