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校医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有学生不行了。
就见一个高大的伤残人士单手背着一个弱小的重伤人士。
“这是打架了?”
“......打了吧。”奚恻脸很臭, 三两步走到床边把人掀上去。
姜诉捂着嘴, 被颠了一下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内伤?!”校医傻眼了, 奚恻三天两头的磕磕碰碰往这儿跑, 要不是熟, 她现在就要上报学校了。
她拿了仪器灯让姜诉张开嘴:“张开, 大一点, 要看看怎么回事。”
姜诉晕晕乎乎的身子乱晃。
“搭把手。”校医回头看,“快点啊!”
奚恻这才走过来,伸开胳膊挡在她的身后, 这时候谁都顾不上这么多了,姜诉的背靠在他的胳膊上。
只一下,她立马又弹起来。
“疼?”奚恻皱着眉按住她, “忍着。”
疼是其次, 她是怕他也摸到里面的内衣,就刚才的情况看, 佟佳应该没有讲出来。
她摇头, 一摇更晕。
“你俩怎么回事?大晚上跟谁打架?还有奚恻你的胳膊怎么了?”校医三连问, 问得俩人哑口无言。
“再不说我报学校了。”
姜诉想说啊, 她就是嘴太疼了, 张都张不开, 要不现在她已经报警了。
校医说:“这不行,也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得马上去医院。”
她听到就急了, 人像打了肾上腺素, 吐得血粘到了手上,她就那么抓着奚恻的胳膊,求生欲强烈道:“补区......议员。”
“什么?”
“补去......医院。”这一遍比之前清楚了。
去了事情确实会闹大,但她这话都说不囫囵了奚恻一咬牙,他妈不就是再来一份检查!
他提她起来:“去医院,有事我担着。”
英雄啊,你打的你不担谁担!
但现在不能计较这么多,去医院各种检查一下来,她女扮男装还能保住?
辛苦忍这么多年就因为这傻叉给了她一拳全没了?
“你们快点。”校医去换衣服了,“我现在联系后勤出车。”
夜晚的校园,隐隐还能听见水声和树叶的沙沙声。路灯高亮,和室内的灯光交错。
姜诉软绵绵的手掌紧紧拉着他的胳膊,指甲都快陷在肉里,奚恻看到她顺着嘴角淌出的血,心口一紧。
然后听到史无前例标准的一声:“恻、哥。”
她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摇着头看他。
.......
校医刚换好衣服出来,就听到奚恻同学坚定的说:“老师!我们不去医院!”
不去就不去吧,你这么严肃搞什么。
奚学霸关键时刻脑子很灵,三言两语撒了个谎圆过去受伤过程。
校医信不信是其次,这里的学生都是矜贵的主,要真出问题,她可担待不了。
“不去怎么行?”
奚恻捏着姜诉的下巴掰开了看,他心一下子沉下去,挑起薄薄的眼皮低声骂她:“没打过架么,你都不知道躲?”
他起身后跟校医比划:“应该只是咬到舌头。”
人是他打的,男生急眼了手上没轻重。
“伤到舌头用背着来?”
这回奚恻没说话,姜诉先说了:“瞎、的。”(吓的。)
啧。
娘炮!
校医将信将疑的过来检查,发现确实如此。不过舌头伤得比较严重,前端两侧被咬到,肉都翻起来了。
这种部位也不能上药,只能生生疼着让它自己好。
“那你胳膊呢?”
“之前就脱臼了,没大碍。”
奚恻老爸在学校的地位谁不知道,这房间里好多器材都是人家出资采购的,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她给姜诉做了简单的清洗,开了消炎药和止疼片,猛然看到奚恻的手。
“......你真......没事吗?”
奚恻若无其事道:“没啊。”
“.................”
那么一截长的铅笔头扎在他右手掌虎口位置,皮下已见黑青,只有一小点铅露在外面。
这叫,没事?!!
值班的校医并不擅长在肉里挑东西,在没有打麻药的情况下针在里面生生的掏。
“疼吗?”校医问。
奚恻脸上轻松的摇头,只是额头涔了不少汗。
姜诉一动嘴里就疼,她忍着过去,轻轻动唇说:“让我来吧。”
......
她动作娴熟,连校医都惊呆了。
“同学你学过医?”
姜诉很快把铅芯取出,又用酒精冲洗伤口消毒。
她神色淡淡做这些,轻声说:“常挑,所以熟练。”
小时候背着老妈替菜农儿子上美术班,她年龄小,又没有大人帮忙,铅芯经常断在手里,现在手背上还落着大大小小的伤疤。
奚恻的视线从小姜医生的手上收回,他看白墙,心里忽地很不舒服。
致此,校医总算是明白点了。
她笑道:“你俩这架打得有意思啊。”
.
回去的路上姜诉脚底发软走得特别慢,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挨打,那一拳让她眼冒金星。
孙茗提醒过不要在奚恻面前提他妈妈,她没在意。因为她自己从小没有老爸,不这么过来了。
没觉得有多难熬。
况且他一个高中生跟大学生混在一起,就算是真爱,她也觉得佟佳不单纯。不应该管闲事的,应该像以前一样,离人群远远的。
奚恻走得更慢,压着步子跟在她后面。
喷泉的水已经停了,时间飞快,都过了十一点。
天上繁星点点,校园安静下来,美得像个静谧花园。
她很瘦,尤其晚上,黑暗给她镀了层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唾沫呛到,她弯着背咳嗽起来。
奚恻手伸出去,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走了十几米,姜诉感觉脖子一紧,奚恻拎小鸡似的把她往旁边拽。
“看路。”他说。
“......哦。”就这一个字她说完就疼得又咳嗽起来,震动着口腔又加剧了疼痛,整个人都在发颤,看着特别可怜。
奚恻打架也不是第一次,把别人打伤得比这可严重多,谁也没像她这样的,挨一拳人都跟要散架了一样。
“真不用去医院?”校医虽然做了检查,但学校毕竟专业度有限。
她摆摆手。
“为什么不去?怕我被处分?”
“不。”
“......”
她把拳头放在嘴上,轻声说:“从小没去过那。”
“......你真他妈神奇!”
两个人就这么乌龟爬,好不容易回了寝室。
姜诉去洗漱,某人就在屋里来回踱步。
要道歉吗?为,为什么要道歉?一个骂人一个挨打,也算扯平了。
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真没用力啊!
姜诉洗完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坐在地上扯自己头发的人。
她吃了消炎药和止疼药,缓过来了一点,刚要说话,地上的人先说了。
“对,对......”
姜诉:“你舌头也疼?”
奚恻:“......”
他爬起来狠抓了一把头发,大义凛然道:“我是不会道歉的!”
姜诉点点头:“好我睡了。”
“......”
屋里寂静三秒。
奚寝室长发话了:“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就当补偿你。”
一只小手伸出被窝,指着床头闹钟。
“......”
他憋着口气就是吐不出来,单手掐着腰在屋里踱了两步。
“你!起来!”
姜诉揭开薄被坐起来,今天画画的任务还没完成,她实在太累了想睡一会儿起来再画,可这人没完没了。
“你先骂我的。”这就是小学生式的吵架方式,先掰扯是谁不对。
但是姜诉给了个软刀子,她点点头,表示肯定。
都是我的错,那我可以睡了吧。
奚恻狠狠吸气:“内个......”他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要不,让你打回来吧!”
姜诉坐在床上,下身还盖着被子,一个阴影压过来,就见一条大长腿已经跪在了床上,一条笔直的踩着地。
她的手被捉起来。
“打!”
她吓了一跳。
“来啊!”
他的高大身材遮挡了屋里的灯光,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拉出阴影,明暗交织下姜诉仰头,看到少年凌厉的下颚弧线,他的脸型很好看,就像之前她画过的漫画男主角。
现在,那道弧线微微抬着,是个骄傲的男孩儿,道歉都带着不服输的意味。
两人僵持着,奚恻暴吼一声:“你打!我不还手!!”
外面传来敲门声,有同学听到动静不放心来看看。
但床上的两个人都没动的意思。
外面还在敲。
“奚恻!奚恻!你没事吧?”
“2333!自己开门!”奚恻喊完,还是没松手,“来,打!”
这人一根筋么!
门锁有响动,姜诉急着甩开。
“快放手啊,有人要进来了!”
“怕看啊?”他吊着眼睨她,“哥没所谓的。”
“......”
是看你挨打吗?你也不瞅瞅你这姿势,单膝跪床,给您再配个钻戒吧!
门开了。
一个男生刚进来,眨了三下眼,喊了声:“打扰了。”拔腿就跑了。
“......”
“......”
“他跑什么?”奚恻问,“我又不揍他?”
噗嗤——
姜诉忍不住笑了。
这还是年级第一的学霸,脑筋也有如此大条的时候。
他的气息温热的吐在她的脸上,恍然还有着下午那杯茉莉奶茶的清香。
姜诉摸了根铅笔,快戳在他额头的时候停下。
“我曾经把这东西戳在一个同学的眉毛上。”她说,“警告一次,下次就不戳手了,直接爆头。”
说着,还点了一下。
大魔王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别致的警告,一时没接上话。
姜诉躺回被子,觉得好热好热。
其实,刚刚是想戳进去的,是忽然划过的眼神,提及他妈妈时,那种隐藏在愤怒之下的恐惧眼神。
......
“姜小诉,羞羞羞,没有爹的小瘦猴。
旺大财,丑丑丑,没有娘的流浪狗。”
乡下时小孩子追着她念的打油诗,她听多了其实觉得也还好。
.
夜深,奚恻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少年干净如水的眼眸中波动了一下,诶?这个新同学刚才是不是笑了?
......会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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