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在镜湖边时,我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黄昏。海城市的海边,我呆呆走向大海……
这一次我没有走进湖中,不仅是经历过一次生死后我已没有自杀的勇气,也不仅是想让自己死得有点价值,比方说走进警局让火灾案结束。
更多是,我看到那个孤独的身影:苏阅!
当时,他就那样落寞的坐在湖边,呆呆凝视湖面的月色。
我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本能的走过去,静静坐在他身边。
“来了?”
“……嗯。”
“你没有哭?”他转过头。
“为什么要哭?”我微微一笑,很苦涩。
“和他……”他试探,欲言又止。
“断了!”我果断,斩钉截铁。
“冲动吗?”
我摇摇头:“不,早就想好的,就算没今晚这事,我们也打算离婚。”
苏阅转头打量着我:“还是有不舍吧?”
“没有!”很坚定。
苏阅叹口气,一副长辈的口吻:“也好……聪明过头,这次让他受点教训!”
“你言重了,鹿瑾瑜不在乎的。”
“……”苏阅没接话,眉宇紧锁盯着湖面。
我长叹一声,将心里的沉重感赶走了些许,说道:“不说他了,说说你吧!这次宁灿害你没了阅娱,今后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找机会翻身呗!”他故作轻松的笑笑。
我稍稍松口气,微微笑道:“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你是打不垮的波塞冬!”
“啥啥?啥赛冬?”
我扑哧一笑:“大叔,你年轻时不看希腊神话吗?”
他无奈苦笑,摇摇头:“我年轻时只看数字和曲线图……”
我有点好奇:“说起来认识这么久,还不怎么了解你,那个苏小惋……是谁?”
“你都知道了?”他小小一惊。
我点点头:“鹿瑾瑜说你有个前妻也叫苏小惋。”
不好直说亡妻,怕他伤心。
“呵……他本事可真大,这都被他挖出来了?”苏阅苦笑,说着深深叹口气,放松了许多,“好吧!既然小惋想知道,那就跟你讲讲我的过去,说说我的小惋。”
八卦之心是个女人都有,包括宁灿。
此时对苏阅好奇,暂时掩盖了对鹿瑾瑜的恨,不自觉心里的沉痛也被他驱散了一大半。
苏阅点根烟递给我,又给自己点上一根,怅然凝视着湖面的月色,开始了回忆……
“我和姐姐从小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她大我三岁。六岁时我被人领养去了香港,从此和姐姐分开。十一岁前基本没吃过苦,因为养父养母是中产阶级的生意人。后来养父钱越赚越多,不再安心做实业,开始沉溺于股市。1987年华尔街引发全球股灾,导致香港股市崩盘,养父破产跳楼,养母承受不住打击进了精神病院。从此我住进了深水埗的笼屋,辍学打零工,赚钱为养母治病。”
我惊叹,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这么动荡?看来世上的“神”都是练就出来的,没有谁一出生就是神!
“当时,照顾养母的护士也姓苏,是个离异的香港本地女人,一个人带着个女儿,就是……小惋!”
“苏护士是世上难得的好人,她很同情我,不仅经常帮我垫付养母的医药费,还常常让我到她家里蹭饭吃。也是在那段时间,和小惋熟了起来。她小我八岁,天真烂漫,整天跟着我屁股后面叫大哥哥。有次在她家吃饭时,苏阿姨得知我本来也姓苏时,就让我和小惋结为干兄妹……”
我恍然大悟,难怪之前一直要我叫他哥,原来含义在这里。
“苏阿姨能烧一手好菜,还将独家秘制的鱼丸做法教给我。进入青春期后我就不再打零工,开始在小惋的学校门口摆摊卖鱼丸,一是为挣钱,二是可以接她放学一起回家……”
苏阅说着,双瞳浮上一层柔情,若有所思眺望着远方。
而我早已被触动……
青梅竹马,多熟悉多美好的感情!
“那,后来呢?”见他半天也没说下去,我弱弱问道。
苏阅回过神,转头笑笑看向我,问道:“看过港剧《大时代》吗?”
我疑惑摇摇头,心想九零后离港剧很远,我们是看韩剧和美剧长大的。
“呵呵,也对!”苏阅无奈笑笑道,“港剧属于我们七零后一代。《大时代》是TVB一部很经典的片子,刻画了香港股市几十年的变迁,其中就有八七年的股灾。而我,不仅亲身经历了,目睹那次股灾让多少中产阶级破产跳楼。更戏剧性的是,我竟和《大时代》的主角有一段相似的经历。”
被勾起好奇心,我兴趣颇浓的问道:“哦?愿闻其详!”
“十六岁那年摆摊时,结识了一位乞丐。在外人眼里他疯疯癫癫,一天到晚胡言乱语,可我很同情他,因为他也是那次股灾中破产的中产阶级。于是经常让他来我的鱼丸摊上蹭吃蹭喝,一来二去也熟了起来。就如同电视剧里一样,建立信任后我才得知他是落魄的股神,从此也开始拜师学艺的生涯。两年后他说时机已到,要我跟他再闯股市。就这样,用我准备给养母缴治疗费的钱做本金,跟着他开始捣腾股票圈钱。但同时,养母也被医院赶了出来,随我住进了笼屋……”
我惊讶:“怎么被赶了出来?苏护士没帮你吗?”
苏阅羞惭低下头,小声嘀咕道:“那笔钱是……是我从她那里借的,一年的住院费。”
我懂了,他以养母为借口从苏护士那里骗钱拿去炒股?苏护士一定是生气了,认为自己看错了人,才袖手旁观的。
“那后来呢?”
“那时我铁了心要赌一次,至于后来想必你也能猜到。在股市上圈钱是那样容易,更何况我背后还有高手指点。于是,苏阅的人生开始直线上升,带着养母离开笼屋,几年内从屯门旧楼,到西贡,到浅水湾,最后到半山别墅……”
我疑惑:“那苏护士和小惋呢?你没再去找她们吗?”
他无奈苦笑:“哪能不找?可她们不见我,后来还索性一声不吭来了内地。”
我不禁暗暗佩服苏护士母女,做人一身傲骨,不贪富贵却愿接济穷人,是我宁灿的榜样。
“那后来呢?你和小惋怎么重逢的?”
“钱能麻痹人的感情,在香港已成人中之龙,我用事业繁忙时时刻刻要盯着曲线图和数字做借口,麻痹自己,一直没去内地找小惋。直到……又一次股灾到来!”
说到这里时,苏阅的脸色立马拉下来,直勾勾盯着湖面,指尖的烟头烫伤了皮肤都未曾让他回过神。
我弱弱问道:“是九八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对吗?”
这事多少了解点,因为那位三陪小姐的生母曾经也爱玩股票。当然了,她是股市中的芸芸众生小虾米。
我八岁那年,她和宋思源苟合正是因为在沪市股票上赔了个底朝天。她走后,宋思源经常逼逼叨叨骂她没良心,说那次股灾中是他帮我母亲还了高利贷的钱等等。
所以,我对九八年的金融风暴印象很深。
苏阅点点头:“九八年索罗斯掀起亚洲金融风暴,我师父早就嗅到异常,严厉命令我撤兵。可当时我膨胀了,认为自己早已出山,甚至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那次股灾中,我不听师父的劝阻,将全部身家押进去,最后陪得个底朝天。那一年,师父和养母先后离开人世,我又回到一无所有的境地……”
他说着又止住了。
我却在惋惜高手师父和他养母之余,暗想苏阅大我十四岁,九八年也只有二十二岁。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二十二岁重回原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鹿嘶鸣却在那次股灾中一炮而响,从此在亚洲股市称王称霸!”
苏阅激愤的语气中没有仇恨,却是种深深的鄙夷。
我很不解,在宁灿的思维中玩股票就像赌博,有输必有赢。自己输了,用得着对赢家鄙夷吗?这不像是海神波塞冬的风格!
“哦,那……他是不是耍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我有些违心的问道,心想股市上耍手段就是本事,犯不着愤愤不平。
“哼,手段?他鹿嘶鸣的手段就是肚子里的一颗黑心!”苏阅义愤填膺的说道,“股灾就是国难!如果没有悬壶救世之心,那把资金抽走安然躲过灾难就行。可鹿嘶鸣是怎么做的?买港股期权的暴跌!在股灾日无数人倾家荡产跳楼之际,他鹿嘶鸣却疯狂敛财,这跟发国难财有什么区别?!”
我呆……
(科普:港股期权说通俗点,就是赌未来一段日子里港股大盘的涨和跌。股灾来临前必有一段欣欣向荣的泡沫,致使很多人去买“涨”。若能看透那是泡沫,能预计股灾的到来,此时背道而行用大量资金买“跌”,必能狠狠赚一票!)
宁灿基本是金融白痴,不懂股灾和什么港股期权,很难彻悟他的话,只能听懂两句:
股灾就是国难!
利用股灾发财,就是发国难财!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鹿瑾瑜的一声怒吼:“少特么扯淡!!什么叫发国难财?!新加坡股市要是没我爸的支持,能在九九年刚合并就一片繁荣吗?!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苏阅懂个屁?!”
新加坡证券交易所成立于1973年,在1999年和新加坡国际金融交易所合并,成立新加坡股票交易所,即S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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