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 林兴良和何苒特地坐了飞机回到青城。
成绩在晚上八点才开放查询。
吃好晚饭刚过七点, 离查询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两家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电视里是百年不变的新闻联播, 四位家长却没什么心情听, 眼睛看着电视, 心思都到了别处。
苏陌坐在苏正原的身边，每过几分钟，都要听他叹一声气。
几次下来, 苏陌终于忍不住：“爸，是我和安安考试，又不是您考试, 您就别紧张了。”
被戳穿心事的苏正原脸色一僵, 尴尬地偏过头，嘴硬说：“我哪有担心了？”
“你还没紧张呢？不知道是谁, 昨天晚上睡觉前, 一个劲地问我儿子的高考成绩是不是今天出, 结果早上醒来没几分钟, 又问了我两遍。”
林兴良和何苒不算外人, 许芸乐得给丈夫拆台, “你说说，两个考试的孩子都不着急，你一个不考试的, 急个什么劲儿？”
苏正原被妻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紧张, 儿子的成绩平时不好也就算了，可就是因为太好了，高中三年始终保持全区第一的成绩，连第二都没考过，他才担心万一儿子这最后一次考得不理想，会给他造成什么压力。
“行行行，就我着急，行了吧？”苏正原嘀咕，“说得好像你不着急一样。”
“我当然不急了，我儿子那么棒，肯定能考好的，对吧？”许芸骄傲地看着苏陌。
苏陌摸了摸鼻子，有点无奈：“妈，林叔叔和何阿姨都在呢。”
“你林叔叔和何阿姨又不是外人，安安。”许芸突然喊林安安，“你有没有想过念哪所大学？”
林安安这两年学习成绩的进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上个月选课的成绩已经出来了，三门满分210分，她考了186分。加上英语已有的140分，只要剩下的语文和数学成绩稳定，S市几所顶级的大学是没问题的。
林安安点点头：“我想过了。”
林兴良和何苒从不要求她什么，对她来说，将来念哪所大学，选什么专业，都由她自己决定。
许芸哦了一声，好奇地问：“哪所？”
林兴良和何苒也看向自己的女儿。
同时朝她望去的还有苏陌，眼中难免有些意外。
在此之前，他怕林安安会担心自己考得不好，影响心情，所以一直没有跟她提过这事，没想到她居然已经想好了……
林安安悄悄瞥了苏陌一眼，面对四位家长殷切的目光，小声说：“我想和苏陌考一起。”
言下之意就是，苏陌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话一出口，最先回过神的是苏陌。
尽管他的父母和林安安的父母都在，他还是没忍住，咧开嘴笑了。
偏头去看坐在身边的小姑娘，每多看她一眼，他脸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最后，他抬手，情不自禁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真是……
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让他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咳。”
眼见着两个孩子当着他们的面做出那么亲昵的举动，想起一年多前的那一晚在林安安房门口听到的话，苏正原极其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许芸又长长地“哦”了一声，弯着眼睛，笑道：“原来安安那么想和小陌在一个学校呀，怪不得小陌宁可中考不要第一，也要陪你去一中上课了。”
两个知情的人一搭一唱，不知情的小姑娘却悄悄红了脸颊。
苏陌收回手，揉了揉眉心：“妈，这都三年前的事了，您能不能别提了。”
许芸明知故问：“为什么？”
“……”
苏陌有时候真觉得，如果他现在把他和林安安已经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他们，说不定他妈妈会立刻让他们去民政局领证。
这边一家三口打着哑语，另一边林兴良和何苒心里也早就有数了。
尽管他们不常在女儿的身边，但毕竟是自己生的女儿，她在想什么，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只要女儿开心，她想做什么，他们都是支持的。
离八点还有五分钟，苏陌带林安安上了楼。
从下午开始，班级微信群的消息就没有停过，都是在讨论成绩的事情，尤其是这个点，消息一条接着一条，闪个不停。
最后两分钟，林安安收到了顾瑶发来的信息。
顾瑶：安安，怎么办，我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她一连发了无数个好紧张，林安安原本还算平稳的心情，被她一闹，也绷不住了。
眼看着苏陌正拿着她的准考证，往查询页面输准考证号，林安安连忙按住他的手，紧张地声音都在抖：“苏陌，要、要不先查你的吧……我、我再等会儿。”
苏陌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刚才是谁说要和我考一个学校的？”
“我、我啊……可那不是填志愿的时候的事情，又不是现在……”
苏陌把她的手拿开，输完最后一个数字，手指顿了顿：“安安，早死早超生。”
说完，只听啪地一声，他按下了回车键。
几乎是屏幕变化的瞬间，林安安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承认她怂，可这关键时候，她就是不敢看。
万一没考好，不能和苏陌一个学校，她一定会哭的。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成绩，再低头瞄了一眼班级的微信群，查了分的同学都在报成绩。
大多数都是四百多分，也有极个别的五百多分。
至于林安安的分数……
“安安。”
苏陌笑着去拉她的手，“别挡了，快看看，你考得很好。”
咦？
他的话音带笑，一点都不像是在逗她玩的，林安安突然又不紧张了，放下手，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
“苏苏苏苏陌，你确定这是我的成绩吗？不是跟我同名同姓的人考的？”她难以置信地指着屏幕惊呼。
“瞎想什么呢？”苏陌拉住她的手，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下巴枕在她在肩上，“590啊林安安，想好要什么奖励了吗？”
林安安这会儿才没什么心思想要奖励，她回头，兴奋地问：“那你呢？你考几分？”
“不知道。”苏陌把自己的准考证拿给她，“你来查吧。”
林安安飞快地输入准考证号，按回车之前，还是犹豫了一秒。
屏幕一跳，苏陌的名字和成绩就出现在了眼前。
“我去，苏陌，你简直开挂了。”
五分钟后，两个人沉默地下楼。
四位家长满怀期待地等他们带来好消息，却没想到两个孩子都沉着脸，一声不吭。
林兴良和何苒对视一眼，朝林安安招招手：“安安，来爸爸妈妈这里。”
林安安走过去。
何苒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安安，告诉妈妈，你对自己的分数还满意吗？”
林安安没点头也没摇头：“还可以吧。”
还可以，那就是没有很差。
何苒就怕女儿考得不好会难过，听言稍微放了些心，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安安，不就是一次考试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考试都已经过去了，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无论考得好还是不好，都不重要。”
林兴良也以为女儿考得不好，劝她说：“是啊安安，爸爸妈妈又不希望你将来能赚大钱，爸爸妈妈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就像你妈妈说的，一次的成绩并不能代表什么，千万不要被成绩影响了，知道吗？”
林安安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完，才抬头，认真地说：“爸爸妈妈，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是这次考试……”
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道尖锐的铃声打断。
苏正原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来电人正是苏陌和林安安的班主任，秦芳。
他又朝两个孩子望了望，这才拿起手机，接通电话：“秦老师，您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的身上。
电话里，秦芳的声音难以克制地激动：“是苏先生吗？我是苏陌和林安安的班主任秦芳，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苏陌这次高考成绩不仅考了全区第一，还考了全市第一，627分，刚才市里的领导都打电话过来了。还有林安安，考了590分，也特别好，全市280名，这两个孩子，真是太让我们惊喜了……”
分数出来的第二天，苏陌是S市高考状元这一消息就被公布了。
一时间，苏正原和许芸的电话几乎要被打爆，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纷纷给他们道喜。为此，苏正原将公司的事情全都安排给了下属，特地空了两天出来专门接电话用。
填志愿的前一天，林安安洗完澡，抱着一大盒冰激凌坐在苏陌的床上，吃得不亦乐乎。
苏陌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本该在自己房间里待着的小姑娘坐在了他的床上，他走过去，单膝跪到床上，揽着她的腰把人拉到怀里：“这么晚了，来我房间干什么？”
“给你吃冰激凌呀。”林安安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喂到他的嘴边，像哄小孩子那样，“啊，张嘴。”
苏陌依言，张开嘴，把冰激凌吞了下去。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一大盒冰激凌很快就被消灭地一干二净。
吃完了，林安安把盒子扔到一边，转身捧着他的脸：“苏陌，你真的不去清华和北大啊？”
她的手指刚才拿着冰激凌，冰冰凉凉的。
苏陌却没有躲。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去。”
“可是你考得那么好，不去多可惜呀。”林安安又想他去，又不想他去，“要是校长知道你明天不填那两所学校，肯定会炸毛的。”
苏陌被她的“炸毛”两个字给逗笑了，把她冰凉的指尖握在手心里：“那又怎么样？反正我爸都没意见。我考高分，不就是为了想去哪个学校就去哪个学校吗？谁说高考状元就一定得去清华和北大了？”
“可是……”林安安还是有点犹豫。
“别可是了。”
苏陌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安安，当初是我说的，想和你上同一所学校，你为了我那么努力，我怎么还舍得让你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呢。”
……
第二天填完志愿，从计算机房走出来，白宇阳迫不及待地跑到他们的身边：“安安，你填了哪里？”
林安安笑着回答：“复旦。”
“哎，这可是我做梦都想去的学校，只是可惜啊可惜，我离我梦想中的学校只差了一步之遥。”
“得了吧你。”顾瑶从他身后走出来，“就你那分数，起码跟复旦的录取分数线差了三位数，还一步之遥呢，真不害臊！”
白宇阳懒得跟她计较，转向苏陌：“哥，你呢？清华还是北大？你这成绩，零志愿肯定没问题吧。”
苏陌觑他一眼：“都不是。”
白宇阳意外地问：“那你填了什么？难不成报了政法学院？”
他还记得苏陌说过要读法律的。
“也不是。”
“那是哪儿？”
“复旦。”
“……”
旁边正好有班上的同学路过，听到了苏陌的话，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去复旦啊？”
虽说复旦也很好，可是和清华、北大两所世界一流的大学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点。
以苏陌的成绩，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听他说完自己的想法，苏陌浑不在意地耸耸肩。
当着众人的面，他大大方方地举起了和林安安十指相扣的手，语气轻快：“当然是为了陪我媳妇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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