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除夕很快到了。
这是两人领证后的第一个除夕。
这里还要说下结婚的事, 两人证虽然领了, 婚礼还没办, 双方父母倒是想趁着年关尽快举行, 但谢豫却将婚礼订到了来年五一, 顾冉知道, 他是不愿太仓促委屈她, 希望中间有足够的时间来策划婚礼。
此外,还有婚房的事。
对此谢豫只有一个举动——他直接将一张卡交给了顾家父母,“婚房就拜托爸妈了。”
顾家父母一查卡里余额, 差点腿软——里头的钱够在中国任何一线城市毫置几栋别墅!那一串数字长的,二老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谢豫把婚房的事托给岳父岳母,第一个是大笔资金交付上辈, 那是极大的尊重与信任, 再者,岳父身体日益恢复, 医生说适当的活动可以促进痊愈, 岳母也是个耐不住闲的主, 就喜欢为女儿女婿操心, 小两口的婚房有二老置办, 那是再合适不过。
得了托付的岳父岳母们就开始忙活起来, 就按女婿说的,给女儿买套大房子,年底的几天, 二老便今天去这个楼盘看别墅, 明天去那个楼盘看洋房,比来比去,最后在市内闹中取静的地段挑了套独栋三层三百多平带花园露天泳池跟超大车库的小洋房,再接着又马不停蹄找装修公司看方案,最后定下了眼下最流行的北欧风……看着装修公司给两人的效果图,两老想想这是未来女儿女婿要住的地方,仿佛已经看了女儿一家生了小宝宝,幸福甜蜜的生活在一起,简直是乐到心里去。
……
这边,二老且忙且乐呵,就到了除夕。
除夕那天二老总算是没忙,因为亲家喊他们吃一起吃年饭。
自从谢豫将母亲从老家接过来谈婚事以后,母亲就干脆留在H市过年,想着两个孩子已经领了证,两家人变成了一家人,到了除夕,谢母在谢豫的公寓里捣鼓了一桌子菜,将顾家人喊来,两家人一起过除夕。
席间双方彼此客气又热情,你来我往的,热闹极了。
谢母极喜欢这个儿媳,也不知是什么因由,她第一次见顾冉就觉得这孩子眼熟,好像多年前就见过一般,可是想来想去没有印象,但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跟亲切感,是不会有错的。
而儿媳的举动也让她喜欢得很。临近年关时,儿媳带她去市里逛了逛,那几天儿子的公司正值年底忙碌,儿子总要忙到半夜回,媳妇看她每天守在公寓里无趣,便带着她去了商贸中心。
两人进了商场,大抵是她这模样太不堪,在某店铺门口,她不过随便看了眼橱柜外的一件皮外套,店员以为她要摸,直接拦过去说:“这衣服贵得很,您还是别摸。”
语气里用着“您”,但态度那叫一个倨傲。
还没等她气恼,儿媳妇上前看着吊牌笑,“贵?有多贵?”说着一眼朝那营业员瞪过去,那眸有厉色,竟颇有自家儿子平时的风范,“小姐你月薪多少啊。”
那营业员大概也是被这一眼瞪到了,气势大减,“……三四千。”
“哦!”儿媳妇点头,笑容更冷,“那是挺贵的,你得不吃不喝干三个月才能买得起!”
把营业员顶的不吱声。
儿媳妇又指着那衣服向另一个营业员道:“把衣服包起来,我妈喜欢。”
又看着对面店里几件衣服,“还有这,这,这,还那,都要。”都是她刚刚目光掠过,闪出些微喜欢的衣服。
这下,所有店员都不敢轻视她,七手八脚把东西包了,恭恭敬敬送上来,一口一个阿姨好眼光。
先前那个怠慢她的营业员看着别家业绩大涨,懊恼得脸发白。
买完衣服后,儿媳又带着她去珠宝柜台挑了一串项链。指头大的澳洲白珠戴她身上,莹润有光。
她怕破费不敢要,可儿媳妇坚持要买,把项链仔仔细细帮她戴上,笑眯眯说:“妈妈戴这个好看!”
柜姐跟着夸:“阿姨带着显贵气!”
也有柜姐问:“怎么不给你妈妈买黄金?老人家都喜欢黄金。”
儿媳妇若有所思,眸光柔软温润,有着动容的光,“世上的妈妈都是珍珠啊。”
那句话后她便没有再抗拒——其实她心里是喜欢的,儿媳妇大概是看了出来才买。要知道,年轻时她也想要过一串珍珠项链,可惜没有条件。现在不敢要,是因为太贵,据说这种海珠的价格比黄金贵得多。
可现在她接受了,因为儿媳的话。儿媳懂她的曾经。一个母亲的坎坷曾经。
世上的母亲都是珍珠,珠贝的艰难孕育,舍己付出,才有子女的夺目光泽。
后来,戴着珍珠的她出了商场,儿媳妇手里大包小包还牵着她,像亲生闺女一样,亲亲热热地喊妈,商场两边的柜姐保安看了她,再不复来时的轻蔑,一个个欢笑相送,毕恭毕敬。
她知道儿媳是故意的。这辈子,因为这副残废身子她受了太多白眼与鄙夷,除了家人外,从未有谁真正正视过她。
而现在,因为儿媳妇,她佝偻的腰,从未这般挺过。
自此以后,谢母越发地欢喜儿媳。
……
而眼下除夕夜,谢母知道儿媳妇爱吃饺子,特意包了许多饺子,蒸的煮的煎的都有,眼看春晚开播了,两家人就那么吃着美味看着春晚,气氛十分温馨。
顾冉最喜欢吃煎的饺子,鲜香多汁,席间她叼着一个饺子看向谢豫,感受到她的目光,谢豫也扭过头来,顾冉将脑袋蹭了过去,抵着他的肩笑。
这是彼此以亲人的身份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很温暖,很开心。
看着相谈甚欢的长辈,谢豫凑过去在顾冉耳边说:“谢谢你给我妈买的东西。”
母亲节约了一辈子,习惯朴素,衣服总是穿了五年八年还在将就,他这个儿子想尽孝母亲也不让,可前几天顾冉也不知怎么说通了她,带着她买了好几身新衣,还买了漂亮的首饰。尤其是那串珍珠项链,母亲不知道多喜欢。买回来后天天都戴,逢人就说是儿子儿媳买的,格外高兴。
眼下,年夜饭母亲还戴着那串珍珠,人显得格外精神,忙活了一天也不觉得累。
顾冉也抬头看了看婆婆,一摆手道:“嗨!应该的!”
“她过去吃那么多苦,不容易!等她带腻了这串白珍珠,我再给她买串南洋金珠,还有那大溪地黑珍珠,咱轮着戴……让她每天都开心!”
她前头说着话,原本豪气又积极,可下一刻她又眨巴着眼,像个孩童般,凑过去托着腮,眼神亮晶晶的问谢豫:“怎么,你要感谢我吗?那有没有给我准备新年礼物啊,比如烟花,烟火筒,仙女棒?”
谢豫摊手,“没有。”
“哼!没有诚意的感谢!”顾冉佯装幽怨,“我果然不是你心中的小仙女了。大过年的,别说什么贵重礼物,就连一点烟花都没有!”
顾戏精憋着表情,摆出一副煽情的、苦情剧里楚楚可怜的姿态,还假模假样用衣袖沾沾眼睛,做古代小姐拭泪状,模样可爱又逗人,谢豫差点想凑过去亲她。
但他还是憋着笑,装作高冷道:“你没看到市里禁烟横幅吗——鞭炮放一挂,拘留所报到。”
“噗!”顾戏精笑喷。
……
吃到夜里九点钟,团圆饭终于结束。
顾家人告辞回家,谢母忙起身送,倒是谢豫在后面拉了一下顾冉,低声道:“今晚留下。”
——自从母亲来了后,谢豫不好挤在顾冉那小小的单身宿舍里,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他曾经有叫顾冉一起搬过来,但顾冉拒绝了谢先生的邀请。
于是可怜的谢先生,同老婆领了证还要分居过日子,人生顿时少了许多性趣。
眼下,面对谢先生的邀约,顾冉一脸坏笑:“不,不留,我憋死你。”又哼哼道:“谁叫你不给我买仙女棒!谁叫你说我长的就那样。哼。”新仇旧恨一起来,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谢豫瞥她一眼,似乎是被她气笑了,他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丝威胁,“好啊,你就等着。”
“等什么!”
谢豫只是看着她,眼神高深莫测。
……
夜里寒风凛冽,守礼的谢母还是将顾家人送到了楼下。
顾冉跟谢豫斗过嘴后也跟着父母笑吟吟往下走,但是在小区楼下,她看到了一个人。
除夕的夜,微微下了些小雨,那人身子瘦小,撑着把伞,似乎正准备往楼上去。见到一群人,她停住了脚步。
彼时谢豫为了取车送顾家人,走在最前面,跟后面的顾家人拉开了十几步的距离,余晓依一眼便看到了他,几乎是笑着跑上来,“谢豫。”
谢豫亦是微怔,却退后一步,没有让她靠近,“你来做什么?”
见他避着自己,余晓依便没有靠近,也不好意思明说,只得找了个借口,“我……我听说你妈妈来了,我就过来看看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谢母刚好走了过来,一见是她,脸色表情也微妙起来,她余光扫扫身后的顾家人,向余晓依道:“晓依,这天太冷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改天见也不迟。”
余晓依没明白这是个台阶,反而亲热地过来挽住了谢母,“伯母,我不怕冷的,我就是过来给你跟谢豫送点东西,这不是都除夕了嘛,过年了。”
跟着走来的顾父顾母一看这情况也是脸变了色,很明显,这个除夕冒雨还来的小姑娘,就是冲自家女婿来的。
不过还没等他们问出话,谢母看着余晓依眉头一皱,下定了决心,提高声音向谢豫道:“小豫,那你就先送冉冉跟你岳父岳母回去。路上千万小心。”
挽着她手腕的余晓依表情一僵,像没听懂那“岳父岳母”两字,看看谢母,又看看谢豫。而谢豫几乎不给她任何怀疑的余地,他直接把站在父母身后的顾冉牵了过来,紧握顾冉的手,以一个宣告关系的姿势十指紧扣。
余晓依脸色彻底白了,她猛地拦到谢豫面前,问:“你……你们……”因为太不敢置信,她的声音都有些抖。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豫调整了下姿势,昏暗的小区路灯下,他刻意露出的指间婚戒闪着铂金的光。他扭头看着顾冉,表情平静、语音清晰地说:“我们半个月前结的婚。”
“你们……”余晓依几乎整个人都在抖,她伸出手还想抓住谢豫,说说点什么。谢豫却偏身避过了她,道:“借过。”然后牵着顾冉往前走。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正经地看余晓依一眼。
……
雨还在下,谢豫的车子已经呼啸而去。
只有余晓依站在那,看着车离去的方向,久久没动。
为了他,她没回老家过年,她宁愿孤单一人,她特意来到这……还有……这处心积虑又满怀期盼的十多年……
然而,等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空荡的雨夜,刺骨的冷风,雨丝冰冷的飘摇,最终,伞下的人抛了伞,在一片凄风冷雨中,发出失控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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