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当两人站在这座所谓的“古寺”面前时, 连苏牙面上都有藏不住的惊讶。

　　这和印象中别人说起的香火旺盛的寺庙截然相反啊。

　　而孟尧之从看见这座破烂寺庙的样子后浑身气息开始不稳, 古寺是真“古”, 跟他想象中的寺庙差距巨大, 连正儿八经的山门都没有。两人一路往前走, 路过破败的庭院, 嘎吱嘎吱踩在厚厚的落叶上，不知多久无人打扫的寺院透露着一股萧条味儿。

　　四下无人，连只鸟都没有。

　　直径走到大殿唯一供奉的一尊菩萨面前, 没有打坐参禅的僧人，没有木鱼声，什么都没有, 一个和尚都没有。

　　苏牙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其实还有另一个真正的青山寺？

　　孟尧之迷茫的站在大殿中央，望着上面慈眉善目的菩萨, 眼尖的看见菩萨头上结了两个蜘蛛网, 一时懵的不知该如何动作。

　　满怀期待而来, 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整个人跟被敲了一闷棍似的呆立原地。

　　苏牙拍了拍他手臂, 自己跪下给菩萨磕了个头。

　　孟尧之被她拍回神, 下意识跟着也跪下磕了个头。起身后, 苏牙拉着他出了大殿。

　　进出间没有十分钟，苏牙紧了紧孟尧之的手，一阵大风袭来, 卷起地上的落叶, 耳边风声阵阵，无故增添了一丝诡异气息。

　　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苏牙拉着孟尧之原地返回离开了这座荒废的寺庙。

　　出门走了没十米，孟尧之蹲在地上，脑袋埋在双膝中，一言不发。

　　失望铺天盖地袭来，他瞬间脱力。

　　希望如果是一百分，失望就是百万分。

　　苏牙蹲到他面前，伸手把人抱在怀里拍了拍，她没有亲情，所以无法感同身受，但孟尧之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样子刺得她生疼，只能把人抱进怀里，愿全世界都不能伤他才好。

　　头顶上的辫子像发现了主人的伤心，萎靡不振弯着，眉心的泥巴在没发现的时候就掉了，招财童子这会儿又难过又伤心，再这么下去，供着他的人家怕是要失财了。

　　苏牙拍了拍他的小辫子，“不难过了，没找到继续找就是，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建城，这么勇敢，还怕这点小挫折么？”

　　这语气，跟哄三岁娃娃没什么区别

　　“我找了她很久。”孟尧之低闷的声音传来，再次强调：“真的很久。”

　　他原本家庭和睦，就因为母亲的突然离家，顷刻间什么都变了，父亲整天在女人身上醉生梦死，哥哥也变了，就连外公外婆都不让他找母亲，他不知道他们都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是没疑惑过，而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他们不是避而不谈，就是语气强硬不让他找。

　　不找？为什么不能找啊？给我一个理由啊？

　　那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亲生母亲，和相伴多年的妻子啊！

　　孟尧之双眼在膝盖上摩擦两下，有些泛红地看着苏牙，“我很想她。”

　　我很想你，你到底在哪儿啊？

　　他在心底哽咽着大喊，面上却很平静，还带着一丝故作轻松，“我会继续找的。”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呼吸困难，苏牙要被他这个样子心疼坏了，谁家的招财童子这么招人疼啊。

　　她有些庆幸自己跟着来了，不然眼下他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别伤心的从山上滚了下去，可就真便宜里面的妖精了。

　　“回家，我给你做水煮鱼，扔两把辣椒，辣个过瘾。”

　　“真的？”孟尧之还蹲在地上，双眼无神焉不拉几瞅她。

　　日头临近中午，他们上山耽搁了会儿，早餐就随便吃了俩包子，孟尧之一大早就急不可耐坐了早班车来，现下心底估计悲伤已经逆流成河，苏牙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安慰的法子。

　　娃娃脸不止嗜甜，还嗜辣。

　　“还能骗你不成。”苏牙伸出手，孟尧之抓住，一个借力站了起来。

　　“咱们再喝点酒吧……”这是一个需要喝酒才能宣泄悲伤情绪的事儿。

　　苏牙：“你大概是在异想天开。”

　　“……”

　　下山很快，几乎只用了上山一半的时间，在山脚又遇上了抗锄头健步如飞的老奶奶，她看见他们，问道：“是不是白走了一趟啊？”

　　苏牙投以疑惑目光。

　　老奶奶道：“先前碰见空心大师化缘去啦，这一下山估计又是一个星期，我跟他说了有两个小朋友上山去了，他让我给你们带一句话。”

　　老奶奶想来是十分尊敬那位大师，放下锄头，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学着空心大师的语气传话道：“放下执念，珍惜眼前。”

　　说完，又扛起锄头。

　　苏牙不由想起先前在车上看到的老和尚和山上荒无人烟的寺庙，皱了皱眉，问道：“请问，山上的寺庙有人住么？”

　　“当然，”老奶奶一笑，“别看寺庙里就空心大师一个和尚，但他可厉害啦，不然我怎么给你们传话。”我可是不会专程等你们下山的。

　　不再交谈，老奶奶错过他们，往家里走。

　　——放下执念，珍惜眼前。

　　连大师都让他别找了？

　　孟尧之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心情瞬间又阴转暴雨，内心世界都要发洪水了，整个人犹如一叶小舟在中间沉沉浮浮。

　　回程的车上，孟尧之一直在发呆，最后实在想不通，干脆拨通他哥的电话，主动结束冷战。

　　那边接通很快，态度很不友好，“怎么？”

　　“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找了，连和尚都让我放下执念，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唯独瞒着我一个人？”

　　“对，有件事一直瞒着你，”在孟尧之聚精会神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要告知他真相的时候，就听见孟逢雨邪恶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二娃，实话告诉你，其实你是捡来的。”

　　孟尧之：“……”

　　如果你现在在我面前，你可能就没命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孟尧之的悲伤情绪反而消了几分，正准备挂断电话之际，又传来孟逢雨的贱音，“你朋友圈发的那个女生是谁？不错啊二娃，都会偷拍了啊。”

　　毫无摆拍痕迹，孟大明星眼睛可尖了。

　　孟尧之看了眼身边的苏牙，冲电话里捡来的哥哥低吼一声：“关你屁事！”

　　孟逢雨：“……”

　　气急败坏，有情况。

　　孟尧之收起手机，对看过来的苏牙道：“愚兄，让你见笑了。”

　　苏牙：“……”

　　这“愚兄”的威力十分惊人，娃娃脸迅速从阴转暴雨再转冰雹最后下起鹅毛大雪。

　　苏牙从一张脸上见证了一场天气转变史。

　　还是这辆公交车，连司机都是同一个人，他载着孟尧之的希望而来，又载着他的失望而归，连回程的风景，都变得没那么吸引人。

　　回到建城已是下午，孟尧之拉着苏牙去他家，切了一盘水果，两人面对面盘膝坐在软软的毛绒地毯上玩儿了两个小时的飞行棋。

　　最后以孟尧之头上再也扎不下小揪揪而结束。

　　想他堂堂象棋小王子居然败在飞行棋这等异端身上！耻辱！天大的耻辱！

　　他顶着满头的冲天炮在屋里乱晃，“苏牙，现在时间还早，你要不要上会儿电脑？”

　　苏牙玩电脑的途径只有网吧这一个，多数时间都是看电视，她看孟尧之打开书房的门，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便起身跟了上去。

　　一进去，她就被这等中西结合的书房闪得眼睛都要瞎了，逼格中再夹逼格，笔墨纸砚，这种古风味儿十足的配置她真的只在电视上看过，书架上放满了书，就连墙上的暗格上都堆得满满的，学霸款书房。

　　大开眼界了。

　　再走近些，她被偏墙上挂着的一个大大的“糖”字惊地双腿一软，差点就给他跪了。

　　其实你不是你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而是从糖罐子里泡出来的吧啊？！

　　孟尧之给她拉开椅子，把电脑开机，解了密码，屏幕一闪，出现一个半裸的男人。

　　苏牙：“……”

　　她一眼就认出了壁纸是谁，没曾想他还追星？？？

　　孟尧之这才想起自己前不久换了一张大娃的舞台照，他一把抱住电脑遮住照片，生怕污了苏牙的眼，“你、你先看看书去，我换一张！”

　　“害羞什么，我又不会歧视你。”

　　孟尧之：“？？？！！！”

　　总觉得她误会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苏牙转过身，看着他条案上的笔墨纸砚，眼中闪过新鲜，但没上手去动。又走过去看书架上的书，有的她连书名都看不懂，慢慢略过，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才响起孟尧之的声音：“好了好了。”

　　苏牙走过去一看，呵呵呵，各种角度卖萌九宫格，她伸手捏了捏孟尧之的脸，道：“要不我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你放上去？”

　　没想到孟尧之居然真的点头应好：“我出去拿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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